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把江与溪带回去的那日,刚回府,便被老将军叫去。沈疏清楚父亲的意思,叫下人先带江与溪去自己院中。而他则去向父亲问安。前脚刚踏入后院,便看到父亲院内跪着一排人。沈疏随意扫了一圈,全是自己身边的人。
想来父亲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疏收回目光向院内走近,“父亲。”
屋内传来一道男声,“听说你今日带回来一青楼女子?你可知外界怎么传的,我还要不要脸了?”沈疏父亲的声音自带一种威压。
“是,但……”沈疏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疏儿,你应该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可以但你不行,你的一言一行都有人在看着。以后没事便去训练场练武。今日自去领罚好长长记性。”
沈疏道,“是,父亲。”
……
“还站在这干什么。”沈老将军见沈疏还不走,语气有些不耐烦。
“父亲,我想留下她。”
沈风皱了皱眉,“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
可沈疏像是不达目的便不死心,接着说,“父亲,你总说我们沈家男儿要有担当,我们的责任便是保家卫国,保护弱小。既然如此,我说我想保护她,父亲又为何拒绝?就因为她是青楼的人?父亲什么时候也开始看人身份评定对错了?我记得父亲当年在战场上救下苏氏,不顾母亲反对也要将她留至府中,只觉得她是可怜。”
被沈疏戳破当年的事,沈风无话可说。当年自己上战场时发现一个弱女子向自己求救,自己也是二话不说将她带回来了,为此还和沈疏母亲大吵了一架,但她还是妥协了。只是可惜沈疏母亲英年早逝,府中无主母,只好将这位苏氏抬成平妻。
算了,十几岁的孩子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所幸便依了他。只叫他,莫忘了自己姓甚名谁,所担什么,不能耽于情爱。
沈风揉了揉眉心,自己也是对不住这孩子,随他胡闹吧,“罢了,想来也不过是你好心,想留着便留着,别做什么出格的事就好,退下吧。”
“谢父亲。”说完便离开了此地。
“你,公子说让你去房间等着,一会儿要问话。”一个管事的叫道。
江与溪心想,这家伙想干什么。“是。”
等到了深夜江与溪才等到被抬回来的沈疏。他的后背血肉模糊,叫人不敢直视。
沈疏趴在床上,“喂,你会上药吗?”
“啊?哦。”江与溪走上前,将面前的瓶瓶罐罐全都往沈疏背上倒。
“嘶——你是要害死我啊,下这么重的手。”
江与溪停下,不知如何是好。
沈疏从父亲那好不容易将她留了下来。
一是因为有趣,二是因为他觉得这小姑娘身上的独特魅力。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知道为何我要将你买下吗?”沈疏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眼前之人,少女身着一件素衣,皮肤是冷调的白,一头长直发,称的脸愈发精致,五官立体,完全不像是普通人家模样。她那眉眼生得极好,眼角一颗泪痣点缀,叫人挪不开眼。
小姑娘没抬头,喃喃道,“你不是知道了吗?”
沈疏笑了:“当初为那个小孩说我的时候,不还一副伶牙俐齿的模样?在平乐坊时,不是还要吃了我?怎么现在连正常说话都不会了吗?那好,你要是再不开口,我就叫人放虎咬你,如何?”
“我哪知道你是将军府的人啊…”江与溪小声吐槽道。
“什么?”
沈疏长相随了母亲,谦和好看,偏气质这方面随了父亲。
此刻这番话原是恐吓眼前的小丫头,却偏偏叫人觉得多了几分玩味。
江与溪连忙抬起头,换了一副面孔,随后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开口,“我…我只记得自己叫江与溪,不记得家在何处了,来到这里后就暂居平乐坊。你能不能…别把我喂给老虎。”
江与溪心想:这人真记仇。等我以后有能力了,一定也放虎咬你!但为了活着,自己还是得先装一装,毕竟是在人家地盘。
瞧这模样,要不是自己见过她原本什么样子,还真被这一副乖巧模样给骗住了。他这般想着。
“江与溪…”他嘀咕着她的名字。
“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可有小字?”沈疏问。
江与溪摇了摇脑袋,“不记得了。”
“就记得了个名字?”沈疏思考了一会儿,“不如就叫泱泱吧。进入将军府的人是需要重新赐名的,但既然你跟了我,这姓氏你就留着,小名叫泱泱,也不算破了规矩。”
“泱…泱。”江与溪跟着念了一遍。
“从今往后,你便跟着我吧,有我在的地方,你就有家。”沈疏不知为何,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郑重其事的向她承诺。
江与溪对上了他的视线,心想:这人好生奇怪,我与他不过一面之交,为什么这样对自己呢…
真是傻子。
少年的话被江与溪记了一生,她记得,
曾经有个少年告诉他,“有他在的地方,自己便有家。”
眼前这个人,会同楼娘子她们一样吗…
骗人的吧…
想来是沈疏吩咐过的,自从江与溪来到将军府后,便在沈疏院中的偏殿住下。平日里也不需要买菜做饭,就偶尔跟在沈疏后面看他练剑。
江与溪空下闲来倒是有些不习惯,这段日子,为了能在这偌大的将军府中活下去,她不断察言观色,搞清这府里的规矩。她不清楚这沈疏究竟何意,她不相信这个人会平白对自己好。
他有把柄在自己手里?不可能啊,我和他都没什么接触,不对不对,那是什么原因。
江与溪坐在园中的石墩上,玩弄着面前的空杯子。
“算了,既来者则安之,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倒是我的香囊,究竟丢哪去了,那次上街之后便弄丢了,不会是他偷的吧…他一个大家公子,怎会要一个旧香囊…”
“啊啊啊”江与溪抓耳挠腮,最后直接趴在石桌上。
虽说来到这很轻松,但她还是想念平乐坊的日子。
“泱泱,快来,看我新得到的兵器,怎么样?很威风吧,以后我是要上战场,保家卫国的。”沈疏随意挥舞手中握的长枪,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沈疏从外院走近,便发现江与溪一个人趴在桌上发愣,叫她也不回话。
“泱泱?”
沈疏走到她面前,“泱泱,你今日怎么这般安静,惯不像平日里的那个疯批丫头了。”
江与溪回过神来吓了一跳,直接站起身来,“怎么了?沈将军。”
此话一出,沈疏皱着眉,“你叫我什么?”
“沈将军啊。”江与溪不明所以,她不明白自己这么叫有什么问题吗,外面的人都是这么叫他的,不是尊卑有别吗,不该这么叫吗?
沈疏无奈,自从那一晚的谈话后,自己便没时间来找他,说是把人家当家人看待,自己却不曾来看她,想是让她没安全感了。
“你不必同外人一样,叫我兄长就好,我说过会待你如家人一般便说到做到。你可是在担心外人会说你?放心,我已经给你拟好了身份,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我沈疏的亲妹妹。”
江与溪先是惊讶,而后暗自揣测:我不是来当丫鬟的吗?怎么突然多了个亲妹妹的身份,这人到底想干嘛。
“这于情于理都不太符合规矩吧,虽说沈将军为我赎身,我便是将军的人了,但是这亲妹妹的身份多半不合适吧。”江与溪并不情愿来到这里,她想,等自己凑够银两后,便从这里离开。
“再说了,老将军和夫人也不会同意的。”
“我已将此事告诉了父亲,你只管答不答应。”
见她依旧不愿,沈疏也不恼,他正对着江与溪的方向坐下,“别急,先喝杯茶,这是我托人从江南带回来的茶,此茶不涩,你应该喝的惯。”
“不了吧…”江与溪觉得自己今天不宜出行,这人怎么还不走啊。
“泱泱,你看,这是什么?”说罢,沈疏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香囊,囊上绣着一只白鹤。
江与溪不情不愿的去看他手上的东西,“我的香囊?”江与溪伸手去够,却被沈疏躲开。
“真是你偷走的?!你拿我的香囊做什么。”
沈疏气笑了,“谁稀罕偷你的香囊了,当日你走的急,自己掉下的,若我没捡去,眼下指不定被谁拿走了。”
“哦…那还我吧。”
“我是沈将军,那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拿将军手里的东西的?”沈疏没在看江与溪,而是故意将香囊晃了晃。
“可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被本将军拿到了那就是我的了。”沈疏递过去一杯茶,“尝尝看?喝下这杯茶,你就是我沈疏的妹妹了。哥哥给妹妹东西自然是合理的,你说呢?”
沈疏!我就不该觉得你是个好人。
“好…好吧,反正说出去丢人的是你不是我。”江与溪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将杯底亮给沈疏看,“喝完了,把东西给我吧。”
沈疏满意的点了点头,将香囊抛给江与溪。江与溪双手接过,赶忙检查了番,而后就收了起来。
她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了,非要认自己做妹妹干嘛,他有这个癖好?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就这样各自安好多好。
江与溪发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有恩于你?”
沈疏唇角微勾,觉得这姑娘还真是好意思呢。
“我对一个人好,从来是凭感觉。”
沈疏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我以后可是要保护整个国家的人,怎会连你一个小丫头都保不住?你这般与我生分,倒叫我觉得寒心。”
“可……”
“别可是了,我比你大,你称呼我为兄长,并无不妥。”
看他态度坚决,江与溪没辙,这才喊了句,“兄…兄长?”
“嗯,你想回屋吧,我还有事。”
江与溪道了声是就离开了。
“公子,之前您命我查这香囊里的药草,有着落了。”江与溪离开没多久,沈疏身边就来了人。
“此药草只有在云昭国特有的土壤中才能栽培。”
“云昭国?看来她不是这里的人。”
“公子,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香囊还回去?为何还要给她造一个身份?何不直接审问?”
沈疏睨了他一眼,“我自有安排不该管的事别管。把嘴闭紧了,此事不准说出去。”
“是。”
初夏的练武场还带着热气,沈疏刚结束训练,就见到墙角老槐树下缩着的身影,江与溪正踮着脚跟用树杈够果子。但奈何她的小身板,怎么都够不着。小脸被阳光晒的红扑扑的,却也没想着放弃。
她捡来几粒石子,对准树上的果子扔去,竟真叫她给打下来了。
江与溪捡起地上被自己打下来的果子,顺着衣角擦了擦,准备送进嘴里,回头却撞见待在一旁的沈疏,正盯着自己看。
“沈将…兄长?”江与溪把果子连忙藏在身后,愣愣的望向沈疏。
“几个果子而已,藏什么?”见沈疏并未骂自己偷果子,于是将几个卖相不错的递到他的跟前,“很甜,尝尝?”
沈疏摇头,“我不爱吃甜的。”
江与溪便没再继续,她原本也只是客气一下。
“连摘几个果子都这么费劲,说出去都要丢我的脸。我看你整日都挺清闲的,不如随我一起练武?”
“你让我干活都可以,但练武什么的还是你自己学吧。”
“泱泱不会武功,若是遇到别人欺负自己就只能任人挨打,你确定不学?”
“就算不学武功,我也不会叫别人欺负我。”
但沈疏此番并非是寻得她同意,他刚刚看江与溪扔石子的样子,倒不像是一个寻常女子,她的扔法很准有力。
“我也不是来争得你同意,明日辰时到巡场等我。”
“那还问我干嘛…”
沈疏上前几步,放缓声音,“以后遭人欺负直接揍回去,出了事,兄长给你担着。我可不想听到我的妹妹被别人欺负哭了。”
许是这小将军的阴谋,要不然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他也不甚讨厌了呢。
“知…知道了。”江与溪躲过他的视线,双耳不合时宜的在此刻染上了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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