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墨岑意果真没再做什么噩梦,好眠一场,次日更是神清气爽地睁开眼。
南烛早就醒了,背对着他,坐在床沿梳发。长发如泼墨般倾洒而下,顺从地搭在主人身后,发尾自然向外侧翻卷。
墨岑意头次见这情景,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青丝几缕,绕在手心。他极其喜欢这样,出声道:“我替你梳发?”
床边人沉默片刻后,点了头。
经得同意后,他便迫不及待地从床上爬起来,顺手摸了木梳,小心翼翼地替人分择发丝。
南烛一动不动,任由摆弄。墨岑意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人。
男子盘发本就不复杂,很何况南烛平日也没在这方面下苦功夫。墨岑意挽起一把,扎上小辫,就算大功告成。
他长呼一口气,起身收拾自己。他生得好,随意捣鼓两下都是俊俏男儿。
墨岑意盯着镜中的自己,扬起微笑。
这笑脸持续到侍人推门而入。
南烛淡然抬手,从侍人手中接过药碗,亲自端到墨岑意跟前。
熟悉的浓紫汤底,熟悉的刺鼻气息……
“今天的。”
“……还得喝吗?”
南烛道:“你想做噩梦的话,我也不拦你。”
大抵是他的神情过于悲壮,南烛补充道:“我没有逼你。”
墨岑意笑了笑:“我自愿的。”
-
药碗就搁在床头。门口传来哭天喊地的嚎叫,夹杂着老祭司急切的劝说声。
“哎哟!方祭司,你快请仙君去看一看,我夫人昨夜睡下就没醒过来了!莫、莫非也得了那死人的怪病?!”
“别急,急不得。仙君还没……哎,仙君!”
墨岑意快步上前:“怎么了?”
南烛慢悠悠地跟在身后,方瑶见状,蹦跳着上前讨抱抱。他一愣,还是弯腰将丫头抱在怀里。
男人一个滑跪:“仙君,我求求您救救我夫人……”
墨岑意道:“别慌,先去家里看看情况。”
话音刚落,男人心急如焚地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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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准的农家小院,进屋就是男人安眠的妻子。她闭着眼,维持着昨夜入睡的姿势,手臂上还有淤青,丝毫不为外界所扰,仿佛处于另一个世界。
男人恭敬地将几人请进去,待南烛走过时,眼睛不自觉地移到南烛身上,又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梗着脖子转头。
老祭司道:“仙君,村里人的症状都和她一样,您看。”
墨岑意示意他先噤声,粗略探查一番女人的气息,低语着:“魂魄未归,但意识近无……这症状倒是少见。”
这话仿佛死亡通知,男人扑来,大声嚷嚷:“小仙君、小仙君!你可得救救她!”
方瑶撇了撇嘴,她才不喜欢这男人,仗势欺人又偷鸡摸狗,无论什么事都要顺几滴油水。
但她抬头,却看见了美人姐姐——或者美人哥哥嘴角微不可察的笑意。
“美人哥哥……”
“嘘。”南烛指尖抵住她的唇,重复道,“小仙君……”
他本可以一直在后方安然无恙的摸鱼,恍惚间听见了墨岑意的呼唤声。
“阿烛,来看看。”
老祭司心下明了,忙抱过方瑶,恭敬地让道。南烛默默上前,顺着墨岑意视线看过去。
女人眼底渗出乌黑,掩在肌肤下,难以察觉。
他垂眸,修长的手指移到女人眼下,轻轻一压。
出乎意料的是,这乌黑渐渐散开,不复存在。
男人肉眼凡胎,没有发现这异样。但下一刻,妻子忽然吐出一口淤血,他心下害怕,却不敢轻举妄动,颤声开口:“小仙君,您相好这是……”
南烛抬手打断他,避开这口淤血,道:“可解。”
听闻此言,男人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向他:”真的?该如何解?”
他太吵了,老祭司腾出一只手,猛的将男人拽到后方。
“方才我观她脉络有异,猜测是毒。恰巧你精通此道,所以能看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吗?”墨岑意若有所思,“而且我总觉得有点熟悉……”
“确实是毒。”南烛道,“我知道解答,但来源……忘了,反正是走我这行的,或许还认识呢。”
女人依旧昏迷不醒,咳出的淤血已经被他们擦拭干净。
“我解了表层的毒,要想彻底根治,得入梦。”
入梦一法,自然是神殿等名门不会涉及的。毕竟谁家正人君子会平白无故地潜入别人的梦境做事?
一听有救,男人忙说:“那请……”
“死不了。”南烛再次打断他,“只会让意识沉浸在梦里。蚕食几日后,身体就会蛊主操控了。”
“什么?这这这……小仙君,您可不能不救我妻子!”
墨岑意无奈:“救是一定的,但不是现在。阿烛已解了表毒,不用担心为人所控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去看看其他患者的状况……”
男人哪里听得进去,不依不挠地想再说什么,忽觉喉中干涩,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干巴巴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床边的少年。
“哑蛊,一时辰。”
南烛说得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摇了摇铃铛,迷雾散去,黑衣侍人站在身后,神情肃然。
她手捧几株人形草药,根细长肆意生到腕间。
老祭司大惊失色:“这是?”
墨岑意解释道:“这药拿去煎好,可安神。”
南烛点点头。侍人比男人高一个头,他自然没了底气,怂了胆,乖乖接过草药。
交代几句之后,他们打算先离开这家。老祭司想跟上他们,却被侍人拦了路。
“你留下,和他一起看着她。”南烛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破了表毒,蛊主会设法来续的,守着吧。”
男人大惊失色:“那怎么办?!”
“有她。”
侍人冷不丁出现在男人身后,苍白无力的脸格外瘆人。
她眉眼与常人无异,不过依旧能让男人后背发凉。
老祭司愣了愣,鼓起勇气:“仙君,您二位去哪里?”
“后山,傍晚前归来。”
-
街上依旧冷清,和昨日相比更是星点。每家每户都紧闭门扉,更有的已经空无一人,或者说不知所踪。
墨岑意故而叹气:“阿烛,你还得学学相处之道。”
南烛应声看去。
“知道对待平民百姓,可不能随意下蛊。毕竟他们……”
“他又不是好人。”
南烛的眼睛平静如水。
众所周知,扶光仙君向来心软,话锋一转:“很有进步,值得夸奖。”
目的已至,他收回视线,嗯了一声。
村子尽头是枝繁叶茂的后山。据老祭司所言,有几个人便是在这附近没的踪迹。这里人迹罕至,到的最勤快的就是无处可归的野狗。
“他们在这里失踪的?”南烛问。
墨岑意道:“嗯。方祭司等人翻山遍野都没找到。虽说可能性不高,但总得来这儿找线索。对了,是什么毒?还记得吗?”
“总不会忘了的。叫「噬魂蛊」。我觉得他们听不懂,就没解释。”
墨岑意回忆道:“蛊主以梦为诱饵,蚕食后便能控制躯体,再能食其魂魄……等等。”
南烛没有在意,自顾自的道:“没错,你竟然知道这些。”
见他没别的反应,墨岑意俯身道:“我好歹是个仙君,知道这个也不奇怪。——但重点不在这里,而是……”
南烛依旧没听,抬眸看他:“需要我夸你吗?”
“等等,阿烛,先等一等。”墨岑意有些无奈,捧住他的双颊,强调道,“重点是蛊毒的功效……”
南烛波澜不惊:“需要我夸你吗?”
……
“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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