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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雷吉诺德发现,当那团史莱姆安静下来,不再试图探索他五官的奥秘或者把他头发编成鸟窝时,他居然能……勉强适应头顶多了一个“挂件”的感觉。

这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自我唾弃。

他试图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统治魔域的正事上。堆积如山的卷轴需要批阅,边境的战报需要分析,那些蠢蠢欲动的次级位面需要敲打……然而,每当他试图凝聚精神,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此刻头顶蓝汪汪的形象,以及万一被更多下属目睹后可能引发的、灾难性的威信崩塌。

就在他对着面前一份关于某个炼狱领主试图私自提高灵魂熔炉温度的报告散发出冰冷杀意时,头顶的史莱姆似乎感应到了这股不愉快的情绪。

它不安地动了动,然后,一条细细的触须垂了下来,带着一种笨拙的安抚意味,轻轻拍打着雷吉诺德的太阳穴。那动作轻柔得像是羽毛拂过,伴随着软糯的:

“咕噜~咕叽……”(翻译:不气不气……摸摸……)

雷吉诺德凝聚的杀意瞬间一滞。

他……被一只史莱姆安慰了?

因为一份该死的报告?

这感觉比被它舔了耳朵更让他难以形容。他该感到被冒犯,还是……?

他绷紧了下颌线,没有理会那持续轻拍的触须,强迫自己将目光聚焦在报告的文字上。但那股萦绕在太阳穴的、微凉柔软的触感,却像是一个持续运转的干扰源,让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最终,他烦躁地将那份报告扔到一边,卷轴在空气中自动燃起黑色火焰,化为灰烬。处理方式简单粗暴:有异心?抹杀便是。无需多言。

头顶的史莱姆似乎觉得“安抚”起了效果(因为那股让它不舒服的冰冷气息消失了),满意地收回了触须,发出一声带着小得意的:“咕!”(翻译:好了!)

雷吉诺德:“……” 他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应该找个能隔绝精神感应的头盔戴上。

然而,麻烦(或者说,史莱姆的“活力”)远未结束。安静了没多久,新的问题出现了。

“咕噜……咕叽叽……”(翻译:嗯……饿饿……)

一阵细微的、带着明确诉求的鸣叫声从头顶传来,伴随着身体轻微的、有节奏的收缩。史莱姆开始在雷吉诺德的头顶小幅度的弹动,像一块被放在鼓面上的果冻。

饿?

雷吉诺德微微一怔。他这才意识到,这种低等生物确实是需要摄取能量维持存在的。以前他从未关心过这种蝼蚁的生存问题,但现在……

他该喂它什么?魔殿里储存的都是高阶能量结晶、灵魂精华、深渊魔植……这些东西随便一点逸散的能量,都足以让这只弱小的史莱姆瞬间湮灭。

难道要去外面的污秽之地给它挖苔藓?或者抓几只更低级的魔虫?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雷吉诺德自己否决了。让他,魔王,亲自去给一只史莱姆觅食?这比顶着它批阅公文更挑战他的底线。

他尝试用意念传递一些魔殿里相对“温和”的能量源信息,比如角落里那盆依靠吸收负面情绪生长的“哀嚎之花”的花蜜。

史莱姆的反馈是嫌弃的:“咕!”(翻译:不要!臭臭!)

他又传递了储存库里的“月影泉水”的影像,那泉水蕴含着纯净的月光能量。

史莱姆:“咕叽……”(翻译:凉凉的,没味道……)

雷吉诺德感到一阵头疼。这东西还挺挑食!

就在他考虑是不是干脆让它饿着算了的时候,史莱姆似乎自己找到了目标。它的“目光”投向了王座旁边的一个小几,上面放着一个水晶杯,杯子里是雷吉诺德之前未曾动过的、由魅魔进贡来的“绯红之梦”果汁。这种果汁由多种魔界果实酿造,色泽瑰丽如红宝石,蕴含着浓郁的果香和一丝微弱的魅惑能量,对高等魔族来说只是种不错的饮品。

史莱姆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字面意义上的,蓝宝石光泽更盛了)。

“咕叽叽叽!!”(翻译:那个!红的!亮亮的!想喝!)

它开始急切地在雷吉诺德头顶蹦跶,触须指向那杯果汁的方向。

雷吉诺德看了一眼那杯果汁。能量等级不高,应该……毒不死它吧?

他屈指一弹,一道细微的黑暗能量托起那个水晶杯,稳稳地悬浮着,飞到了他的面前,正好停留在史莱姆触手可及的高度。

史莱姆兴奋地探出好几条触须,迫不及待地缠绕住杯壁,然后整个“脸”(?)埋进了那瑰红色的液体里。

“咕嘟……咕嘟……”细微的吮吸声响起。

雷吉诺德能清晰地感觉到,头顶那团胶质体因为摄取到心仪的食物而散发出满足和愉悦的波动,身体也似乎变得更加温暖和……有弹性了一点?

它喝得很投入,很快,一杯“绯红之梦”就见了底。史莱姆满足地缩回触须,身体瘫软在雷吉诺德的头顶,打了个小小的、带着果香的“嗝”。

“咕噜~~~”(翻译:好喝~饱饱~)

然后,它就不动了。身体颜色似乎因为吸收了红色果汁,透出了一点点淡淡的粉晕,配上原本的浅蓝,看起来……更像一顶滑稽的帽子了。

饱食后的困倦袭来,史莱姆的呼吸(?)再次变得均匀绵长。

它又睡着了。

雷吉诺德看着面前空掉的水晶杯,再感知着头顶那团陷入沉睡、心满意足的小东西,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不仅顶着它,容忍它的探索和玩弄,现在还……喂饱了它。

这进展,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是不是在“饲养”预言中会给自己带来终焉的“天敌”?

这个认知让他后背窜起一股凉意。但看着(感知着)那团因为吃饱喝足而睡得无比香甜、甚至无意识蹭着他头发的小东西,那凉意又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算了。

雷吉诺德靠在王座上,闭上眼。

至少它吃饱了就不会乱动,也不会吵着饿,能让他……稍微清净一会儿。

至于预言……

去他的预言。

他现在只想思考,明天该用什么口味的果汁来堵住这团胶质体的“嘴”,以免它又对自己的耳朵或者鼻梁产生兴趣。

魔王的日常,在彻底跑偏的道路上,一路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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