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十点,宿舍走廊的灯管闪了两下,像疲惫的萤火虫。高二 A 班宿舍门虚掩,江赎坐在下铺,把奖学金信封平放在膝盖上——牛皮纸,学校红章,厚度不足一厘米,却压得人喘不过气。里面是他本学期全部的希望:三千二百元,学费一千二,父亲下个月的护工费一千,剩下的八百,要撑过四十天。
齐嘉豪推门进来,身上带着夜雨和烟味。他没说话,只把一张折得四方的 A4 纸放在江赎枕边,纸背透出密密麻麻的打印字。
“看看吧,”齐嘉豪压低嗓子,“对你没坏处。”
江赎打开,标题黑体加粗:
《高二年级期中统考加分细则(内部讨论稿)》
末尾盖着教务处骑缝章,旁边手写一行小字:
“可操作,价高者得。”
齐嘉豪俯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三千,你把错题本给我,我保你期末拿到一等奖学金——再加两千。”
“如果我不呢?”江赎声音轻得像纸。
齐嘉豪笑了笑,露出虎牙的尖:“那我就让全校知道你妈那笔赔偿金怎么花的。贴吧视频删了,录音还在我云盘。”
宿舍灯彻底熄灭,应急灯亮起惨白的光。江赎攥着信封,指节发白。三千二,是他用膝盖裂口、手腕刀疤、凌晨四点的台灯换来的。
三千,是齐嘉豪今晚开出的价码。
多出来的两千,是封口费,也是勒索金。
他想起父亲躺在医院,护工每天一百八,少一天就会长褥疮;想起母亲坟前的小雏菊,一束十五块,他已经三周没去换。
也想起了盛望把 808 号码布塞给他时说的话——
“跑不动就走,走完也算赢。”
也想起了江添在医务室门口蹲下的背——
“门禁还有十分钟,我背你回宿舍。”
三千和三千二之间,只差两千,却像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
周六清晨,图书馆后巷。
雨棚滴水,地面湿滑。齐嘉豪撑着一把黑伞,伞骨上挂着细小的水珠。
江赎把蓝色错题本递过去,封面写着“内部押题”四个字,是他亲手整理的易错点。
齐嘉豪翻开,指腹在纸页上摩挲,像在验钞。
“东西对,钱在这儿。”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牛皮信封,比江赎的奖学金厚了一倍,封口没粘,露出半截粉色钞票。
江赎没接,只从口袋里掏出奖学金原封,放在石阶上。
“我只要三千二。”
齐嘉豪挑眉:“嫌多?”
“我只要我该得的。”江赎声音低,却稳。
齐嘉豪嗤笑,把三千二抽出来,剩下的两千塞进自己口袋。
“随你。今晚八点,把电子版发我邮箱,别耍花样。”
他转身,黑伞在雨幕里撑开一道锋利的线。
交易完成,江赎抱着错题本往回走。
拐角处,有人拦住了他的路——是林北庭。
他手里拎着一杯豆浆,杯壁凝着水珠。
“齐嘉豪找你?”
江赎没否认。
林北庭把豆浆塞给他,声音不大却清晰:
“别给他电子版。
教务处昨晚收到匿名邮件,已经把那份加分细则撤回了。
齐嘉豪手里那份,现在只是一张废纸。”
江赎怔住。
林北庭拍拍他的肩:“有人比你更早一步。”
晚上七点,贴吧后台弹出一条新帖:
【奖学金交易现场录音曝光!】
音频里,齐嘉豪的声音清晰——
“三千,你把错题本给我,我保你一等奖学金……”
背景是图书馆后巷的雨声。
发帖人 ID:@曦光以北。
林北庭用赵曦的账号发了录音,附言:
“价高者不一定得,真相才配。”
周一升旗仪式,教务处徐大嘴宣读处分:
齐嘉豪勒索同学,记大过一次,取消本学期评优资格;
匿名邮件经查属实,学校将重新审核奖学金发放流程。
江赎站在队伍里,手里攥着那张三千二的奖学金信封,封口完好。
他抬头,看见主席台侧边的江添,对方冲他微微点头,像在说:
“你没做错。”
午休,江赎把奖学金原封不动交到财务室,申请直接打入父亲住院账户。
回教室路上,盛望追上来,把一瓶冰镇可乐塞进他手里。
“跑不动就喝甜的,别硬撑。”
江赎笑,指尖还残留着信封的纸屑。
江添从后面走来,把一张折得整齐的 A4 纸拍在他肩上:
“新的错题本,我帮你整理好了,电子版在我云盘。
放心,没水印,没价格。”
奖学金交易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来得猛,去得也快。
雨停后,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水洼,倒映出少年们疲惫却坚定的脸。
江赎把水洼里的自己看了很久,终于弯下腰,把那张被雨水打湿的奖学金信封抚平。
信封上,学校的红章依旧鲜艳,像一枚小小的勋章。
他轻声说:
“这一次,我不卖。”
周五深夜,江赎收到一条加密邮件:
【附件:奖学金申请表(已预填)】
发件人:J.T
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
“你值得所有干净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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