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当头,陈颜看到一棵蜿蜒枯树。
爬上树。
她只有这一个念头。
越靠近那棵树,脚下冰层就越结实,甚至没了乱七八糟的肢体,干干净净。
陈颜却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完整的人。
白色长袍几乎融于茫茫冰湖,只有搭在肩头的长发如乌黑绸缎,又比夜色明亮。
那人说:“你对这的主人一点都不友好。”
陈颜停下脚步,心有余悸回头看一眼,惊愕于自己竟然跑出那么远,周身目之所及是映着星光的水面浮冰,哪还见有什么断肢,仿佛又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陈颜喘着气问:“什么?”
“它们想和你打招呼而已。”
陈颜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它们”指的是那些肢体。
她问:“你是谁?”
那人轻轻道:“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我应该先问……今夕何年?”
“什么今夕何年?你也是穿越来的?”
离得有些远,但陈颜看到他从自己说完这句话后,神色透着疑惑。
她急忙转移话题:“你还没说你是谁。”
他说了一句话,陈颜没听清。
陈颜走近一些。
仍是没听清。
“我没力气说话,你走近些。”
这声音带着凉意,又与这里刺骨的冷完全不同,似乎能蛊惑人心,陈颜躁动不安的心无知无觉间被抚平,她下意识照做,周边忽然安静下来。
恍若有些细微又清脆的碰撞声。
陈颜疑惑转头。
那张脸不知什么时候近在眼前,漂亮得惊为天人,同时也触目惊心,带着诡异的微笑,如同吃人鬼魅。
陈颜吓得失声,霎时跳出两米远,这时她终于想起自己还有把终于炼成的破铁剑,她哗啦一下拔出剑鞘,对准那人,不对,是那鬼。
那是只鬼。
声音,是它移动时锁链的碰撞。
它就是锁在鬼域的那只恶鬼。
陈颜确信地想。
一只恶鬼长成如此魅惑人心的模样,着实可怖。
陈颜往它散如盛莲的衣摆间扫了一圈,没看到有链子之类的东西。
她叫了一声:“恶鬼!”
恶鬼随意往枯树干上一倚,锁链相撞声更为清晰:“谁是恶鬼?踩碎我朋友,还拿根破铁指着我。”
陈颜心有余悸,气愤道:“你那样是要做什么?”
“哪样?”
“你笑什么?”
“笑也有错?”
“你笑那么吓人干什么?”
“吓吓你,怎么了?”
陈颜沉默了。
她冷静下来。
不管它是人是鬼是好是坏,也算碰上个有智商的活物,或许能成为她逃出这里的一线生机。
没想到那人先问了:“你是来带我出去的?”
陈颜生硬地道:“我不是。”
他语气有些失望:“那你来干什么?算了,现在想办法带我出去。”
陈颜表情由凝重转为疑惑。
“你叫什么?”
知道名字,也许她能从书中得到更多信息。
他沉默许久,似乎在想:“迟修礼。”
陈颜心中古怪。
没印象。
有小说里没着笔墨的事出现,也正常。这个世界里的每个人都已经在以自己的一套规则运转。
但对方老实答,她就继续问。
“你是谁?”
“忘了。”
“你为什么在这?”
“忘了。”
“你在这多久了?”
“忘了。”
得,不用问了。
陈颜咬牙,最后不死心地道:“这是哪?”
“不知道。”
“你没在装吧?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带你出去?”
迟修礼抬眼看她:“你能离近些吗?大声说话太累。”
陈颜犹豫着,往前蹭两步,又蹭两步。
她必须要找到出去的办法,就算人身安全了,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她饿也要饿死。
除非想喝尸水,吃尸体。
……尸体也不能吃呢,这只什么都忘了的鬼说碎尸是他的朋友。
陈颜隔得远远的,在浮冰边缘坐下。
腰间有什么东西硌了她一下。
是张令牌。
对啊,她还有张令牌呢。
陈颜之前利用信息差,在徐应之那边说自己是徐瑶衫的人,在徐瑶衫这边又说是徐应之的人,反正她看过小说私密的事也知道一点,成功获得双方信任,徐应之为防止路上出什么事方便联系,给了她这张令牌。
令牌纹路精细,通向中间一处凹槽,陈颜手指按上去,顿时见隐约流光从中散出,汇聚成眼前一道幕。
那些光点抖动几瞬终于稳定下来,陈颜看到幕中画面。
有希望了!
她惊喜地朝着希望叫道:“徐大人!”
那边同样时值深夜,徐应之已经睡下,只穿薄薄一层里衣,锁骨半露,平时规整束起的发丝如瀑散落,昏黄烛光下清俊面容透着柔和。
他揉揉眉心,少见有些迷茫,片刻后才出声:“陈姑娘?”
陈颜激动地捧着令牌站起来:“对。”
徐应之语气没有深夜被打扰的不耐:“怎么了?我看不见你那边。”
“徐大人,我帮徐师妹送完包裹之后就被她们长老抓起来,扔到鬼域来了!你可一定要救我啊,徐大人!”
那边沉默好一会,有些迟疑:“那……陈姑娘,你还活着吗?”
“活着。”陈颜说着下意识看眼不远处的迟修礼。
难不成到了这里,必死无疑?
陈颜小声补充:“我身边有一个被看不见的链子锁着的人。”
又是一阵沉默,那边似乎在算着什么:“陈姑娘,你没死的话,最好离他远点。到南处去,稍后我会试着带你出来。”
说完,画面瞬间消失。
南边……是哪边?
陈颜看一眼无比清晰的月亮。
她抬脚往一边去。
身后传来声音:“你不带我走?”
陈颜回头,看了他一会:“我过几天再来接你。”
装傻,一块装傻呗。
陈颜对对方一无所知,带在身边无异于多一个危险因素。
她可不会仅凭一副漂亮外貌就相信一个被锁在这种漫无天日的地方不知多久的,是个好人。
他好看的唇抿了抿。
陈颜不再说话了,她抬脚继续走,没想到那薄冰竟骤然碎裂,无法再前进一步,密密麻麻的血肉烂尸从水中爬出,朝她扑来。
冰层迅速沉入水中,陈颜被逼得连连后退,最后背靠枯树枝,已无路可退。
近在咫尺的迟修礼疑惑看她,声音泛凉:“怎么回来了?”
陈颜长长舒出一口气,不去看他:“我带你走。”
迟礼修满意地伸来一只手,竟是薄薄一层皮肤包着修长骨节,淡青血管清晰可见,苍白得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掉。
陈颜愣一下,不情也不愿去当扶手。
听着他动作间那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声响,陈颜发问:“你被锁在这里,怎么出去?”
“你想办法。”
“我想不出办法。我自己都是被扔进来喂鬼的。”
本来以为偌大一个宗门可以成为她的容身之所,用来躲过将来的灭世。
如果想继续留在宗门,她必须要想办法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陈颜忽然心念一动。
她一手握剑鞘一手握剑柄,将铁剑抽出,抬眼道:“你能不能当我的剑灵?”
迟修礼没懂,他垂眼看那破铁棍,嫌弃地用指节叩了一下:“让我住在这里?”
陈颜点头:“是这个意思。”
“做梦。”
“只是暂时。等我有钱了,我会给你换更好的,不然我们没办法出去,宗门里的人一看见你就能知道你是谁。”
迟修礼脸色很不高兴,没有说话。
下雨了。
有滴答的声音。
落在剑上。
似乎有些不对劲,陈颜微微凑过脑袋去看,那雨……把她的剑穿了个洞。
陈颜惊异抬头,天空突然黑云密布,风云涌动,仿若有什么东西酝酿着,只待倾盆而下。
她下意识想伸出手去感受雨势大小。
伸到一半,被另一只冰凉的手给摁了回去。
“会烂。”迟修礼说。
“什么意思?”
陈颜反应过来。
不能被雨淋到。
她敲了那么久的剑都被瞬间打穿。手被碰到会怎样?
会烂啊。
陈颜急了:“怎么办?”
头顶电闪雷鸣犹如倒计时,避无可避,仓惶中陈颜却见迟修礼神色轻描淡写,仿佛已经见惯这场面,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雨对他没伤害?
大雨落下的前一瞬。
陈颜扫过面前人的全身。
“衣衫借我躲躲!”
只听见那瞬间落雨打水面,声音温和得只像是一场短暂窗前湖中雨,这周遭却掺杂着无数被撕裂的,生灵的哀嚎声。
迟修礼的腰很细,够她躲下,有种淡淡的裹霜花味钻入鼻息,陈颜看起来有些无耻地把脑袋埋得更深,能明显感觉到他浑身僵硬无比,但因为没反应过来,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
这也足够了,耳中声音消失,雨已经停下。
低头时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陈颜后退的动作一停顿。
那有被雨打过的痕迹,可想上一秒还是怎样的血肉模糊,只是很快地愈合了。
啧。
整天受这种罪,得造了多大的孽。
迟礼修他生气了,嫌弃地整理着自己衣衫,冷言质问:“你干什么。”
陈颜面无表情看了眼慢慢恢复正常的天:“这雨不躲是真会死人的。”
他只说了一个短促的“你”字,又一副难以启齿,算了的表情。
陈颜说正事:“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迟修礼已经把正事忘了,还在生气:“答应什么?”
“你让我带你出去,我答应你。但你已经什么都给忘了,还是人人诛杀的恶鬼,短时间内去到外面是寸步难行。我帮你隐瞒身份,给你一个宿体,你只需要稍稍配合一下我,当我的剑灵,互惠互利,不正好吗?”
陈颜说着,捡起那把已经被雨滴穿成马蜂窝的……剑。
陈颜提前保证道:“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只需要想办法拜入宗门,到时候就有材料做一把更好的剑。”
说完抬头期翼看他。
大概是那句“更好的”起了作用,迟修礼认真想了想,终于点头答应。
太好了。
不仅没死,还收获一个不知道靠不靠谱的盟友。
陈颜将那块令牌牢牢握在手中。
对于徐应之能不能救她出来,陈颜非常有把握。
据书中人设来看,他为人温良如玉,家族时代护城,一心为民,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尽管和她不熟。
况且陈颜已经指出,自己是因为他才掉进这个火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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