港城的雨点儿不大,带着港岛女孩儿特有的娇腻。
淅淅沥沥地挥洒着,持续个把小时,也能把年久失修的屋檐浸透。
吧嗒吧嗒……乔茉终于迷迷糊糊睁开眼,头像被锤子敲过,疼得发紧。双手被反绑,脚也被捆住。
视线逐渐清晰,看到旁边和她同样待遇的陈念。垂着头,耳边碎发紧贴着湿漉漉的鬓角。
她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被人绑了。只是不清楚这是南江还是港城亦或是深城,更不知道是谁绑了自己,什么目的。
狭窄的暗室里一股子霉味儿,像是角落里那堆破布散发出来的。旁边还堆着几个黑洞洞的家伙,用苫布盖着。
仔细闻闻,还有很淡很淡的机油味儿,是那种老式码边机或缝纫机生锈后,重新上油的味道。
这些杂乱儿熟悉的味道遮盖了雨水打湿泥土散发出的独特芳。
闻上去像是废弃的制衣厂。
环顾四周,可以确定是晚上,月光投在斑驳的水泥墙上,雨点儿的影子稀疏地穿过看不清形状的涂鸦。
她皱皱眉头,努力回想。
两人在高铁上还兴致勃勃讨论MissG人美心善,不但没有计较乔茉官司缠身,反而对她独到的设计审美赞赏有加。
MissG承诺会帮她安排下一期去米兰的短期课程,只等港城高级法院宣布审判结果后,乔茉就要着手准备与MissG合作的中国风高定系列。
仅仅是参与设计,就让她激动不已。
乔茉不由得暗自叹息,真是乐极生悲。
如果不是太高兴,放松了警惕,怎么会乐颠颠地计划和陈念偷偷去吃榴莲酥、臭豆腐,而忽略空寂寂的洗手间里仿佛有脚步声。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吱呀一声突然打开的白门。
再次响起吱呀声,心不由得一沉,一抹光亮从破旧的铁皮门下方探进来,零零碎碎的黑影夹杂其中,光被打乱,停在门口。
脚边动了动,陈念也醒了,比乔茉想象中要淡定,仿佛这件事早有预料。
两个女孩眼神交汇,默契地低下头,谁都不出声。
铁门上的小窗格打开,明显感觉到审视的目光落在她们栖身的破旧墙角,乔茉下意识缩了缩,啪嗒一声小门再次隔绝光线。
门外该是间铺地砖的房间。
光线打在上面很油滑,脚步声也清晰。听起来,至少有三个人。
最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口重重停住,陈念闭上眼睛,装作还昏迷的样子,乔茉也照做。
厚重的工装鞋底摩擦地毯的声音,一股热量逐渐靠近靠近,那人轻轻叹了声,女孩们还没醒,仿佛超出他的预料。
踟躇半晌,一把撕掉粘在两人嘴上的胶带。
乔茉皱皱眉头,装作要醒不醒的,侧侧头。陈念直接哼了声。见两人还没反应,那黑影顿了顿才离开。
几乎在门关上的刹那,两个女孩睁开了眼睛。
陈念舔舔嘴唇,望着同样焦急的乔茉。
紧接着外面传来说话声,两个女孩的耳朵同时竖起。对方故意压得很低,但依据声线判断该是刚才出去的男人。
瓮声瓮气的低沉男音,与体型上的压迫很匹配。
听不清男人说了什么,可身体与椅子密切接触的吱呀声很清晰。
像庞大的身躯坐在藤制摇椅上。
紧接着女人的说话声令乔茉窒息。
“我不管,只让你抓一个,现在弄来两个,自己处理……”
是乔薇。
“佢睇到我個樣喇,唔搞返掂點算呀?”
是第三个声音。
乔茉直皱眉,她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但可以确定她和陈念应该是被带回了港城。
男人得意洋洋地继续,“你係呢單嘢嘅主謀,想甩身?冇咁易!再講,我大佬捉到呢條先至係真正嘅大魚!”
轻笑随着女人摔门声戛然而止。
空气凝重得呼吸都困难,两个人不敢动。
冰冷的瓷砖像把她们定在了原地,源源不断地输送潮湿和冰冷。直到铁皮门上的小窗开了又关,最外层大门彻底关上,两人才长出口气。
“念念,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怎么会,咱们一起也有个照应,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念边说边借着月光四下打量。
这里看上去废弃了好久,墙角的蜘蛛网都落了灰,也难为她们找到这样的地方把她和乔茉关起来。
“那个女孩是我妹妹。”
“?”陈念疑惑地看向乔茉,再次得到肯定,下巴却始终抬不起来。
“我们同父异母,但不知道她绑我什么目的。如果是要钱的话我现在还负债呢。”
六年前离婚,乔继林就转移了妈妈所有财产,只留下一栋小破楼。
“别担心,周锦筵和秦风临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陈念安慰着。
如果图命,她们早不在这儿了。
“放心吧,钱是小事,我们要保存实力,争取逃出去,命要紧。”
一旦收到钱,百分之百会被撕票。
“对,我们要想办法逃出去。”
虽然听不懂男人说什么,但语气不善。
凭着强烈的求生欲,乔茉强撑着打起精神。
手脚被绑着,她一点点挪动身体,头晕晕的,靠着墙才缓缓站起身。蹦到窗边放眼望去,是荒芜的草地,半人高的草被风吹得直弯腰,被雨洗得发亮,像是大地的青丝。
这是片荒地,目之所及除了山就是草。远处只剩半片的残垣断瓦是唯一的灯塔,这栋房子像是山中孤岛,与那灯塔遥相呼应。
另一边警局已经派人在酒店周围布控。但因为两个女孩消失得突然,又是监控死角,只找到一辆疑似用于运送人质的车,连司机都没找到。
车内痕迹全部破坏,一切线索随着烧毁的发动机全部中断。
港城警署派出的人正在乔茉和陈念的房间里搜集信息。
“追踪设备都安装完毕,只要电话接通,就有机会找到她们。”秦风临说。
这焦灼的时刻,能做的只有互相安慰。
“我出去一趟。”秦风临刚要拦阻,就被周锦筵抬手打断,“你守在这儿,必须有两手准备,茉茉不能有任何闪失。我有预感,这一次是冲着茉茉来的。”
周锦筵操控名下一家小公司与乔继林商谈投资,断了他的资金链。现在乔继林名下所有实业只剩个空壳子。
但这件事很小心,是匿名做的。乔继林如今还在南江做着天上掉馅饼的美梦呢,怎么可能跑到港城来。
周锦筵再回来时,套房里除了秦风临陈云朵外,陈念的爸爸妈妈也来了。
简单问候过,周锦筵就将自己知道的如实告知。
“乔继林一直想利用茉茉与周家绑定,从中谋利。茉茉为了保护我才决定离婚。目前乔继林和他身边的人都很安分,一心等着收购成功,就可以东山再起。”
其实很难,染上赌博的人,怎么还会把心思放在正经地方。
“不过,乔薇前两日离开南江,说是去海市探亲。乔家确实有亲戚在那边,我的人正在跟。”
陈念的父亲陈至诚,母亲徐悠,早年间经历过生死与共。对待这件事比常人更冷静。
可以说屋子里所有人都被沉重而严肃的氛围笼罩,无人伤感。
悲伤在这时不是必须的。
“小筵,你放心,不会让茉茉和念念有事。”陈至诚说完转向秦风临,他对这个未来女婿很看重,“不能完全依赖港城,他们的办事效率我太清楚。小筵的做法是对的。”
秦风临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陈至诚拍拍他肩膀,说,“关心则乱,我经历过。”
只这一句话,三个男人红了眼眶。
陈云朵搂着妈妈徐悠,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人对视,用笑掩盖眼底的担忧,“她那么机灵,会没事的。”
这一刻,所有人拧在一起,成了一艘船。在暴雨将起的海上准备出航。
港城警方顺利与ZF派出的特警部队汇合,完成分工。
车站、机场、轮渡码头所有监控都被布控,确保人在港城,不出港城。
一时间,熙熙攘攘的灯火下暗流涌动。
人们只是察觉到街边警力增加了,并不知道在城市深处藏着两个女孩儿。
日月每交替一次便是一天。两人从醒来就数着。
那扇门没再打开过,仿佛把她们带到这里并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折磨。
“别担心,他是在磨咱们的性子。让咱们和家人着急,这样好加码提条件。”
乔茉审慎地点点头。
太阳第二次将落未落时,嘭的一声,门被推开,这次脚步声多了些,不止两个人。
“已经快两天了,什么时候能拿到钱?”乔茉能想象到乔薇对金钱渴求的嘴脸和乔继林如出一辙。
可没有人回应乔薇撕心裂肺地怒吼。
一群人凶神恶煞地推开门。三个男人簇拥着又黑又壮的年轻人往里走。乔薇没有出现。
陈念认得为首的男人,就是他在洗手间迷晕了乔茉。
男人没想到乔茉还有同伴,露了相,一番搏斗后才制服陈念,把两人都绑了过来。
所以,此时戴鸭舌帽的高个子男人朝陈念挑挑眉,拎了把椅子坐在对面。
眼皮耷拉着,抬不起来似地遮住半个眸子,看上去整个人都带着藐视万物的不屑与轻视。
帽遮挡住半张脸,微微侧头,逼人的寒光直射陈念。
“陈二小姐,久仰久仰。”
生涩的普通话强硬地表达熟稔,陈念直直看着他,“什么时候放我们。”
男人勾勾嘴角,仿佛陈念的反应被自己预料了,很欣慰。
稍稍抬手,旁边有人递上手机,一部很老很久的手机,屏幕都是冷光的,透着与这年代不符的固执。
目光在两个女孩见逡巡,男人捏起乔茉的下巴,再次确认,“乔茉?”
乔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眨眨眼,轻声说是。
她们配合的态度令男人很满意,迅速拨了一串号码,接通后,手机直接递到乔茉耳边。
男人不留任何余地地看着她们,仿佛她们是他桶里的鱼。
一线电波两端的人心跳同频,甚至通过呼吸频率,乔茉就能判断那边的周锦筵捏紧了拳头。
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控制发抖的声带,说,“周锦筵,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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