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清肆境内/
“此真天缘奇遇,当作契阔谈宴。”
陆晚漾有所思,夜间睡时做梦,再回到那雪夜。
她问了不少人,得知兄长死讯,想要求见皇上,刚要出凤鸣宫,却被石头绊倒,随即摔落在地。
无忧谷有来人,那些医者尽心,用了不少法子,依旧没有转机。
萧云澈很坚决,不顾众人反对,给孩子入族谱,取名为萧承乾,反复对比选址,亲自埋了孩子。
他对她很照顾。
他给她寻名医。
他哄她服药膳。
……
夜间闲聊之际,相隔红纱帷幔,谁都没有说话。
做了六年意儿,早已醍醐灌顶。
他懂她想什么,半跪在床榻前,看着幔中倩影,温声道:“你腹中出来的,便是我的孩子。”
她闻言愣了神,绣错了龙的眼,没有收好绣针,不巧刺破手指。
“云澈,假的就是假的……”
“幺幺,别怕。”
他的声音清晰,隐约带着宠溺,温声道:“你想我们就要,不想我们不要。”
“你是个好皇帝。”
她偏头看向他,补充道:“可惜回不去了。”
微风抚面而过,带来很淡香气。
……
画面瞬时转换,云雾缭绕梦幻,各种奇珍异草,有湖泊有梅林,细雪悄然飘落,仿佛神秘仙境。
湖泊正中心处,血色玫瑰妖冶,聚成莲台模样。
花瓣悄然绽放,男婴隐在其中。
他抱腿蜷缩着,双眼并未睁开,呼吸很浅很轻,模样乖巧可爱,大概七个月龄,似在母亲腹中。
陆晚漾看此景,想到自己孩子,不禁迈步走去。
血瑰似乎生灵,自动铺成道路,从她脚下开始,直至男婴所在。
刚走第十三步,湖中有物游动,湖面骤起波澜,血瑰跟着摇晃,脚下的路不实,像要坠落湖中。
陆晚漾似有感,垂眼看向湖泊。
她看得不太清,那巨物像条蟒,却又带着羽翼,速度格外地快,狡黠很有灵性,似要腾云踏雾。
“你不能再走了……”
女声略显稚嫩,湖泊归于平静,巨物随即消失。
陆晚漾回过神,寻着声音看去。
很漂亮的小孩。
很诡异的小孩。
就在男婴前面,血瑰自形蒲团,女孩坐于其上。
她三四岁模样,身着红色衣裙,乌发垂落腰际,脸上略泛红晕,眼中红色瞳孔,眉心血瑰印记。
“你父亲母亲呢?他们不管你吗?”
“久儿有哥哥啊。”
女孩眸色愈深,打量她的面容,耐心道:“你是要求散吗?”
陆晚漾愣了神,想到走的步数,分析女孩这话。
“你是要求散吗……”
女孩似乎意会,淡淡道:“你不求就回去,哥哥很不高兴,要是再来一次,我也拦不住了。”
随着话语落下,湖面泛起波澜。
……
画面再次转换,仿佛荒郊野外,是无尽的黑暗,夜空诡谲深邃,既无星亦无月,反倒有条黑龙。
“清肆境内,尔等止步。”
男声浑厚低沉。
陆晚漾愣了神。
空间微妙扭曲,那条黑龙消散,雪花漫天飘落。
红衣少女显现,立在夜幕之上,脱去红色外衣,只留白色里衫,再看了眼人间,流下一滴血泪,转身走向天际,化作黯淡星光,融入云端之中。
骤雨敲打江面,狂风掀起波澜。
陆晚漾垂下眼,愣坐在堤岸边,只见江烟渔韵,莫名神情恍惚。
我求众生平等?
我求死得其所?
我求名垂青史?
……
虽然没人说话,但却扪心自问。
血雨打湿发丝,江面泛起薄雾,寒风吹透衣衫。
玄衣少年显现,立在江心之上,他看见陆晚漾,眼中忧愁淡去,不禁淡淡笑了,如同情窦初开。
陆晚漾晃了神,只觉那是幻觉,试探道:“瑞王殿下?!”
玄衣少年似感,茫然道:“姑娘要看谁呢?”
因着相距较远,陆晚漾没听清,兀自跳下堤岸,向着少年游去,忽然眼前漆黑,不觉坠入江中。
玄衣少年恍惚,心间阵阵软痛,莫名脸颊湿润。
他抬手抚过泪。
病了…
为谁而哭…
……
陆晚漾如浮萍,看见了这一幕。
水色昏沉诡谲,暴雨雷电遍布,海面波涛汹涌,画卷悬于半空,其内众生百态,还有南凌版图。
黑衣女子回眸,淡淡道:“闯入死生之海,你竟想窥秘吗?”
白衣女子似感,不觉转过了身,竟是骷髅骨架。
“你也醉红妆吗?”
左美人右骷髅,画卷位于中间,三者相得益彰,宛如唯美奇观。
自己坐在海面,呆滞望着夜幕。
“姑娘要窃玉吗?”
男声绕耳,清晰可闻,直击心间。
陆晚漾回过神,顺应内心所想,平静道:“证谬存于世间,谋妆就此作罢。”
“祝你永垂不朽。”
黑衣女子转身,走入夜幕之中。
白骨恢复原身,伴着电闪雷鸣,真容悄然显露,是那黑衣女子,两人模样无异,如同孪生双姝。
“清肆古陵,秦玺出世,情意断绝,死局无解。”
秦玺?
替我开陵?
陆晚漾想至此,不由道:“那你想要什么?”
“赐你出倾颜殿,封我入清肆陵。”
白衣女子话毕,唤出只红灵蝶,指出了一条路,引陆晚漾离去。
陆晚漾却清楚,正被推着离开,不受自己控制。
她似乎知道了。
那交易生效了。
有蝶前方带路,少女漫步海面,已经渐行渐远。
白衣女子垂眸,打量那抹粉色,窥见三分未来,呢喃道:“此真天缘奇遇,当作契阔谈宴。”
不要权衡利弊,只图弃如敝履。
……
陆晚漾睁开眼,看到熟悉帷幔,回想梦中片段,竟长久不能言,抬手抚过眼角,摸到湿冷的泪。
当真虚实难辨,戏文里面都没。
“是啊,咱俩是同伙呢……”
你是我的帮凶,如今你服软了,正好我忘本了。
*
翌日刚好休沐,显得清闲不少。
陆酌虽是武将,可是适逢无事,便来书房看书,还不许下人来,一呆就好半天,甚至要误饭点。
陆晚漾梳过妆,踏出闺房门后,便转身来书房。
她想退天家婚,总得知会父亲。
“父亲,漾儿有事找您。”
“进吧。”
陆晚漾推开门,跨过门槛进来,顺便将门带上,便走到桌案前,扯出椅子坐下,试着酝酿情绪。
“漾儿要说什么?”
陆酌将笔放下,抬眼打量女儿,补充道:“听府里下人说,你昨夜着了寒,身子好全没有?”
陆晚漾回过神,眼眶泛红蕴泪,模样委屈得很。
“父亲,漾儿昨日落水,夜间高烧反复,竟梦见了母亲,她穿着绿衣裙,一如少时模样,耐心跟女儿说:‘皇室中人无情,带着满腔算计,从未有过真心,哪怕嫁于草夫,绝不能入东宫,免得红颜薄命。’”
“我与太子哥哥,看似佳偶天成,实则貌合神离,没有半分情意。”
“他以后是天子,尽掌日月山河,坐拥娇妻美妾,庇佑黎民百姓。”
“我自幼便随军,哪能母仪天下?”
话语说至此处,泪珠悄然滚落,房间氛围凝重,生出凄惨之意。
陆酌打量女儿,模样貌似发妻,而且眉眼尤甚,若是再长开些,怕是能像七成,现在有了神似。
“那你想怎样呢?”
“我要嫁给瑞王。”
陆晚漾收情绪,控制泪水不流,补充道:“纵观天下男子,要跟皇室相拼,只能选瑞王了。”
如果不嫁瑞王,孩子怎么回来?
陆酌看破没点,无奈道:“我们漾儿不愿,便不嫁太子了。”
“我们一言为定。”
陆晚漾顿了顿,补充道:“那我先离开啦。”
少女上瞬落泪,但却转瞬笑了。
陆酌并未回话,只目送她离开,过了片刻回神,起身走至门前,将门从内反锁,便返回书架前。
他扫过众书名,拨动其中几本,其后密室显现。
随着男人走进,书架再次归位。
密室雅致清幽,物品应有尽有,像是温馨居所;铁链声很空灵,衬得有些阴森,像是囚人监牢。
女子模样不悦,身穿绿色衣裙,乌发散落腰际,却衬得其端庄。
唯一不谐的是,被锁在了这里。
陆酌停了脚步,单膝半跪在地,抚过女子脚踝。
“姿儿……”
“怎么不听话呢?”
女子仿佛没听,不肯回复这话,小脾气上来了,挣开他的双手,随即抬起右脚,踹向他的心口。
陆酌反应很快,反扣住她右脚,打量着她面容。
“漾儿刚跟我说,你给她托梦了,闹着不嫁云澈,甚至耍小聪明,掐着自己手心,装着流眼泪呢。”
女子听到这里,冷声道:“这话什么意思?”
“顾姿,你抛夫还弃子,惹不少桃花债……”
陆酌语气放缓,轻吻落她脚背,温声道:“今日刚好休沐,孩子们不在家,多陪我一天吧。”
“阿酌……”
顾姿被他吻着,心头猛然发热,不禁试着挣扎。
“都多陪一天了,怎么还要陪呢?”
陆酌寻声抬头,换做委屈模样,无奈道:“你昨晚没给我,我现在想要你,难道还欠账吗?”
“快四十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姿儿什么意思,说我不行是吗?”
顾姿察觉不对,解释道:“根本没有的事,我是说你太行,怕再有了孩子,分走你的宠爱。”
“姿儿担心什么?有了孩子我养。”
陆酌说着这话,拿钥匙解锁链,顺势凑她耳际,温声道:“阿酌的小孩子,只有姿儿一人。”
*
上午阳光明媚,衬得王府森严。
陆晚漾看了眼,侍卫凶神恶煞,不像什么好人。
她私下见瑞王,怕会走漏消息,便绕到了后院,想要翻墙而入。
墙面高度不低,徒手有些费力。
陆晚漾想幼时,便摘下支发钗,左手拿着发钗,右手控制身形,三下五除二的,很快到了顶处。
她刚跃身而上,才在墙头坐下,却猛然晃了神。
“哥哥……”
陆天佑没说话,神情略显凝重,满脸的不开心。
几人说有毛贼,哪知能是他妹?
江砚辞落了棋,看墙头上少女,无奈道:“日后若是想来,走正门便是了,还要翻墙头吗?”
几人坐石桌前,刚才在下鼎棋。
三人象棋,三国演义,合力围攻,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还算有趣。
少年月白衣袍,模样温润如玉,语调很是平和。
“令妹活泼机灵,长得花容月貌,文能巧胜众女,武可飞檐走壁,当真算是奇人,哪有不对劲呢?”
陆晚漾回过神,注意到生面孔。
陆天佑误会了,见妹妹这模样,当她见色起意,神情愈加凝重。
“你还下不下来?我可是要走了。”
“哥哥,我这就下来了。”
陆晚漾说着话,寻位置跳下来,向着几人走来,定至兄长面前,转瞬换了模样,似被欺负一样。
“那些侍卫好凶,吓得我不敢进。”
“浮生,给她看伤口吧。”
江砚辞垂下眼,看向她的左手,眼神晦暗些许,补充道:“女孩子都娇贵,记得别留下疤。”
陆天佑似意会,冷声道:“若是不罚能改,那便无需犯错。”
陆晚漾似没听,看向左侧少年,打量他的面容,却看不出什么,但觉得很熟悉,有些莫名其妙。
少年似有所感,反倒淡淡笑了。
“敝姓李。”
“李浮生。”
冷风拂动树梢,桃花零散飘落,氛围略显凝重。
江砚辞会错意,解释道:“浮生与我熟识,医术最是高明,陆姑娘别害怕,不会有什么事。”
“妹妹,哥哥话重了吗?”
陆天佑看妹妹,见其并无大碍,无奈道:“往常活泼样呢?这里不是军营,这么严肃干嘛?”
陆晚漾垂眼看,棋盘已成大半,红色仕棋显眼。
“没有什么事情……”
“就是见到医者,有些熟悉罢了。”
陆晚漾回过话,看李浮生双眸,淡淡道:“李大夫觉得呢?”
李浮生很平静,回复道:“边关战事常起,在下略懂医道,跟着长辈出诊,救过不少灾民,要说熟悉的话,大概是那时吧。”
“这般回答解释,陆姑娘可满意?”
很完美的回答,模糊地点时间,巧妙避开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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