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安的手悄悄按在腰间的剑鞘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抬眼打量着林初，见对方虽衣着光鲜，眼神里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慢，心里的警惕又多了几分——师哥如今没了仙核，这人若是心怀不轨，他们未必能应付。
沈故秋倒还算平静，只是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目光掠过林初腰间那柄嵌着墨玉的长剑，淡淡开口：“沈爷爷既派你前来，可有信物？”
林初挑了挑眉，从怀中摸出一块巴掌大的玉佩，玉色通透，上面刻着一个“沈”字，边缘还缠着一圈细细的金线。“这个够不够？”他将玉佩扔在桌上，玉片与木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故秋拿起玉佩摩挲片刻，指尖触到金线衔接处的细微刻痕——那是沈家独有的制玉手法，错不了。他将玉佩推回去，点头道：“既如此，便先吃饭。”
店小二很快端上三碗热面，还送了一碟酱牛肉。净安饿了一路，拿起筷子就往嘴里扒，却瞥见林初只动了两筷子，便皱着眉将面碗推到一边，像是嫌弃面太粗糙。
“这破地方的吃食也能入口？”林初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语气里满是不耐，“要我说，不如直接赶路，早找到下一个人，也少受些罪。”
沈故秋没接话，只慢慢喝着面汤。他余光瞥见窗外的日头渐渐偏西，心里盘算着七八里外的下一个接头点——按师父信上所说，第二个人在青溪镇的悦来客栈，若是赶在天黑前到，还能借宿一晚。
“师哥，”净安凑到沈故秋耳边，压低声音，“这人看着不太靠谱，咱们真要跟他一起走？”
沈故秋刚要开口，林初却忽然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冷笑道：“小屁孩嘀咕什么？我林初做事，还轮不到你置喙。”他说着，目光扫过沈故秋苍白的脸色，又添了句，“再说，你们现在缺的是能打的人，有我跟着，总比你们俩瞎闯强。”
这话戳中了沈故秋的软肋。他如今连寻常修士都比不上，净安虽有几分本事，终究年纪尚轻，若真遇到魔神的眼线，确实需要林初这样的帮手。他放下碗，擦了擦嘴：“既如此，吃完便走。”
林初这才满意，又唤店小二打包了两斤酱牛肉，才跟着沈故秋二人走出酒馆。
林初催了声“快走”，率先策马向前。沈故秋深吸一口气，也跟着扬鞭，马蹄踏过青石板路，将那点莫名的情绪远远甩在身后。
三人一路疾驰，傍晚时分终于赶到青溪镇。悦来客栈的店小二见他们骑马而来，连忙上前牵住缰绳：“三位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
“住店，两间上房。”沈故秋翻身下马，刚要掏钱，林初却抢先一步扔出一锭银子，语气随意：“要三间，我跟他们不熟。”
净安刚要反驳，沈故秋却拉了拉他的衣袖，轻轻摇头。他知道林初是嫌他们身份“低微”，不愿同住，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争执。
三人刚走进客栈大堂，就见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灰布长衫的男子，约莫三十岁年纪，手里捧着一本书，却时不时抬眼往门口望。沈故秋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个铜铃，铃身上刻着复杂的纹路——那是师父信中提过的“引魂铃”，想来就是第二个人。
他刚要走过去，那男子却先站起身，径直朝他们走来。走到近前，男子目光落在沈故秋身上，拱手道：“可是沈故秋沈公子？”
“正是。”沈故秋回礼，“阁下是？”
“在下苏砚，”男子笑了笑，眼角露出两道浅纹，“奉沈老先生之命，在此等候二位。”他说着，目光扫过一旁的林初，微微蹙眉，“这位是？”
“我是沈爷爷派来的帮手，林初。”林初抢在沈故秋前面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你们要找的云璃玉石，我或许能帮上忙——我林家在南边有不少商铺，消息比你们灵通。”
苏砚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平静，只淡淡道：“既如此，便请三位随我上楼详谈。”
四人上了二楼的雅间，苏砚关好门，从怀中摸出一张折叠的地图，摊在桌上。地图上用朱砂标注着几个红点，旁边还写着地名。“这是我这些年查到的云璃玉石可能存在的位置，”苏砚指着地图，“东边的栖霞山、西边的黑石洞，还有北边的极寒谷，都有过玉石的传闻。只是这些地方要么有妖兽盘踞，要么地势险恶，不好进去。”
沈故秋俯身看着地图，指尖落在栖霞山的红点上：“栖霞山离此最近，不如先去那里看看。”
“我没意见。”林初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遇到危险，我可不会管你们的死活。”
净安刚要瞪眼，却被沈故秋用眼神制止。苏砚倒是不以为意，只点了点头：“栖霞山确实近，只是那里最近不太平——听说有修士在山里失踪，连尸骨都没找到，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吞了。”
“怕什么？”林初嗤笑一声，抽出腰间的剑，剑光闪过，将桌上的一根筷子劈成两半，“有我这把‘断玉剑’在，什么妖兽不敢杀？”
沈故秋看着他这般张扬，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林初的到来，或许没那么简单——沈爷爷向来谨慎，派来的人怎会如此浮躁？
正思忖着，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还夹杂着女子的哭喊声。苏砚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看了一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是镇上的李大户，又在抢人了。”
“抢人？”净安凑过去，只见楼下围了一群人，几个家丁正拉扯着一个穿蓝布衣裙的姑娘，旁边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叉着腰，满脸横肉，“跟老子走，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别给脸不要脸！”
那姑娘哭得撕心裂肺，却挣脱不开家丁的手。周围的百姓敢怒不敢言，只在一旁小声议论。
“这李大户是镇上的恶霸，仗着有个亲戚在官府当差，天天欺压百姓。”苏砚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愤慨，“前几天还强占了王老汉的田，现在又抢人家姑娘……”
林初也凑到窗边，看了一眼就皱起眉：“真晦气，刚到就遇到这种事。”他说着，转身就要坐回去，仿佛没看见楼下的惨状。
净安却按捺不住，猛地拔出剑：“师哥，我们去救她！”
沈故秋拉住他，摇了摇头：“我们现在不宜惹事，若是耽误了找玉石的事……”
话还没说完，就见楼下那李大户忽然惨叫一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众人惊呼着散开，只见一个穿青衫的少年站在李大户身边，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脸上满是怒容：“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有王法吗？”
“你是谁？敢管老子的事！”李大户疼得龇牙咧嘴，指着少年骂道，“家丁，给我打！”
几个家丁抄起棍子就朝少年打去，却被少年灵活地躲开。沈故秋看着那少年的身手，忽然觉得有些眼熟——那步法，像是师父早年教过的“踏雪步”。
“那是……”他刚要开口，就见少年被一个家丁从背后偷袭，重重摔在地上。李大户爬起来，一脚踩在少年胸口，恶狠狠地说：“敢多管闲事，今天就让你死在这！”
净安再也忍不住，就要冲下去，却被苏砚拉住：“别冲动，那李大户的家丁里有修士，你打不过他们！”
“难道就看着他被打死？”净安急得红了眼。
沈故秋沉默片刻，忽然看向林初：“林兄，你若能救下那少年，路上的开销，我包了。”
林初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楼下的混乱，又看了看沈故秋苍白却坚定的脸，忽然笑了：“成交。”他说着，纵身从窗口跃下，手中的断玉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只听“咔嚓”几声，几个家丁手里的棍子就被砍成了两段。
李大户见状，吓得脸色惨白：“你……你是谁？敢跟我作对？”
“要你命的人。”林初语气冰冷，剑尖直指李大户的咽喉。李大户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林初冷哼一声，一脚将他踹开：“滚。”
李大户连滚带爬地带着家丁跑了，围观的百姓纷纷鼓掌。那少年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林初面前，拱手道：“多谢大侠相救。”
林初收剑入鞘，瞥了他一眼：“举手之劳。”
沈故秋三人也从客栈里走出来，刚要上前，却见那少年抬起头，目光落在沈故秋身上，忽然愣了一下：“你……你是沈故秋？”
沈故秋一愣：“你认识我？”
“我是沈墨啊！”少年激动地说，“小时候在沈家学过艺，我的姓就是跟着沈爷爷给我取的！你还教过我剑法呢！”
沈故秋这才想起，师父早年确实收过一个叫沈墨的徒弟，后来搬走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原来是你。”沈故秋点了点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家搬到这青溪镇后，父亲就去世了。我听说师哥在找云璃玉石，就想来帮忙。”沈墨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这是我在父亲的遗物里找到的，上面写着栖霞山的一处密道，或许能找到云璃玉石。”
沈故秋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果然画着栖霞山的地形图，还标注着密道的入口。他抬头看向沈墨，又看了看林初和苏砚，忽然觉得，这场寻找云璃玉石的路，或许比他想象的，要顺利一些——但也或许，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危险。
暮色渐浓，青溪镇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沈故秋看着眼前的几人，深吸一口气：“明日一早，我们出发去栖霞山。”
净安兴奋地应了声“好”，沈墨也用力点头。林初靠在客栈的门框上，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只有苏砚，目光落在远处的山峦上，眉头轻轻蹙着，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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