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
午后,上京城被一层金灿灿的阳光笼罩,街巷间飘着糖糕的甜香,镜澜挽着槐序和栖梧的手在集市中穿梭。
楼飞雪与漓夜缓步跟在身后,不紧不慢。他身姿挺拔如松,即使走在热闹的人群中,也自带一股清冷出尘的气质,引得不少少女偷偷回头张望。
漓夜则是一身利落的玄色衣裳,面容俊朗,手里拎着沉甸甸的行囊,都是镜澜的衣物配饰。
“小槐,这有个糖画摊子!老板,可以捏只狐狸吗?”
“当然!保管比真的还俏。”老板是个笑容憨厚的中年男子,说完手便开始动了起来。
不过片刻,一只歪头似笑的狐狸面人便做好了,镜澜伸手接过,递给槐序:“后面那两个人给钱,谢谢。”
漓夜习以为常地掏出钱袋,付了钱。
他们走在人群中,忽闻一声呼唤:“小槐!”槐序侧身不断寻找,抬起头,发现沈珩正坐在茶馆二楼临窗的位置,朝她抬手虚虚一招:“这里!”
几人走进茶馆,上了楼。沈珩起身行礼,槐序快步跑到他身前,推着沈珩转了个圈:“小珩,你的伤怎么样了?”
“快坐……已经好了,这都是多亏了楼兄的药膏。”沈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可以这么称呼吗?”楼飞雪点点头“随意。”
镜澜支着下巴,目光落在楼下熙攘的街面:“怎么觉得今日比平时更热闹些。”
沈珩执起茶壶,为他们倒上茶,朝镜澜温声解释:“今日是灯节,京城早几日便开始张罗,周边有不少人特地来此过节,你们莫非不是为此而来?”
槐序向他简单解释了来意,沈珩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又带着几分忧虑:“说起做梦…近日来我总是梦见无咎他立在无边无际的雪地里,只是我从未见过这个地方。”
栖梧在一旁忽然开口:“我可能可以找到。”
“是上次的树妖?你也来帮忙了?”沈珩似乎有些惊讶,他认真想了想:“不过我记得那附近没什么树木,天地之间只有茫茫白雪,怕是连你也帮不了了。”
楼飞雪闻言脸色微动,侧眸扫了眼沈珩,槐序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安抚:“或许这也是梦妖的招数,只是无关紧要的梦,你不用太担心。”
暮色渐渐四合,上京城被万千灯笼点亮。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人朝窗外望去,只见街面尽头,几盏走马灯被人点亮,暖黄的光透过薄纸,在人群中投下流动的光影。
渐渐有更多灯笼次第亮起,将暮色中的长街缀成了流动的灯河。
沈珩望向窗外渐盛的灯火,朝几人道:“看来灯节开始了,你们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话音刚落,包间的门被轻轻叩响,沈珩的贴身下人推门进来,躬身行了一礼:“公子,府里派人来催了,说老夫人备了灯节家宴,等着您回府。”
沈珩抬眼望了眼窗外闹哄哄的街面,又看向几人,温声道:“看来今日只能陪你们到这儿了,我得先回去了。”说罢,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又叮嘱着:“夜里人多,你们逛灯节时小心些。”
槐序笑着点头:“小珩放心,我们自会留意,不必挂心。”待沈珩带着下人离开,几人仍没有动作。
沉默片刻,槐序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仙尊,你……想过节吗?”
楼飞雪侧眸看向她,淡声开口,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纵容:“今天灯节,梦妖应不会在此时兴风作浪,不如就随这人间灯火好好游乐一番。”
镜澜立刻拉住槐序和栖梧的手腕,眼里闪着雀跃的光:“走,咱们去凑凑热闹!听说灯节的猜灯谜、糖画摊子最是有趣,还有人会在河边放河灯呢!”
三人刚走出包间,就被楼道里的热闹声裹住,茶馆一楼大堂早已坐满了人,原本空着的过道也挤了不少看客,目光都齐刷刷投向堂中搭起的小台子,那里站着个穿青布长衫的说书人,手里握着块醒木,正准备开讲。
“列位客官,今日灯节,咱不讲金戈铁马,就说段千年前的秘辛!”说书人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全场:“千年前,妖界曾有位九尾狐圣女,那可是万妖敬仰的主,先不说容貌倾国倾城,修为更是压得三界同辈抬不起头,本是板上钉钉要接妖帝之位,执掌整个妖界,可谁曾想,这位圣女偏生爱上了魔尊,那可是三界共斥的魔头啊!”
镜澜脚步一顿,浑身紧绷,正想拉着两人离开,可槐序却停下脚步:“九尾狐…”栖梧在她身旁开口:“不如继续听听?”说罢两人找了个靠边的位置站定,镜澜抬手揉了揉眉心,慢慢跟在她们身后。
说书人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见众人都屏息凝神,才继续道:“一个是狐族掌上明珠,一个是众矢之的的魔尊,这情分打从一开始就不被认可!仙界更是放言要与妖界联手,荡平魔界,可这二人偏不信命,愣是在无间雪域上对峙三界,要护着彼此!”
台下有人忍不住插话?“后来呢?真就相守了?”
说书人“嘿”了一声,手里醒木啪地拍在桌上:“哪有这般容易!转折就出现在数个月后,就在两人打算抹去身份,隐姓埋名到凡间隐居时,圣女忽然性情大变!前一日还与魔尊在忘川湖畔看落日,后一日再见,眼神冰冷,对着魔尊恶语相向!”
“更奇的是,没过几日,圣女竟当众宣布,要与当年的静云宗宗主谢无衍结为道侣!那谢无衍可是仙门翘楚,当时正率领仙门围剿魔族,只为夺回未婚妻!”
说书人捋了捋胡子,语气带着几分神秘:“魔尊为了问个究竟,闯了三次静云宗,想问问圣女为何变心,圣女皆闭门不见,第三次,她终于出面,用那朝露剑指着魔尊,嘴里还说。他顿了顿,抬手掐着喉间,捏着嗓子学那女子冷厉声调,活灵活现。
“从前是我糊涂,如今发现谢宗主才是良人,你这魔头,再敢纠缠,我便废了你!”
说罢,他松开手,又咳了咳,摇头叹道:“这下手也是毫不留情,半点旧日情分都不见……这事直到百年后都没人能说清,圣女到底是为何变了心,又为何偏偏选了谢无衍?”
台下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轻了不少,槐序低声道:“谢无衍……这个名字,像是在哪听过。”镜澜赶忙摆手:“这都是些凡人闲时乱写的话本,你定是听着谢无衍三字与谢无咎名字相近,才觉得熟悉。”
槐序一拍双手,恍然道:“你说得对!是小谢!”
台上的说书人缓了缓,声音带着几分悲凉。
“魔尊的心,算是彻底冷了。他在静云宗山下守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仙魔两界在苍梧山开战,魔尊与圣女隔着战场对峙,圣女提着朝露冲他喊‘今日便了结你我之间的孽缘’,说着就朝他刺了过来。”
“那一战,天地都暗了半边天!”说书人猛地一拍醒木:“魔尊看着刺来的剑,没躲。剑穿透他胸膛时,他反倒笑了,伸手想碰一碰圣女的脸,可圣女却嫌恶地偏了头。就在这时,魔尊忽然抬手,凝聚了全身魔力,一掌拍在了圣女心口。”
“圣女临死前,魔尊说了一句话,”说书人压低声音,像是在复述当年的悲戚“‘既然你忘了从前,那这世间,便不必再有记得的人了’。”
台下一片沉默。槐序皱着眉,轻轻拉了拉栖梧的衣袖,低声道:“这故事也太惨了……只是圣女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变心?这里面,怕是有蹊跷吧?”
茶馆二楼靠栏的阴影里,两道身影静静立着,楼飞雪脸上并无悲喜,只是垂眸望着楼下的槐序,目光沉沉,漓夜低着头站在他身边,小声开口:“尊上,槐序姑娘虽然回来了,却忘记了往事,若是将这故事听了进去……”
楼飞雪抬手打断他:“忘了也不是件坏事,这种凡人胡乱编写的话本,就当是个有趣故事听听,不用急,我既已等了百年,就不差再多几个百年重新养一只狐狸。”他望着槐序因故事蹙起的眉头。
“只要她回来就好了。”
灯笼的光偶尔掠过他清冷的脸,与楼下热闹的灯节氛围格格不入,而那道落在槐序身上的目光,不曾移开分毫。
说书人收了醒木,槐序几人随着人群带着唏嘘渐渐散去。
槐序还在回味刚才的说书内容,忍不住嘟囔:“这故事编的也太离谱了些。”
楼飞雪走在前面,声音听不出情绪:“凡尘话本,多是捕风捉影,添油加醋,不必当真。漓夜,你去找家客栈落脚,明日再探梦妖之事。”
漓夜应下,转身离开。
槐序和栖梧被竹音拉着挤入人群,她指尖沾着些化掉的糖稀,甜香混着空气里的桂花香,让她暂时忘了魇梦的阴霾。
“快看!那边有猜灯谜的!”镜澜眼尖,指着街角挂着红灯笼的摊子,拉着栖梧就跑。
槐序刚要跟上,手腕却被轻轻攥住,楼飞雪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衣摆沾了些灯影的暖光,比平日少了几分清冷。
“先等等。”他声音低沉,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和紧裹衣襟的手上。
不等槐序反应,他已解下身上的素色披风。
披风还带着他身上清冽的墨香与体温,他抬手将其轻轻拢在她肩上,动作细致地为她系好领口的系带,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下颌,带着恰到好处的温热。
槐序猛地屏住呼吸,耳尖瞬间发烫,像被灯火烤过一般,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
“夜里风凉,你本就畏寒。”楼飞雪收回手,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目光却落在她被披风裹住的肩头,确认没有漏风才移开。
槐序正想道谢,就听镜澜远远喊着:“小槐快来!这题我猜不出!”楼飞雪顺势道:“走吧,去看看。”
灯谜摊前围满了人,最显眼的那盏红灯笼下,挂着一张素笺。
[月下伴君归(打一字)]
镜澜抓耳挠腮:“月下是月,伴君归……君是人?合起来是‘有’字?不对不对!”
槐序盯着谜面思索,身上的披风带着安心的暖意,让她思绪清明了几分。
忽然感觉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肘,转头见楼飞雪凑近她耳边:“君可作王,月伴王。”他声音压得很低,混着周围的人声,却清晰地落在她耳中:“你若猜中,想要什么彩头?”
槐序心头一跳,顺着他的提示,对着摊主朗声道:“谜底是珺!”摊主笑着点头,指向身后的彩头架:“姑娘好眼力!这些物件可随便选一样!”
架上摆着各式小玩意,最显眼的是一串用红豆串成的手钏,红得像燃着的小灯,与她身上素色的披风相映,格外亮眼。
槐序刚要伸手,楼飞雪却先一步取下那串手钏,转身递给她:“这个,配你。”
他递手钏时,指尖轻轻覆在她的手腕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将红豆手钏一圈圈绕好。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与披风的暖意交织,让槐序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周围人多嘈杂,她却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他腕间墨玉镯碰撞的轻响,格外分明。
“多谢仙尊。”她低声道,指尖不自觉摩挲着冰凉的红豆,又悄悄拢了拢肩上的披风,仿佛这样就能遮住发烫的脸颊。
镜澜凑过来,盯着手钏眼睛发亮:“哇!小槐你这手钏好漂亮……还有你这披风,是尊上的吧?看着好暖和!”说着,又拉栖梧去看别的灯谜,留两人在原地,槐序的脸早就变得通红。
夜色渐深,河边的天灯一盏盏升了起来,橘色的光映亮了半边天。楼飞雪忽然道:“去那边看看?”他指的是河对岸的柳树下,那里人少,只有几盏灯笼挂在枝头,槐序点点头。
两人并肩走着,夜风拂过,槐序肩上的披风被吹得微微晃动,楼飞雪伸手帮她拢了拢,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今日灯节,”他看着她的眼睛,眸光在灯影里显得格外柔和“好好赏灯玩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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