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动的目光定格，她看见楚为溪在不远处的墙壁上靠着，垂着头，几缕发丝零散地落在脸上，长剑搁置在一旁，在地上摔了几下遍布尘土。
如此看来伤得不轻，但能有她伤得重吗！现在她的手臂连动都不能动了！
她缓步走向楚为溪，停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在触及楚为溪鲜血淋淋的肩膀时，不由得打了个寒碜，三道抓痕将衣衫抓破，张牙舞爪地深深陷入了皮肉之中，涌入的鲜血如画般染红了大半个衣袖。
程千月突然想撤回她的那句话，楚为溪伤得真的比她重。
她翻遍了全身也没找到一个有用或止血的药丸，所有的药丸都被她碾碎和成了泥，还未练成丹，如今也只能听天命。
如果她将丹药带在身上，楚为溪得到药物治疗，也不至于伤得这么严重，如果她没有炼丹的念头，不会去找灵河水，他们或许就不会被卷入锁妖塔，更不会受伤。
程千月暗自自责。
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摆又被撕走两块，她小心翼翼地褪去楚为溪肩膀上的衣衫，拿出布料轻微擦拭血迹，清理好后用另一条布料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才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脑中组织着语言，准备算账：【038，你在吗？】
话音刚落，038回道：【宿主，我在。】
程千月皮笑肉不笑：【你不是说敲钟的机关在石狮子上吗？怎么会被卷进来？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038顿了顿，道：【宿主，石狮子上有很多机关，只是你误触发了而已。】
【狼妖逃跑后钟声就会响，依我来看，敲钟并非人力所为，而是需要媒介的，你误导我去转动石狮子，并不是真心帮我的吧？】
038：【……】
程千月威胁道：【说！不然我就自刎在这，从此我们好死不相往来，你不帮我，我也不会帮你。】
听闻此言，038慌了，非常非常得慌，说话的时候都夹带着电流声：【别啊宿主，我承认我是故意的，但也不算是故意，按照剧情走，锁妖塔是必要情节，宿主你来到山就在听雨阁里闷着，我也是没办法了。】
038继续道：【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要被抹除了。】
程千月：靠！这么狠！
她脑袋一转，顿时想起法子：【那我如今跟你的指示走了，而非我自己的意识，是不是要给些奖励？】
她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了抹脖子的动作，把038吓得哭都没地方哭，只能被迫答应。
程千月凭着自己的本事，成功要来了两颗止血丸。
这次038倒是很高兴，既保住了宿主的性命，还没什么损失。止血丸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别说两颗了，就是二十颗他也给的起。
楚为溪肩膀的伤口渗出的血将布料浸湿，再这样下去，失血过多就会导致死亡。这也是程千月没有狮子大开口的原因，不然好不容易逮着了个机会，定要好好地宰038一顿。
楚为溪昏迷时比平时乖巧很多，喂药时程千月还担心他会不会像电视剧里写的那样，死咬着嘴唇不撒口，或是靠着本能意识拔剑杀死她，但这些顾虑通通飞到了九霄云外。
只需掰开楚为溪的嘴，丢入药丸，再灌些水壶里的灵水，一抬下巴，灵水裹挟着丹药“咕咚”一声咽进肚子里。
就是灌的水太多，一不小心就把他给呛醒了。
“咳、咳、咳——”楚为溪睁开眼睛。
程千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向后挪了两步，将剩余的灵水递了过去，问他：“楚师兄还好吗？方才你吃了止血丸，口中稍有苦涩，要不要喝些水缓缓？”
楚为溪起身的动作一顿，扫了她一眼，盘起腿靠在墙上，没接她的水：“你吃了吗？”
程千月一愣：“什么？”
楚为溪皱眉重复一遍，目光投向她抱着的手：“止血丸，你吃了吗？”
听楚为溪提及这事，她才想起，刚才一直顾及楚为溪，她自己的那枚止血丸还没有吃。
程千月赶忙拿出药丸，仰头饮了一口水，一口气咽了下去，道：“师兄不必担心，我已经吃了。”她抬了抬手中水壶，示意楚为溪喝水。
楚为溪这才认真地看向她，口中苦涩依旧，甚至泛起了一丝恶心，所以他找了个借口，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又未有伴侣，饮用一个水壶，有所不妥。”
死要面子活受罪。
程千月可不管这么多，在她眼里，性命最重要，其他的都是九霄云外的小事，不足为惧。她仗着自己行动还算方便，硬掰开楚为溪的嘴唇往里面灌水，直到她觉得差不多了才停下来。
楚为溪震惊须臾，被水呛得咳嗽几声，愤怒道：“程千月！别以为我不敢——”
“不敢什么？不敢杀我？”程千月此刻毫不畏惧，缓缓地拧上水壶，得意道：“你杀了我要怎么给掌门交代？”
楚为溪不吭声了。
“更何况如今我占据上风，你有什么资本杀我？”
楚为溪看着她拿起长剑，两指并拢抚着剑身，眼中是自己没见过的阴冷，他不禁问道：“你想怎样？”
程千月“嗯？”了一声，眼中阴冷瞬间恢复清明，仿佛不知方才自己的举动，她将剑插回剑鞘，随意扔在地上，悠悠道：“真是好剑，我何时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剑。”
楚为溪：……
楚为溪肩膀上的血确实止住了，可能是疼痛未消，程千月瞧他的面容苍白如纸，正想说什么时，就看见楚为溪扶着墙壁站起身，缓缓走到了自己面前。
她道：“怎么了？还想喝水？”
楚为溪不语，抓起她那条动不了的手臂，向上一提，一拉，速度快到她没有感受到疼痛，只听“咯噔”一声，楚为溪放下她的手臂，独自探寻路线去了。
程千月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从轻微晃动到大幅度摆动，竟然不！疼！了！
楚为溪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她跟上楚为溪的脚步，与他并肩，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在锁妖塔的哪个地方？”
楚为溪摇摇头，分析道：“这里光线不好，阴暗潮湿，又没有窗子，想必是地下一层。”
程千月惊道：“锁妖塔还有地下一层？”
“没错。”楚为溪扶着肩膀，道：“从下至上，每层的妖物的妖力与能力都不同，最底层的，也就是我们这一层，锁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低级妖物，不惧为患，相反，最顶层的是最厉害的妖物，有着层层锁链加持。”
原来如此，程千月表面上明白地点点头，心里却在想，这是第一次听见楚为溪说这么长一段话，真是稀奇。
地面传来震动，有些东西蠢蠢欲动，她翻了翻身上，没找到什么武器，便从发髻上拔下了一支木簪，道：“那如今我们找到狼妖，是重新锁起来，还是杀死以绝后患。”
楚为溪抬眸盯着面前的几个黑影，缓缓提剑：“能杀则杀。”
黑影逐渐走出黑暗，露出千奇百怪的样貌，凶恶至极，手腕、脚腕甚至脖颈上的锁链随着动作呼啦作响。
程千月活动着身子，脸上挂着笑容，手中的木簪隐藏在暗处，等待一致命一击。
方才她手臂摔着了，不好展现实力，如今她可不想拖后腿，原主在苍梧山自学的十八般功夫通通展现出来。
对面是一小只双眼泛红的兔子精，长出锋利的前爪，借助同伴的肩膀，挥起尖爪蹦起来划向他们。
楚为溪的剑脱离手掌，围绕两人转了一圈，精准击中了兔子精。
淡色的血液飞溅在墙壁上、地上，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锁妖塔矗立于此多年，也是头一遭在里面见到了血，于是隐匿已久的阵法亮起，光芒如水蔓延覆于整个地面。
以血祭阵，碎万物，踏万生。
只要再滴上去一滴血，阵法起效，剑光初现，塔内所有的活物，不管是妖还是人，都会被强悍的剑光搅碎。
这阵法……她在小说中看见过。
程千月将木簪收了回去，冲楚为溪喊道：“师兄，不能用剑，用拳或损内伤的灵力。”
楚为溪手上剑柄翻转，听闻此言，利落地插回剑鞘，又在剑鞘上注上灵气，用于击打妖物。
四周的妖物明显要比他们知道的多，阵法亮时便收起利爪，握紧拳头蠢蠢欲动，此刻见阵法没有下一步动作，一个接一个地冲了上去。
程千月手汇灵力，转头对楚为溪说：“师兄，万事小心。”
她不太习惯自己的命与他人的命绑在一起。
楚为溪嫌她废话多，回道：“管好你自己。”
*
半个时辰后，交战的地面上污秽一片，吐得什么东西都有，唯独没有血的痕迹。
“别、别打了。”
一只熊精被打得趴在地上，化作人的模样更好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也没有一处好地方，差点站都站不起来：
“我们、我们有话坐、坐下来好好说，前几日喝的酒都打出来了，我真不是两位少侠的对手。”
“酒？”程千月见所有妖物不再还手，和楚为溪一块停了下来：“你们在这个地方还有酒喝？”
熊精咳嗽了几声，咽下口中一丝血迹，翻过身来，说话的语气也弱了不少：“我们是关押在此，又不像上面那几层大哥一样，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被抓的，等到十天一次的通风时间一到，就、就有酒喝了。”
“你们是好妖，没有做过错事，为何会被抓到这里来？”楚为溪取出手帕仔细擦拭着手，顺便连着剑鞘一起擦拭。
“谁知道啊。”熊精想起身，起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干脆躺着与两人对话：“几十年前，我正在洞穴里冬眠，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连鬼都见不着的鬼地方。”
周边妖物听闻，也吐出了自己的苦衷，有的在此待了几年，还有的待了百年之久：“是啊，我被抓来的时候，只是出去摘了几个野果，妻子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呢。”
“我也是，我娘这么多年都没找到我，得急成什么样子啊。”
“对啊，我挖了几个竹笋吃，就被迫与几个人交手，最后不敌被带来了这里。”
“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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