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歇矫情,悄然算计。
安顿下来,我脑海里全是褚明晏刚才和士兵打斗时身体猛地一滞的画面,那瞬间的异样,让我笃定他有伤在身。心中满是担忧,伸手便朝着他的衣裳揭去,一心只想快点查看伤势。
他却像一只受了惊的困兽,身体瞬间紧绷,双手急忙抓住衣襟,他的双眼紧紧盯着我,问道:“你做什么?”
我满心疑惑,停下手中的动作,不明白他为何反应这般强烈。我如实说道:“查看伤势。”语气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毕竟在我心里,关心他的伤势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他目光中闪过一丝窘迫,连耳根都微微泛红,“你一个姑娘家,怎可看男子的身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在。
我满心委屈,忍不住辩驳道:“我是妹妹呀。”在我看来,兄妹之间向来亲密无间,本不该有这么多忌讳,以往我们相处时都毫无设防。
他却一脸严肃,斩钉截铁地说:“你长大了,不可!”那语气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我仔细回想,平日里我们一起骑马驰骋,一起谈天说地,向来是毫无隔阂、亲密无间的,他也会时不时抱我,可如今他这般忸怩、矫情,实在让我摸不着头脑,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陌生人。
我耐着性子劝道:“你自己又不便处理。”
言下之意,可不就得靠我吗?再说了,我堂堂神医主动为他诊治,这可是江湖之上多少人求之不来的待遇,他却这般推诿。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像是得逞的狐狸:“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那笑容里藏着算计,让我又气又好笑。我一时语塞,被他这无理的要求堵得说不出话,音量不自觉提高:“如今是我救你,你却让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你这么说合适吗?你做人厚道吗?若换作他人,我一定干脆道:爱救不救,死了了事。可面对他,我明知他的算计,却终究狠不下心和他慢慢讲道理,他的伤拖不得。
他依旧拽着衣襟,那副不容人侵犯的模样,怎么瞧着都像是我要非礼他一般。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心中无奈。能对他用强吗?想想都觉得可笑。按常理,以他平日的脾气,恐怕会把我活埋在沙漠里。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满心不甘地妥协道:“好,允你!”
我紧了紧拳头,终是松开了。这世道,我在江湖上向来说一不二的霸气,在他面前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泄了,凝聚不了半分。
他这才慢慢松开拽住衣襟的手,动作还有些犹疑。我轻轻为他解开上衣,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映入眼帘的是他胸腹处的箭伤,伤口之前他虽处理过,但刚才的打斗再次崩裂,血肉模糊,触目惊心。想来是之前他探查地形时,中了敌人的暗箭。还有他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痕,想起这些年他在北境征战,我的眼圈不禁泛红。
出于军旅之人的习惯,他身上平时都带着伤药和纱布,而我,因为他和父亲,亦如此。我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腹部已经沁血的纱布,每一个动作都极为谨慎,生怕弄疼了他。揭到最后一层时,纱布与伤口粘连在一起,我轻手轻脚地扯拽,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心中满是焦急。
他低头看了一眼我的动作,突然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扯,纱布是拽下来了,可伤口也瞬间被扯裂,鲜血如泉涌般冒出。我赶忙将止血散敷在他的伤口上,用纱布轻轻按压,试图止住血。
他忍不住“嘶”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难以忍受的疼痛。他向来是个嘴硬的人,此时,却在我面前示弱。
我急忙抬眼看向他,只见细密的汗珠布满了他的额角,脸色也因为疼痛而变得苍白。瞬间,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眼眶,大颗大颗地滴落。他见状,用手掌接住我的泪水,那掌心的温度仿佛要将我的心也一并融化。
父亲曾说,每每看我落泪的模样,都令人心疼,仿似我那眼中的深情极能共情。这世间,我也只会为父亲和他落泪。
他柔声宽慰我,“我没事!”伸手为我擦去脸上的泪痕,“我家姝儿会心疼人,平时没白疼你。”
好不容易为他包扎好伤口,在他腹部绕上几圈纱布,每绕一圈,我都仔细地抚平,生怕有一丝褶皱会弄疼他。贴近他胸口时,我感觉他身子发烫,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我心中一紧,想来是伤口引起了高烧。
为他包扎好手臂的箭伤,重新穿好衣裳后,我拉过他的手,为他号脉。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脉象平稳,除了外伤并无大碍,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温言相问:“何时学了医?”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我轻声道:“担心你受伤,我不想干看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更多的却是关心。我想为他做得更多些,可也禁不住他常常以身犯险。
他言语中带着惊喜:“为了我?”那眼中闪烁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我不置可否地看向他,默然点头。是啊,若不是因为你,我大可在将军府内做个不问世事的单纯女娘,何必抛头露面经营这些劳子什物。
我在四周捡了些柴火,燃起一堆篝火取暖。此地极为隐蔽,外边根本瞧不见里面的火光,而且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快亮了。
褚明晏先是微微侧过脑袋,动作极轻极缓,试探性地将头轻轻蹭在我的肩上。他见我没有抗拒,便大大方方地直接靠了上来,脑袋稳稳地倚着。紧接着,他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手,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我手冷,帮我暖暖。”
那双手带着冰冷的触感,瞬间让我的掌心一凉。我抬眸看向他,只见他的眼眸里波光流转,隐隐透着期待。我顺从地反握住他的手,试图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
当指尖触碰到他的手掌时,那粗糙的触感让我心中一震。我轻轻摊开他的手,只见他的指腹和手掌布满了厚厚的茧,层层叠叠,摸上去硬邦邦的。这些茧,是他长久练功、在无数次厮杀中留下的痕迹。我心疼不已,拇指轻轻摩挲着那些茧。
褚明晏在南姝握住他手的瞬间,他也有所察觉。他侧目看向她,眼中满是疼惜。褚明晏想:姝儿往昔看着娇滴滴的,竟为了练武吃了这么多苦头,曾经那柔软细腻的掌心,有着练武所结的茧,定是勤勉非常。念及此,他反手将南姝的手攥得更紧,似是要将所有的温暖与力量都传递给她。
褚明晏嘴角带着笑意,嘟囔着:“我发觉我受伤的时候,你会对我百依百顺。真好!”
你脑子是抽了吗?受伤也好!
我气鼓鼓地质问:“那我平时待你不好?”
可他没有回应,轻微的鼾声已经响起,想来是这一路奔波太过劳累,此刻在我身边,他终于可以安然入睡。
这么多年的努力,我终于做到了,我可以护佑他,就像他曾经护佑我一样。眨眼间,一行泪划过脸颊,在他面前,我终究是那个将军府爱哭的姑娘。
两个时辰转瞬即逝。天光渐盛,晨曦将大漠一寸一寸染成耀眼的金黄。我微微眯起眼,日光太过刺眼,正抬手遮挡时,却惊觉身旁的他不知何时已然醒来,他的手先我一步,轻轻覆在我的眼前,替我拦住那束刺目光线。
我偏过头看向他,清晨的风轻轻拂过,撩乱了他额前的碎发。我抬手,手指穿过他的发丝,将那缕乱发别到耳后,动作间,手背不经意触碰到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他把头在我的肩上轻轻蹭了蹭,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与惬意:“睡得真舒服!好久都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把你带回去,当枕头就好了。”
我为之气结,我才不要做个“绣花枕头”!
我们从避风处缓缓走出。褚明晏的脸色略显苍白,可那双眼眸依旧明亮,透着精神奕奕的神采。
我伸手递过水袋,他抬手接过,手指轻轻摩挲着水袋的袋口,动作微微一顿。我瞧着他这般模样,心里不禁犯起嘀咕,难不成是嫌弃我的水袋?可如今这大漠之中,哪还能拘泥这些小节。
我忍不住催促道:“快喝。”
他这才缓缓将水袋举到唇边,喉结微微滚动,吞咽着水。待他喝完,我接过水袋,也仰头喝了一口。
这时,我察觉到他正怔怔地瞧着我,目光直直的。我心里一阵莫名其妙:怎么,你喝过的水袋,还不许我喝了?这水袋可是我带来的了。
随后,我伸手进包袱,拿出备好的肉干递给他。谁料,他却不接,而是缓缓伸过手来,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不容拒绝,轻轻握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手递到他的嘴边。
我愣了一下,这是要我喂他?瞧着他那副受伤后还理直气壮的模样,我无法拒绝,只能依着他。
褚明晏喝了水,吃了肉干,原本有些虚弱的身子像是重新注入了活力,气力恢复了几分。可下一秒,他却突然板起脸,眼神里满是关怀与责备,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如此大胆?这可是大漠腹地,步步都是危机四伏。便是那些经验老到的斥候,也不敢轻易孤身闯入!”
我一听,心里就委屈起来。昨晚,可是我救了他,他居然还责备我。我有些委屈地抬眸看向他,张了张嘴,却一时无言以对。这次冒险进入大漠,我心里也明白,确实是有些莽撞了。
可他又何尝不是独身勇闯大漠?而且我并未乱跑,我是按照他之前给我的路线行进,才会在这茫茫大漠中遇见了他。
他似乎读懂了我眼中的意思,抬手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动作带着几分亲昵,嘴里故作嗔怪:“你和我比?我皮糙肉厚,大漠的狼见了都无从下口!”
我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打趣道:“哦?你就这么不可口?”
他顺势伸出手臂,微微挑眉,眼中带着一丝戏谑:“那你要不要尝一口?”
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作势要咬。
他像是没想到我真会动手,无奈后退半步,忙不迭地收回手臂,脸上满是哭笑不得的神情,“你还真咬啊!”
他收手的动作太急,顺势就把我也带进了他怀里。一时间,我们两人笑闹起来,清脆的笑声在大漠的风沙中回荡。他禁不住抱了抱我,满是疼惜和关怀。我也紧紧揽住了他,庆幸能在此地遇见受伤的他。
我神色一正,认真道:“大漠各部近来异动频繁,我便过来看看。”
在大事上,我向来对他毫无隐瞒。他知道我从玲珑阁获取消息,也清楚我总会在第一时间就将消息传递给他。他并不反对我做这些。
当初,褚明晏还笑我,把将军府的钱都花在了他身上,父亲会不会责备我。我直言不讳,告诉他我做些药材贩卖的生意,赚了不少。他还为此在户部为我打点,让市署官员关照我的商号。有了他发话,我账本上的数字也像春日藤蔓般疯长。
他微微皱眉,目光中透着关切,开口道:“大漠异动,我亦有所感知,大褚的斥候每日都在这片地域来回巡查。往后,你只需将消息传给我便好,后续的事,我会派人跟进。这般冒险的举动,可千万不能再做了。”
我微微挑眉,反问:“那你平日教导我北境兵事,所谓何?”
他听闻此言,脸上瞬间浮现出大骇之色,急忙道:“我教你这些,不过是让你当作轶事听听罢了,可没料到你竟如此胆大妄为!”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在你心里,我只是个喜欢听故事的姑娘吗?”
他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有你的胆魄与见识。可姝儿,你毕竟不熟悉大漠,我与你提及的那些兵事谋略,若不经过实地勘测,都是纸上谈兵。大漠气候变幻莫测,地貌变迁也是常有的事。你初次涉足此地,实在是太过凶险!即便是我,得知你进了大漠,想要寻你都极为不易。万一你遭遇危险,如何是好?”
我深知他是真心为我着想,便不再争辩,轻声道:“我错了!以后不会再这般冒失了。”
褚明晏静静地看着南姝,他心里清楚她会冒险进入危险之地全因为自己。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似是感动,又似是无奈。这些年,南姝的身手和能力他都看在眼里,她做的有些事,也未瞒他,他心里明白她有自保的本事。
以往,我做些冒险的事,他虽不赞同,却也总是默默地在一旁守护着我。可今次,他如此三令五申,反复叮嘱,看得出是真的害怕我出事。
他望着我,眼中像是蒙上一层雾气,也许是被大漠的风沙迷了眼。他轻叹一声,柔声道:“你呀,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姑娘!以后若还想来,必须得我陪着,可好?”
我心头一暖,忙不迭地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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