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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清明(三)

雪落无声,覆盖了庭院的青石板,也仿佛掩盖了白日里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所带来的最后一丝涟漪。

接下来的几日,出乎裴冶的意料,风平浪静。

萧烬依旧忙碌,但归来时周身那冷肃紧绷的气息似乎缓和了些许。他并未再提起那日被朝臣非议之事,对待裴冶的态度也一如往常,甚至……比往常更“平常”了些。

没有刻意的审视,没有突如其来的索取,也没有那些让人心惊肉跳的试探。他会在用膳时随意地问一句“咳嗽可好全了”,会在裴冶捧着汤药皱眉时,淡淡瞥过一眼,虽不说话,却让裴冶下意识地屏息将药一口喝尽;会在夜里就寝时,自然而然地将他揽过,手掌习惯性地覆上他微凉的后腰,那是一个不带**色彩、近乎单纯的取暖和占有的姿势。

这种“平常”,对于终日活在忐忑中的裴冶来说,简直是一种奢侈的恩赐。他像一只被骤雨惊吓过度的鸟儿,小心翼翼地探出巢穴,发现外界并无危险后,才一点点放松了绷紧的羽毛。

他开始敢在萧烬看文书时坐在离他不远的软榻上,敢在萧烬偶尔目光扫过来时,不再立刻惊慌地垂下眼,而是迟疑一瞬,才慢慢移开视线;甚至有一次,他试着将常嬷嬷新做的桂花糕,往萧烬手边推了推,虽然男人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取用,却也没有斥责他多事。

日子就在这种表面波澜不惊、内里暗流缓动的状态下,滑向了年关。

府里的年节气氛渐渐浓了起来。常嬷嬷指挥着下人扫尘、挂灯,虽然不如寻常人家那般热闹喧哗,但也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鲜活气。空气里开始飘着炖肉、蒸糕的香气。

裴冶对“年”的概念很模糊。狐族也有庆祝丰年和祭祀的节日,但与人间的规矩大不相同。他只是敏感地察觉到,府里所有人,包括萧烬,似乎都陷入了一种更忙碌的节奏,连带着那股笼罩府邸的、无形的冷硬气场,也似乎被这年节的筹备冲淡了些许。

腊月二十九,午后。

萧烬难得半日清闲,并未出门,也未在书房处理公务,只在内室临窗的暖炕上靠着引枕闭目养神。炕几上摆着一壶刚沏好的热茶,白气袅袅。

裴冶蜷在暖炕的另一头,身上盖着条薄毯,正对着一小碟新炒的松子努力。他的手指纤细灵巧,但对付坚硬光滑的松子壳还是有些吃力,往往要费好大劲才能剥出一颗完整的松仁,然后小心地放进旁边的小瓷碟里。那认真的模样,像是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功课。

室内很安静,只有偶尔松子壳破裂的轻微噼啪声,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窗外又飘起了细雪,室内却暖意融融。

萧烬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目光落在裴冶那双忙碌的手上。看着他那副笨拙又专注的样子,看了片刻,忽然伸出手。

裴冶正专注于一颗特别坚硬的松子,冷不防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眼前,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手里的松子差点掉下去。

却见萧烬只是用指尖从那小瓷碟里拈起两三颗他好不容易剥好的松仁,随意地丢进了嘴里。

动作自然无比,仿佛只是顺手拈来。

裴冶彻底愣住了,睁大了眼眸,呆呆地看着萧烬咀嚼了几下,然后像是评价般淡淡说了句:“炒得火候还行。”

说完,便重新合上眼,继续养神,仿佛刚才那个举动再寻常不过。

裴冶的心跳却漏跳了好几拍。

大人……吃了他剥的松子?

没有嫌弃?没有质疑他是否干净?甚至……还评价了一句?

一种极其微妙的、受宠若惊的情绪,细细密密地爬满了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痒痒的,带着点不知所措的甜。他低下头,掩饰住微微发烫的脸颊和忍不住想要翘起的嘴角,手下剥松子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更快、更仔细了些。甚至下意识地将接下来剥出的、最饱满完整的松仁,都悄悄地推到了碟子靠近萧烬的那一边。

虽然他并不知道,萧烬其实并不嗜好这些零嘴。那随口一尝,或许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对此刻安宁氛围的认可,一种模糊的领地标记。

但这对裴冶来说,已经足够了。

除夕终于到了。

这一日,统领府反而显得比平日里更安静了些。萧烬一早就入了宫,参加宫中的除夕宴饮和祭祀。常嬷嬷给裴冶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用萧烬之前赏的那块湖蓝色锦缎做的新衣,领口和袖口镶着柔软的白色风毛,衬得他银发碧眸,愈发精致得不像真人。

“公子穿这身真好看。”常嬷嬷难得地夸了一句,眼里带着些许慈和的笑意。

裴冶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小声道:“谢谢嬷嬷。”

他知道除夕是人世间极其重要的团圆日子。往年在软红阁,越是这样的日子,越是他们这些“玩意儿”最忙碌、最不堪的时候。而今年,他却穿着新衣,待在温暖安全的屋子里,虽然……大人不在府中。

一种淡淡的怅惘和不确定,萦绕在心头。大人去宫里赴宴,会很晚才回来吗?还会……回来吗?除夕夜,不是都应该和家人在一起吗?

他独自用了比往常更丰盛些的晚膳,甚至有一小杯甜甜的、据说是“屠苏酒”的饮品。他喝着,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别人家的爆竹声,心里空落落的。

常嬷嬷似乎看出他的不安,温声道:“公子且宽心,大人吩咐了,让您不必守岁,早些歇息。宫宴结束后,大人便会回府。”

裴冶点了点头,心里却并未真正安定下来。

他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彻底暗下来的天色和依旧纷飞的雪花。府里各处都挂上了灯笼,透出的光晕在雪地上映出团团暖色,却驱不散他心底那点孤寂。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以为萧烬今夜或许真的不会回来,准备听从常嬷嬷的话去歇息时,府门外突然传来了清晰的车马声和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

裴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几乎是跳起来,快步走到门边,却又在伸手推门前顿住,努力平复了一下过于急促的呼吸,才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

萧烬正踏着夜色和积雪归来。他换下了一身繁复的官袍,穿着玄色常服,外罩一件同色的貂皮大氅,墨发间似乎沾染了些许未化的雪屑,周身带着从外面带回的凛冽寒气和……一丝极淡的酒气。

他的脸色在廊下灯笼的光晕里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却在看到门缝里那双亮晶晶的、带着怯怯期待和来不及掩饰的欣喜的眼神时,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还没睡?”他推开殿门,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声音比平时似乎低沉柔和了些许,或许是饮了酒的缘故。

裴冶连忙后退一步,低下头:“……等大人回来。”

声音很小,却清晰可闻。

萧烬动作顿了顿,解下大氅递给迎上来的侍从,目光在裴冶身上那件新衣上停留了一瞬,并未多言,只道:“宫中宴饮繁琐,回来晚了。”

这像是在解释?

裴冶的心轻轻一跳,抬起头,飞快地看了萧烬一眼,又低下头去,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弯起一点极小的弧度:“不晚。”

萧烬走到暖炕边坐下,常嬷嬷立刻奉上热茶和醒酒汤。他挥了挥手,示意醒酒汤撤下,只端起了热茶,慢慢饮着。

裴冶安静地站在不远处,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除夕夜,似乎应该有些不一样的?

就在他踌躇时,萧烬放下茶盏,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细长的、用明黄锦缎包裹着的东西,随手递向他。

“拿着。”

裴冶一愣,迟疑地接过。入手微沉,带着萧烬的体温和一丝淡淡的龙涎香气。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锦缎,里面露出的,竟是一支通体莹润、雕工极其精美的白玉簪。簪首并非繁复的花饰,而是巧妙地雕成了一只蜷缩着睡觉的小狐狸形态,憨态可掬,玉质温润无瑕,在灯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

一看便知绝非俗物。

裴冶彻底呆住了,握着那支玉簪,像是握着一团温热的火,烫得他手心发颤,心跳如鼓。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萧烬:“大人……这……太贵重了……”

“宫里赏下来的小玩意儿,放着也是无用。”萧烬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真的只是随手给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看你平日用的簪子太素。”

裴冶低头看着掌心那支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玉簪,又想起自己那根用来固定头发的、再普通不过的木簪,鼻尖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酸涩。

不是因为簪子本身的价值,而是因为……“看你平日用的”。

大人……竟然注意到他用的簪子太素?

一种被珍视、被看见的错觉,如同暖流,汹涌地冲垮了他的心防。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死死咬着下唇,才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他握紧了簪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碧眸中水光潋滟,却亮得惊人,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清晰:“谢谢……谢谢大人。我……我很喜欢。”

萧烬看着他这副激动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眸光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移开了视线,重新端起了茶杯。

只是那唇角,似乎几不可查地、极其短暂地向上弯了一下。

裴冶宝贝似的捧着那支玉簪,心里被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填满。他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小声问:“大人……我、我现在可以戴上吗?”

萧烬瞥了他一眼:“随你。”

裴冶立刻走到梳妆台前,对着模糊的铜镜,小心翼翼地将那支白玉狐狸簪插入银发间。他的手因为激动而有些抖,试了几次才簪稳。

镜中的少年,苍白的脸颊因为激动染上薄红,黑眸如水,唇色嫣然,那支温润的白玉簪恰如其分地点缀在银发间,那只小狐狸栩栩如生,仿佛在他发间安睡。整个人都仿佛被点亮了,焕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易碎又珍贵的美。

他转过身,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向萧烬,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好……好看吗?”

萧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深邃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惊艳,随即又归于平静。他看了片刻,才缓缓道:“尚可。”

只是“尚可”……

裴冶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望,但很快又被得到礼物的巨大喜悦冲散。能得大人一句“尚可”,已经很好很好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隐约的、沉闷的钟声,那是皇城方向传来的辞旧迎新的钟鸣。紧接着,更密集的爆竹声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远远近近,连绵不绝,宣告着新岁的到来。

裴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朝萧烬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萧烬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刹那间,清冷新鲜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硝烟味和雪的气息涌入室内。窗外,夜幕被各家的灯火和偶尔升空的烟花映亮,雪花在光影中飞舞,爆竹声不绝于耳,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喧闹和生机。

“过来。”萧烬没有回头,声音融在喧嚣的背景音里,显得有些模糊。

裴冶犹豫了一下,走到窗边,站在萧烬身侧稍后的位置,和他一起望着窗外这喧闹的除夕夜景。

这是他第一次,在安全的地方,看着人间的年节。没有恐惧,没有屈辱,只有身边这个人带来的、坚实而模糊的安全感。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胸中涌动。是感慨,是茫然,还有一丝微弱的、对新岁的希冀。

他偷偷侧过头,看向身边的萧烬。

男人挺拔的身影沐浴在窗外闪烁的光影里,侧脸轮廓冷硬依旧,但那双凝视着夜色的墨眸中,似乎也少了几分平日的冰寒,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沉静。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萧烬忽然侧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他来不及躲闪的眼神。

四目相对。

窗外的爆竹声震耳欲聋。

裴冶的心跳骤然失序。

在漫天喧闹的爆竹声和明明灭灭的光影里,他听到萧烬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新年了。”

裴怔怔地望着他,窗外的灯火璀璨又模糊。

许久,他才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嗯……新年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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