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开始了。
Logo过去，正式的第一个镜头是赵小姐穿着乱糟糟的衣服，拖着行李黑着脸闯进民宿的大厅。
她手上拿着电话，朝那头很不留情地骂着，“你搞什么，叫你买个机票遇上特大暴雪，定个酒店订错日期。现在好了，马上下雪，所有酒店都客满，你老板我只能去住民宿！”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上庭了你跟检察官说对不起我没看卷宗，跟当事人说对不起我没思路？”
她骂人的间隙还语气温柔地同在大厅里的其他住客点头招呼，一个连贯的镜头跟着她从大厅到房间，将故事接下来发生的地点简单过了一遍。
赵小姐从兜里摸出另一部手机。
陆摇光给的手机里，占内存最大的就是她的粗剪。后来赵小姐看了好几遍领会了精神，又按自己的审美做了点调整，和后期公司拉锯战似的把整个电影做完了。
她对整个电影的片段看得快腻了，简直都能倒着背出来那些台词。
写片头演职表的时候，后期公司自然的把她的名字写在了陆摇光后面。赵小姐看了一会儿那个写在导演栏的“赵元”，最后还是默认了。
陆摇光/赵元，导演栏浮现的时候赵小姐听到了一些私语。
她摩挲着手机的屏幕，任由那些目光打量。
陆摇光当时连手机膜都没有贴一张，可见这手机是临时买的全新货。
她那么着急地拿了手机过来，又放下，随后没有几天又匆匆去死，赵小姐曾经一点都想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费这么大劲暗示，而不是当时直接开口。
后来赵小姐想开了，她不需要知道陆摇光为什么主动选择死亡，她只要知道源头在徐谓身上，然后报复徐谓就好了。
原因是什么很重要吗？
电影才上映，但赵小姐已经演到了最后，实在是不想也不必要再演了。
“从今天开始，他一定能意识到我的恶意，如果你真的在看，最好保佑我运气爆棚。当然，如果他蠢到这样还信那份合约，那就太好了。”
毕竟纯粹的傻子可就不难收拾他了。
荧幕上的剧情都是赵小姐看腻的那些，直到陆摇光的正脸第一次清晰地出现在大荧幕上，正是当时拍摄的镜面戏。
她前头的戏份都是回忆，在镜头里的身影很模糊，也多是背影或远景出现，营造出了一种遥远感，配合上剧里剧外都的逝者身份，难免让人心生感慨。
如今她清晰地出现在镜子里，把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连赵小姐都是一愣。
她习惯了肉眼见到的陆摇光，忽然在这放大了许多倍的大荧幕上一见，竟然觉得有点陌生。
后排的观众压抑着声音，发出小小的语气词。
看来他们也都慢慢想明白了前面那些画面背后的意味，并且不可控制的将戏内代入戏外。
死去的“前女友”，无知中接触的女主，以及一个看上去无害实则是凶手的男主，和他们三个人的现状也太像了，不是吗？
连赵小姐都如此深信。
不到两小时的电影，节奏也快，氛围也紧张，对于很多人来说还没反应过来，头顶的灯就亮了起来。
众人如梦初醒，主持人已经请赵小姐和徐谓上台。
两人从两个方向走到前方空地，背景是电影的宣传海报。
徐谓直勾勾盯住了赵小姐的眼睛。赵小姐抬头挺胸，一点心虚的表情也没有。
他好歹是主演之一，工作人员只是打工人，哪里会为难一位明显很有劲头的新星，只不过让他在后面几排就坐了而已。
他当然理解工作人员的苦衷，一点脾气都没有地坐下看完了整部电影。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成品。
乱序的片段被裁剪再组合，变成完全想象不出来的样子，他每每看到，心里那种神奇无论多少次都没有一点衰减。
只是看到活灵活现的陆摇光还是会让他有一瞬间的伤感。
一个美丽又有能力的女人爱上他，就算他不怎么喜欢对方，也会觉得这是一种荣耀。
荧幕上的陆摇光压根不是陆摇光。她死亡时那么虚弱，像任人宰割的羔羊，垂下手臂的那一刻，灯光照在少女手腕的绒毛上，沁出一片模糊的光斑。
徐谓盯着那只被放大的手，总是会想起拍摄这个镜头那天，陆摇光的皮肤温热，脉搏有力的在他手心跳动。
“……深刻的记忆呢？”
徐谓回过神来，刚好听见主持人下半句话。赵小姐非常客气地请他先回答，神色倨傲。
徐谓不知道她在耍什么大小姐性子，要说该生气的，明明是自己才对。他慢慢皱起眉头。
主持人看着他俩剑拔弩张的表情，迅速找补，“提到片场，两位一下就入戏了啊。那正好，能不能请两位以角色的语气来回答这个问题？”
徐谓无法跟赵小姐僵持。赵小姐不工作也能一辈子大富大贵，他还得在圈子里混下去，得保住自己的口碑。
“我总是想起来那天，你知道吗，那么大一个人，只要轻轻一用力。她在我掌心里挣扎，哼，蚂蚱都跳得比她有力。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啧。”徐谓用剧本里的台词回答，“我记忆最深的就是这场死亡戏，陆摇光前辈整个人的状态，你知道吗，那天一到现场，连化妆师一看都知道要拍这段戏了。她真的，太厉害了。”
台下传来几声赞同的应和。
那些地方坐着和陆摇光有合作的影星。
主持人又问：“那，赵小姐？”
“哈，镜子那场戏，眼睛都演花了。”她的语气和平常无二，不过这个角色本来也是照着她写的，“一整个长镜头，刚才看起来可能不超过十分钟，但拍起来真要命。”
主持人点头称是，按照流程点了一些影迷和观影明星起来分享感受。
徐谓支着一只耳朵听，想来也就是那些熟练的套话。请你来首映，总不能说电影烂透了。
“我没想到徐谓表现这么好……”
他一直在观察赵小姐的侧脸。
一开始是为了让赵小姐假装情侣的计划看起来更真实一点，所以养成了这种只要两个人在同一个空间就要盯着的习惯。
“难怪是能入选金熊奖的演技，我觉得今年金像奖的影帝就是你！”
后来是徐谓觉得他实在搞不懂女人在想什么。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的脑子简直陌生到像另一种物种，莫名其妙就生气，莫名其妙会为难人，总是抓着小问题斤斤计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雷。
就像今天，赵小姐不知道发什么疯。
“没想到陆摇光这么会教哦，你们俩表演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是第一次大荧幕，尤其是徐谓哦……”
那些赞美汇聚，有点打乱他的思维。
人们夸得很用力，不，看他们的神情，是真心的。
徐谓告诉自己不要骄傲，这里头有一半是陆摇光的教导，但他的嘴角还是不自觉勾起了。
未来之星，越来越红，那些梦话将他的自尊心吹出肥皂泡，让他悠悠向上升，向上升。
“你以后不愁戏拍的，有机会也想合作一下。”
连特意请来的一位严苛的前辈都这样说，徐谓不免有点飘飘然。
他鞠躬感谢了对方的邀请，在主持人“那赶紧加个微信”的话语声中忽然捡起了刚才自己生气的事。
他如今已有实力，完全可以不需要赵小姐的手指缝里给他漏出点东西。
大小姐阴晴不定性格恶劣，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首映过后，网上也很快涌现出评价。
“主角很牛，简直看不出来是第一次演电影，两个都是，徐谓之前完全是没有遇到懂得欣赏他的人嘛。陆摇光眼光还是好的。”
“徐谓初挑大梁就有这个表现，真是了不起啊，整个人在三种感情之间转换得十分自然，最后那个变态劲感觉不像演的，建议严查。”
“前面几十分钟看上去真的好像爱情片，我还为男主和前女友的爱情感动了咧，结果画风突变，我滴妈，徐谓变脸那块儿吓死我了。”
徐谓，徐谓，还是徐谓，提到陆摇光还是因为她发掘了徐谓。
赵小姐搜寻着那些话语，冷笑在她喉间隐隐滚动。
太有趣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位主角演的不错，但最好的是陆摇光，不仅又一次突破自己打星的刻板印象，扮演一个柔弱的前女友，还有绝佳的死亡戏。
人可以体验各种情绪，唯有死亡只有一次，所以无论理论派还是体验派，都较难演出真实的死亡感。
陆摇光那么优秀的表现，凭什么被带着在夸徐谓的时候提一句当添头！
她深呼吸了几次，问：“徐谓呢？”
外头有人帮她查了一下。“他今天有个活动，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
飞机好啊，掉下来摔死他最好。
骂归骂，活还得干。
影片后续的报名和宣传她都要关心，这本来该是导演的工作。
“奈何我们的导演比较偷懒，是不是？”赵小姐将那张照片推过去。
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照片上正在十字路口张望的陆摇光。
雪上加霜，家里最近没人做饭
每周都在休息的时候努力预制接下来一周的饭，严重拖慢了我存稿进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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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影后大师课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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