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磨蹭肌肤，似蚂蚁般一点一点向上。
每上一分，指尖下的肌肉更紧张一分。
何一很满意对方的反应，一字一句慢慢道：“我想换个交易对象，不如，你来和我做吧？”
话刚说完，面前背影猛地一转。
男人紧紧抓住她的手，眼睛在火光下黑得发亮，下颌紧咬，手上愈发用力，表情像是珍爱之物被亵渎一般。
何一感到危险，做出害怕的表情：“疼。”
她挣扎想抽回手，却纹丝不动。
“不要说那样的话，”男人看着何一，面上似乎有悲伤，又似挣扎：“不要用她的脸说这种话。”
呵。
真他妈难搞。
何一用力，抽回手，坐下。
“睡吧，”火焰恢复平静，男人走到两步外，捧着刀坐下：“我守着。”
何一负气背对对方躺下，复盘起这两日的情况。
说是两日，可大部分时间是在幻术森林。
按照男人的说法，只要幻术在，太阳就不落，因此她无法确定实际过了多久，只能按照休息次数大致推测。
身体累到极限，石壁上的水珠在火光下晶莹剔透。
事发突然，信息繁杂，何一还没理出头绪，大脑已落下黑色帷幕。
再然后，就是被冷醒。
和男人警告自己，对方释放了探灵。
何一控制身体平稳呼吸，用气音问：“探灵不会失效？”
按男人的说法，探灵是法术，而洞里会吸收其他的魔法，怎么探灵不会失效？
男人似乎也有这个困惑，过了会才说：“不知为何，但我确实感觉到了探灵。”
探灵虽然有个灵字，但属于冰系魔法，法术效果是通过不断降低法术范围内的温度，发现温度较高的活物或者有明显异动的情况。
男人虽然不会使用魔法，但作为一个常年生死搏斗的武士，很熟悉这类法术。
何一越发觉得寒冷，身体开始控制不住颤抖。
如果探灵能在洞中使用，是不是其他法术也能使用？
一路走来，洞并不大，而且没有其他分支，对方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男人武力值再高，也是近战攻击，对面的法师只要不傻，随便来个大范围远程攻击就能让他们死无全尸。
出肯定是出不去了。
何一撇了眼洞内。
她不想去搞什么交易，但现在根本没有第三个选择。
不对。
似乎遗漏了什么。
何一盯着洞内的方向，大脑飞速运转，洞内的存在能让魔法失效，可现在洞里能使用魔法了。那是不是之前有个屏蔽法术，而现在屏蔽法术被撤掉了？
也就是说，魔法是否能在洞中生效，全可被控制的。
而控制这些的，大概率就是男人口中的那位存在。
也只有强大到能控制魔法是否生效，才值得大祭司耗费如此周折来做交易。
所以，自他们进入洞中，那个存在就意识到了他们，然后观察他们，甚至知道她不想去做交易，然后关闭魔法屏障。
这个交易对那个存在来说也很重要，所以它才会撤掉屏障，甚至可能指引敌人过来，堵住他们的去路，逼她进洞。
这是个双赢的交易。
对大祭司，对那位存在。
但对我有什么意义？
何一盯着洞内。
现在出去肯定是死。
往里，或许尚有生机。
心中再骂了一遍大祭司。
何一：“阿努尔，你说过会保护我。”
黑暗中，男人毫不犹豫：“誓死守护。”
“好，”何一深吸一口气：“我休息好了，带我进去。”
男人没有她预想的马上行动，而是说：“还记得前面石头后是一处拐角吗？”
何一：“记得。”
“根据石壁上的记号，拐角后就会进入那位存在的空间。我没有被召见，所以进不去，如果只有你自己……”男人背了句魔咒：“当你看到那位存在，一定要说这句。”
何一心中重复了一次，果然是施法圣体，那么拗口的话，只听一次就能全部记住。
何一：“说完了之后呢？”
“……不知道，”男人语气略带沉重：“但我会，在此守护您。”
空气越发寒冷。
何一感觉指尖下的干草似乎结上了一层冰。
“出发吧，”黑暗中传来金属声，男人起身拿起武器：“探灵发现我们了，他们很快就会赶到。”
何一站起来，眼前突然一亮，男人将火把点燃，递给她。
男人眼神坚毅：“去吧，平安归来。”
何一接过火把。
温暖的火光照亮狭小的空间，男人双眸沉沉地看着她。
两人认识不到三日，男人算不上坦诚，但实打实地护她到现在，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一个想她活着的人。不说亲切，但确实是唯一的依靠。
现在，男人轻推着她的后背，对她说：“去吧。”
她回头，火把能照亮的范围很小，在火光未及之处，石壁上已结满冰晶，泛着阵阵寒气。
她对着那个拿刀的坚毅背影，衷心道：“阿努尔，活着。”
那背影一怔，轻声笑了：“我会的。您也是。”
何一回头，事已至此，只能向前。
走过那块大石，拐过拐角。
面前一片黑暗。
何一伸长手臂，想照亮前方。
黑暗似浓密的黑雾，将光吞噬。
何一停下脚步，忍不住干咽了一口。
她怕。
她哪都不想去。
咯吱——咯——吱——
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声音。
砰——
爆破声。
以及兵刃相接和人的嘶吼声。
何一深吸一口气，稳住身体的颤抖，抽出匕首，迈入翻滚着的黑雾中。
……
黑。
四周都是黑。
何一知道自己握着火把，却看不到一丝光亮。
她不敢松手，双手紧紧握住手中能握着的，放缓呼吸。
既然看不到，那就用身体感受一切。
她吸了气，和洞中相比，这里的空气更加潮湿，一呼一吸间几乎打湿鼻腔。
因为湿润，何一发现这里不再寒冷，她猜探灵无法在此生效，自己应该进到那位存在所在的空间。
何一凭着感觉，小心向前挪动。
地面没有明显上下起伏，甚至没有进来之前那种明显的砂石感。
用脚尖敲了敲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果然，她已不在洞里。
因为紧张，她才发现，现在已听不到洞外的厮杀声。
敲击地面的清脆声传来回音。似一个开始，黑暗中，四面八方传来絮絮低语。
不能乱。
何一握紧匕首。
警惕着看不见的周围。
低语从四面八方涌来，裸露的皮肤感觉到了黑雾的翻涌。
不知何时，黑雾凝成实体，缠上何一握着火把的手，似情人般轻柔地拉着她。
耳边是连绵不绝的低语。
何一被黑雾牵着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低语似穿过耳膜，在脑海中隐隐响起。
靡靡之音缓缓催乱她的意识，她觉得不妥，脚步却渐渐发软，原本紧握匕首的手指慢慢失去知觉。
不！
这不对！
脑中迸发出最后的挣扎，何一大声喊出那句魔咒。
呼——
浓稠的黑雾瞬间退散。
迷糊的大脑渐渐清醒。
她发现手中的火把早已熄灭，自己正在一个看不到边际的空间中央，周围泛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月光，远处是虎视眈眈翻涌的黑雾。
她的面前是一本凌空悬浮，有着诡异幽绿色火焰一般的魔典，魔典被红色的咒文缠绕，不断流淌着黑色的浓稠血液。
耳边再次响起絮絮低语。
这一次，何一听懂了。
那低语在呼唤她：“解开封印，我将赐予你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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