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翊若有所思，转而又问起了西北军务。
“都护府那边近来如何？”
“有探子发现，西北与北凉边境有一支商队行动异常，且近来两国边境百姓时有冲突。都护大人已亲自带人前去探查了，想必不日便有消息传回。”
李玄翊眉头一跳，莫名感到可能会有事发生，但一时也说不上来是什么问题，只能捏了捏眉心，按下心中不安，叮嘱杨箫道：“有任何消息，立即来报。”
“属下遵命！”他低头抱拳，又问：“不知主子打算何时启程回西北，我等好尽快做准备。”
李玄翊背对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起那枚扳指，淡淡道：“淇州风物尤盛，来此许久还未去领教过，回程的事过两日再说吧！”
“是！”
“行了，你下去忙吧。让杨钟套好马车，我下午要出门一趟。”
杨箫领命退下。
中午李玄翊和魏蘅一起用午膳，李玄翊突然问起她学管账一事。
“你同叶管事学管账也有些时日了，如今学的怎样了？”
“已经可以自己上手记账算账了。”魏蘅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事，心中有些忐忑，“主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哦，想看下你有没有糊弄我。”
魏蘅心里感到一阵无语，但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回话，“魏蘅不敢欺瞒主子。”
“嗯，谅你也没那么大胆子。”
她觉得李玄翊今天简直莫名其妙，说话也有些奇怪，于是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
李玄翊想到不日就要离开，心里烦躁得很，但这烦躁又无处可说。
他看着魏蘅埋头吃饭的样子，连打趣的心情都没有了。
“一会儿吃完饭去换身衣服吧，我带你出门逛逛。”他语气平淡，好似在说什么很稀疏平常的事。
但这话在魏蘅听来简直有如晴天霹雳，她惊讶抬头，又朝外头看了看，今天太阳难不成从西边出来了？
太阳没从西边出来，但李玄翊确实像是转了性子。
他命人给魏蘅准备了十几套衣服，摆在床上让她挑选。
“这些衣服都是京城里最时兴的样式，用料也都是最好的，你试试看合不合身，若不合身，再送去让人改改。”
他对自己的眼光颇有信心，认为他选的，那一定是最好的，完全不会去想魏蘅是不是喜欢。
这些衣服，每一套都极尽华丽繁复，好看是毋庸置疑的，但对魏蘅来说太过正式隆重了，她根本想象不出她穿这些衣服的场合。
而这显然不在李玄翊考虑范围内，见魏蘅看着这些衣服发愣，他心中洋洋自得，觉得她是太过欢喜了才会如此。
“你无需惊讶，这些算不得什么，你要是喜欢，每天换一套都成，你既跟了我，我自然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他语气里透着莫名的得意，让魏蘅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
她阴阳怪气道：“主子果然财大气粗，富贵逼人！”
李玄翊只当听不出她话中带刺，反而催促她：“别再磨蹭了，赶紧去试试！”
这些衣服不仅华丽异常，衣服上的各种配饰也都繁琐得很，甚至好几套都还有明显的异域风情，她心里有些不解，但被李玄翊一催，也没空再去多想了。
她就像玩换装游戏一样，不停地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李玄翊则是在一旁悠闲地坐着，不时来点评一番。直到将送来的所有衣裙都试完，他都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魏蘅担心他会心血来潮让人再送一些过来，连忙赶在他开口之前阻止他。
“主子不是说要带我出门逛逛吗，如今光是试衣服就用了快两个时辰，若再不出门，只怕天都要黑了！”
李玄翊朝窗外看了一眼，点点头，“唔，确实不早了……”他指着一套绿色的衣裙对魏蘅说：“就穿这套吧，清雅脱俗，与你很是相配。”
魏蘅转头去看他指的那件衣裙，轻薄柔软的面料绿得如同一汪清澈流动的泉水，在裙摆和衣袖处用深一些的绿色绣线绣了翠竹，又以珍珠点缀其间，搭配上银线编织的腰带，虽处处透着奢华，但确实如他所说的清雅脱俗。
她重新换上这套衣裙出来，站在李玄翊面前转了一圈，展示给他看。
“主子看看，可还有哪处不妥？”
李玄翊看着眼前人，只觉得怕不是九天仙人下凡尘来了，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妙。甚至有一刻他想，就算她真是李玄度安排到他身边来的，他都会感谢他。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抚上她的脸，“很好，但是还少了一样东西。”
冰凉的翡翠扳指贴上魏蘅脸颊，让她感到些许不适。他看她的眼神幽暗，目光里藏着不容置喙的占有，仿佛要将她这个人烙上专属于他的印记。
她惊疑不定地后退半步，他就马上紧随而上。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地问：“少了什么？”
他从床上抽出一条绿色面纱，亲手给她系在脑后，“这样就好了。”
她站在原地不动，顺从地任他给她系上面纱。
“那现在可以出门了吗？”
“走吧！”李玄翊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二人一起出门了。
重新走在街道上，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魏蘅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虽然回府不过十来天，但这些天每日都要同李玄翊朝夕相对，她要时刻记得顺着他，哄着他，不能在他面前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违心地在他面前扮演一只金丝雀，有时她真的感到筋疲力尽。
路过城中的长街时，她看到从前见过的那些摊主们又重新出来摆摊了。那个面摊的老板娘还是一如既往，热情招呼着来往的客人。
也不知道王阿婆现在如何了，当时她匆忙离开，都没和她告别，只希望她一切都好吧！
走着走着，她突然想起那天官兵们不让他们出摊时说的话，鬼使神差地看了身边人一眼。
她装作无意提及的样子，说起她在外头那一个月的事。
“一个月前我还在这里摆过摊呢，街道两边的摊贩我大部分都见过。后来有一天，许多官兵来巡查，说是官府不让摆摊了，我还以为大家都要重新另谋生计了，没想到今日出来，还能再看到他们。”
李玄翊听懂了她言外之意，他不是那种敢做不敢认的性格，也不屑于装腔作势，更不打算说些虚言去糊弄她。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一切都如你所想。”
魏蘅对他这样轻忽的态度感到愤怒，口不择言道：“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无耻吗，你明明答应过一月内不会干涉我的任何事情，那这又算什么？”
面对她近乎挑衅的指责，李玄翊竟没有为此动怒，他脚步不停，唇边带笑，说出的话却让魏蘅齿冷。
“这就是为什么我独独看中了你。你可能不知道，你身上有一股执拗的天真，看这个世界仿佛非黑即白，面上常装作对一切都毫不在意，实际心肠比谁都软。你说，这样的你是不是很可爱？”
他笑了笑，又继续说：“至于你说我无耻，唔，这一点我是不同意的。我不过是派人去淇州府衙提醒了一下，京城会有人马过来为我母亲送上生辰贺礼，他们那群人就主动去驱逐了街道两边的摊贩。这样算来，我也不算违背承诺吧！”
魏蘅在愤怒过后感到深深的无力。
在绝对的地位权势下，他甚至不用多说什么，自会有人按照他的喜怒去行事，为他奉上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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