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将护士推开，一把将申逸抱进怀里，手掌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
申逸双臂抱紧他的脖颈，将头埋进林木颈间，眼泪一下就浸湿了他的衣服，申逸嘶吼着将所有委屈发泄。
林木抱着他安抚了很久，申逸渐渐哭累了，趴在他身上睡着了，嘴里时不时发出难受的抽噎声。
为了给申逸处理伤口，医生提前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趁申逸没醒，林木向医生了解了一下情况。
原来昨天他走后不久，申逸就醒了。醒后的申逸，发现自己又被抛弃在医院后，睁着大眼无声哭泣。
等护士来查房时，申逸哭的枕头都湿了，手上全是指甲划开的血痕。
为了防止他再伤害自己，护士只好按住他的双手，结果申逸十分抗拒，他开始大声嘶吼，手脚并用拼命挣扎。
期间护士多次拨打过林木的电话，但是他因为生病睡得太沉，没有听到。
林木痛苦地双手捂脸，如果他一直陪着申逸，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可林木知道自己没法一直陪着申逸，他必须出去赚钱，没有钱他们连眼前的苟且都不能维持。
他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一切的一切，都跟钱有关，有了钱一切都可以轻松的引刃而解，可他偏偏最差的就是钱。
有了这次的教训，林木尽量多陪在申逸身边。醒后的申逸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无论林木干什么都要跟在他身后，像黏在身上就甩不开的蒲公英，明明前几天还不愿跟他亲近。
申逸的身体在慢慢恢复，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可他的心情却日渐萎靡，每当林木看向申逸时，他就会露出个自认灿烂的苦笑。
林木询问过好几次，“ 为什么不开心。 ”
可申逸只是摇摇脑袋，结结巴巴说着：“ 没……没有……不……开心……”
申逸不说，他只能自己寻找原因。
经过多日的观察，林木发现只要自己离开申逸的视线，他就会感到极度不安。可当林木坐在他面前时，申逸又表现的很淡漠。
林木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对申逸来说有多重要。毕竟申逸最初的离开，就是因为不信任他。可申逸偏偏在诊所，表现出对他过分的依赖。
他害怕林木在诊所丢下自己，他害怕诊所。
林木顿时幡然醒悟，因为申逸害怕诊所，所以才有了之前的一切。
为了实验推测的真实性，林木削了个苹果给申逸，随口问道，“申逸，住了这么久，你想不想跟我回家。 ”
果不其然，申逸原本空洞的双眼，蓦地一转。他看向林木，点了点头。
申逸在林木这里有前科，怕又是他随口哄骗自己的谎话。
林木严肃地捧着他的小脸，看着他的眼睛，“ 我说的是你要跟我回家，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你就是我弟弟。我们要一直住在一起，你不能再像之前一样，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知道吗？”
申逸猛地点了点头。
林木偏要他说出来，“ 说话，点头算什么意思？”
“ 知……知……道了……”
林木会心一笑，摸了摸他的小卷毛，“ 真乖，你在这里等哥哥五分钟好不好，我去问问医生你现在可不可以出院，哥哥很快就回来了。你要是实在害怕，就用哥哥给你的手机打电话给我，好不好？”
申逸眼眶含泪，他不解得想着就去五分钟，为什么不能带上自己。
但他什么也没说，默默点了下头，只是手里攥着手机，好像等林木一出去就要拨打电话，喊他回来。
林木询问医生的途中，果然接到了申逸的电话。他看了眼时间，连三分钟都没有过去。
“ 哥……哥……回来……”
“ 逸逸乖，哥哥马上就回来。等会儿给你带糖果吃，好不好。”
申逸哼唧一声，林木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医生说申逸现在可以出院，但每天都要按时吃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诊所复查一次，将有关申逸的各种注意事项都说了个边，林木一一记下。
过了几天，林木安顿好一切后，将申逸接回了家。
屋里完全变了个样，原本灰扑扑的沙地被铺上瓷白的地砖，墙壁也被重新粉刷，连屋顶上缺失的瓦片都重新修补了一遍。
除了这些以外，屋里还添置了很多给申逸准备的东西，大大小小的占边屋里的每个角落。
自从决定将申逸带回家后，林木就没有想过亏待申逸，他想尽力给申逸最好的一切。
林木将申逸放在床上，蹲下看着他的眼睛，摸了摸他的头，“哥哥去做饭，你要是无聊边上有小玩具可以玩，困了就睡觉，等我做好叫你。”
申逸点了下头，小卷毛随着他的动作飘动，像个炸开的绣球花。
林木很快就做了桌三菜一汤出来，里面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正当他准备叫申逸吃饭时，他又跟以前一样，蹲在门框边上咽口水。
林木笑着将他抱了起来，“下次还想看，就过来大大方方看。”
申逸压根就没有听他在说什么，眼睛直直地盯着桌上的饭菜，林木不再逗他，将他放下去吃饭。
饭后申逸坐在地毯上玩玩具，他对什么东西都有莫大的好奇，林木坐在边上修手表。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如果时间永远停在此刻多好。
一天王叔的电话打了过来，“今晚23点，长澳路160号会合，有人会送你去地下拳场。”
林木心脏骤停，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知道了，王叔。”
夜深，申逸早已熟睡，林木张着双眼看他，经过这几天的调理，申逸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身上长了不少肉，精神状态也不再萎靡。
林木静静看了很久，时间一到，他穿上衣服轻轻地关上大门，消失在了夜色中。
路上空无一人，月亮将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漆黑的小巷像个藏满怪兽的巨笼，稍不留神，就会被拖走啃食。
林木等了很久，那人姗姗来迟，糙着外乡的土话，“林木是吧？”
林木看着来人膘肥体壮的身躯，有点发怵，“是。”
他搭上林木的肩膀，像提着小鸡一样推着林木走，“叫我刚子就行，我就送你这一次，记好路以后可别走丢了。”
林木僵硬地点了下头。
刚子带着林木七拐八拐，绕了不知道几个弯后后，钻进了一户人家的地窖，下去便是长长的楼梯，这次没走多久，林木知道目的地就是这了。
林木听到里面传来欢呼的吼叫，中间夹杂着拳套打在人身上的砰砰声。
待他走近，远远看见擂台上的俩人，像被围观的野兽，台下观众吼着嗓子为投注的选手加油，红色的灯光闪烁，为这一幕添上诡异的气氛。
林木被带进后台换好衣服，这次与他对打的，是个跟他一样没什么经验的人。
上台前，林木观察着其他选手的打法，快速掌握基本要领。
没过多久林木别被推上了擂台，对于初出茅庐的新人，观众展现出空前的好奇，尤其对上林木苍白而俊美的脸后，纷纷化作吃人的野兽想要将他吞没。
比赛前观众开始押注，七成的人下注林木闭输。这也意味着，林木一旦赢了，就会得到高额的提成。
比赛开始，虽然林木上台前关注过别人的打法，但真到了台上他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俩人肆意扭打在一起，拳头乱挥，毫无章法。林木被一记笨拙的摆拳砸中颧骨，嘴里一下尝到腥甜的血味。
周围到处都是魔幻的欢呼声，红色的灯光像血一样涌动。
林木一拳砸中对方的肋骨，他们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爬起，汗水浸湿衣衫，每一次呼吸都牵出剧烈的疼痛。
林木侧身避开一拳，身体本能的朝前一撞，对手踉跄倒地，林木拼劲全力压了上去，对方拼命挣扎。
与此同时，秒表开始倒计时。
5秒。
4秒。
对手奋力用拳头砸林木的脑袋，林木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他，身体岿然不动。
3秒。
2秒。
林木从没觉得时间这样漫长，他浑身止不住地发抖，鼻腔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1秒。
时间到，林木获胜。
林木骤然泄力，他翻身躺在地上，胸腔剧烈起伏着。他双眸无神地看着天花板，第一次觉得活着真好！
下台后，林木得到了一笔丰厚的报酬，加上王老板给的钱，他短时间内可以不用为钱而焦虑了。
林木托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他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小心翼翼地躺会申逸身边。他实在太累了，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申逸张开双眼，看着林木。他知道林木什么时候出去，又是什么时候回来。多年的流浪，另他对周围的环境十分敏感，他始终对周围的一切保持警惕。
他看着林木忍着巨痛处理伤口，看着林木每晚一遍又一遍地数着钱。
他什么都知道。
隔天林木与往常一样，早起给申逸准备早餐。只是因为昨天的伤导致他行动不便，速度比以往慢了不少。
申逸吃完早饭后，在林木的注视下将药吃了。
今天林木要带申逸去复查，出发前，林木给他换了件暖和的衣服，将他裹得像个圆乎乎的陀螺。
来到诊所，林木还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每次来这总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还真有点怵。
申逸在里面做检查，林木就坐在外面等他。
护士经过林木身边时，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先生，你嘴唇发白，要不也进去做个检查吧。”
林木疲惫地摇了摇头，“没事的医生，我就是没休息好，不用多想。”
护士见劝不动，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身体是他自己的。
林木大概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他肤色苍白，眼窝深邃，眼下青黑，脸上没什么肉，下颌尖的能拿来当武器使。
明明生着一张俊美的脸，却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干涸的像失水的田埂，外表枯槁，内里更是狼籍一片。
申逸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他的病情趋于稳定，没有变得更好，也没有变得更差。
离开前，医生提醒他多关注申逸的心理健康问题。世间绝大多数疾病，都需要患者保持一个良好的心理状态，这往往比药物治疗更加重要。
林木感到疑惑，他最近没发现申逸有什么情绪异常，但医生既然提醒了，他便放在了心上。
回去的路上，林木带着申逸买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怕申逸在家无聊，他还花巨资买了台电视回去。
到家后，林木心不在焉的想起医生说过的话，他仔细回想着申逸有什么行为异常，思索半天，毫无结果。
林木侧头看向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的申逸。电视机里时不时传来小羊的哼笑声，申逸偶尔发出欢快地鼓掌声。
这不是很正常吗？
然而在林木看不到的正面，申逸张着空洞眼睛，注视着电视机，双手机械地鼓掌着，像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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