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色刚蒙蒙亮,窗棂半掩着,屋里的床幔被一缕清风轻轻拂动,微微晃了下。
床上的人轻阖着眼,长睫微颤,翻个身,长发散了一枕,他有些不适,遂将身子囫囵地蜷缩了起来。
又过了许久,他缓缓换了个姿势,又将自己舒展开,仍旧觉得身子很不适。
那不单是风月一场的缘故。
酸楚之余,他觉得浑身没劲,于是试着抬了抬手,只觉绵软无力。
这状态他是再熟也没有了,软骨散。
有人就曾经给他用过,而今故技重施倒也手熟。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床上的人——沈行舟一偏脑袋,继而阖上了眸子。
来人正是与他**巫山的谢无恙,他随手掩上门,将手中托盘轻轻放置在桌上,从托盘的一角摸了个小瓷瓶,脚步极轻地往里间走去,怕扰人清梦似的,他到窗边将窗棂关好,才慢慢走到沈行舟床前,将床幔掀开一角,在床沿边上坐下了。
沈行舟没言语。
谢无恙自顾将小瓶打开,倒了点药膏化在手心里搓了搓,轻手轻脚地将沈行舟的手从被褥里薅出来,将手心覆上了沈行舟的手腕,小心翼翼地为他敷药,像是那伤不是他造成的一样。
触感微凉。
沈行舟却平静得像是根本没醒一样。
眼尾是没褪干净的红,千头万绪,一时无言,索性不理会谢无恙。
除夕夜,谢无恙给他送来了个东西——痴心殿主令。
说,他以后就是痴心殿的挂名殿主了。
痴心殿主虽不掌权,但也有那么点好处。
再怎么有名无实,也是个名义上的殿主,有了痴心令,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没人会打让他色|诱旁人的主意了,是好事。
沈行舟听罢并没有欣喜若狂,反应淡淡的,只在那痴心令上扫了一眼。
谢无恙又道:“你以后就不必习武了。”
沈行舟闻言抬起眼眸,问他:“是不必习武,还是不能习武?”
谢无恙并不准备与他细说,上前一步,要将令牌给他系上,沈行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我不要。”
谢无恙语气和缓地对他道:“你家的仇,我以后帮你报,你又何必一定要习武呢!”
他知道,沈行舟其实有点拈轻怕重,公子哥习气,要不是遭逢巨变,他恐怕都学不会刻苦。
练剑非一朝一夕,要天赋,得吃苦,能耐劳。
沈行舟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敢问无恙殿主,咱俩什么关系,你替我报仇,你凭什么?”
谢无恙不与他争辩,见他有意与自己保持距离,只好将痴心令塞到沈行舟手上。
沈行舟没接,一侧身躲开了:“说了不要,我不答应。”
他是拈轻怕重不假,但这是以前。
他的确不想以色侍人,可若两相对比,他更想能习武,是为报仇,也为自保。
再说若他武功能好一些,还犯得着用美色么,谁还敢不知死活地觊觎他。
谢无恙纯多此一举。
他转身就走,对谢无恙的所作所为并不领情,冷声道:“谢无恙,少管我的事。”
谢无恙忽然道:“你就这么想让旁人染指你?”
沈行舟脚下一顿,因为那张出众的脸,他总能吸引一些莫名其妙的目光,再惹一些没必要的麻烦,可他就长这样,那些人打他的主意,如何能是他的不是。
他笑了笑:“碍不着殿主的事吧!”
他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谢无恙自知理亏,尽可能的心平气和道:“我来知会你一声,除了习武,我不管你其他的事。”
他想,沈行舟都没管他娶亲的事,他俩各退一步,他也不干涉沈行舟的风月之事,只要是他情愿的。
沈行舟却不愿再听,送客道:“你走吧,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怎么还说不通了,谢无恙有些头痛,耐心告罄,道:“我不是来同你商量的。”
沈行舟盯着他看,心想,那你是来干什么呢?知会我?还是命令我?
就好像无论他干什么,自己都得感恩戴德地接受一样,凭什么?他生气了,怒道:“娶亲的人是你,我早同你说过了,我俩再无干系,你凭什么擅自替我做决定?”
“不管我同别人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少管我的事。”
“哦。”谢无恙听他字里行间都在强调他的事与自己再无关系,忍着头疼,只似笑非笑地对他道,“是么?”
话沈行舟是都说过,可他何曾答应过,不管是娶亲前还是娶亲后。
沈行舟不想同他纠缠了,可他却还喜爱这个少年。
喜爱他的上乘容色不假,也喜爱他的坚韧执着、意气风发。
他一见钟情的人,如何能说无关就无关。
沈行舟从这简单的两个字里品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你什么意思?”
谢无恙把玩着手中的痴心令,淡淡地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出旧事,行舟,就算你不爱我了,你的这具身子也还是我的,我要你守身如玉,不过分吧!”
沈行舟亲耳听他说这话,心下还是莫名有些难过,想起了二人初识时候的情景。
他走投无路,他落井下石。
那人笑盈盈地对伤痕累累的自己说:“我帮你摆脱追兵,你以身相许可好?”
沈行舟当时咬牙答应了。
说来讽刺,他讨厌一些人看他意味深长的目光,觉得谢无恙和他们不一样,可其实谢无恙一开始瞧中的,也是他这副皮囊。
及至后来两情相悦,**巫山,他再没提过这茬,以至于让沈行舟忘了,他俩的开始就是有目的的。
沈行舟嗤笑一声:“抱歉啊,你这话说得有些晚了。”
谢无恙脸色终于是变了,他蓦地一把扣住了沈行舟的手腕,力道之大竟让沈行舟一时之间挣脱不开,他语气不善地问道:“什么时候,你同谁行过风月之事?”
沈行舟被他捏得有点疼,目视着他,笑道:“你大婚当日,同陆清酌。”
对了,人还是他亲自送来痴心殿的。
谢无恙愣了一下,正要开口,沈行舟接着道:“那是第一次……”
他也不知道说这话是为了气他还是什么,可能是看他生气了,就还想让他再气一点。
谢无恙的手挪到他的脖颈间,缓缓覆上了他的咽喉,像爱怜地抚摸,又像是想掐死他,他的手指冷冰冰的,话也冷冰冰的:“还做过?”
沈行舟丝毫不理会落在自己脖颈间的手指,谢无恙这反应,倒好似他很在意的样子,好笑,许他软玉温香在怀,还不许自己和人寻欢作乐了,这是个什么严于律人宽以待己的歪理,沈行舟冲他露出了个无辜且无畏的笑:“自然。”
谢无恙也笑,手指在他脖颈间摩挲片刻,忽而松开了手,打横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沈行舟猝不及防,这反应怎么不对,不该是气愤地摔门而去吗?
他被那人搂抱进了怀里,那怀抱还是如此温暖熟悉,他却无由来地抗拒,也有点慌了,真刺激到他最后完蛋的可能还是自己,这可不成,他惊惶了,挣扎道:“你要做什么?”
这无疑是句蠢话,谢无恙的表情明晃晃地表达了想要上他。
他被沈行舟的话气着了,但抱起那人的时候,又被那骨硌了一下,有些心疼,他没表现出来,这人也不见长点肉,还是那么轻。
他一把掀开了珠帘,稳步进了里间,摆荡的珠子撞在一起噼啪作响,摇曳不止。
他将人不轻不重地往大床上一摔,随手将痴心令扔在一旁的小桌上,沈行舟给那一下摔得七荤八素,没能爬起来,谢无恙已经欺身而至。
他将人禁锢在身下方寸间,威胁道:“这个殿主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你喜欢承欢我不拦着你,你在别人身下承的欢,我会加倍讨回来。”
沈行舟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和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忍住了想要抱一抱他的冲动,故作镇定地“哦”了一声:“可我跟他们你情我愿。”
谢无恙眸光幽深:“他们?”
沈行舟:“……”
嘴瓢了,他避开谢无恙的目光,并不解释,谢无恙将他的脸掰正,与自己对视,问:“同我就不情愿了?”
沈行舟给了他个无懈可击的笑,他早说过,谢无恙若是娶亲,他就不要他了。
谢无恙闭了闭眼,竭力克制着心中怒火,不想伤了他。
这话不一定就是真心的,他知道,行舟心里有气。
口舌而已,让让他也无妨。
且不说他病了大半年的事,这痴心殿真敢与他风月的人能有几个,他喜欢的,又能有谁,若真有,初九那天他何必伤自己,一场风月就能压下去的情蛊。
沈行舟挣脱不开,像是妥协了,开始满不在乎地盘算起来:“不过,真做这殿主好像也不是不行,**巫山起来许是能更方便些。”
明知是假的,**巫山几字落在谢无恙耳中还是格外刺耳,他又窝心又窝火,感觉头疼得更厉害了,曾经那对情事又稚嫩又青涩的少年,如何能对自己的身子这样毫不在乎。
和谁欢好都行一样。
若是真心,他究竟是在糟践自己,还是打算报复自己。
谢无恙的理智飞了,被禁锢在身下方寸间的人看他的眼神十分的陌生,再不是情意绵绵的。
他近乎咬牙切齿地道:“你想都别想。”
不管是真是假,必须得让沈行舟断了这种念头,不然他可能得疯。
沈行舟在他人身下欢好,这事想想都能逼疯他,怎么可以,行舟是他的。
沈行舟语气冷淡疏离,跟他重复与他大婚前说的话:“我早同你说过了,你要娶亲我不拦你,咱俩桥归桥路归路,我同谁欢好你也管不着。”
谢无恙俯身要去吻他,沈行舟一偏头,躲开了:“放开。”
谢无恙问他:“谁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沈行舟冲他笑了笑,眼神不言自明,因为你娶亲了啊,是你先背弃那些海誓山盟的。
你说过喜欢我,要和我执子之手,说过不会娶亲,可你又是怎么做的?执子之手是假,始乱终弃是真吧!
谢无恙理智短暂回拢,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那双令他沉沦的眸子,而今看向他的眼神是冰冷的。
他许是,真的不喜欢自己了。
他一撑手,坐正了,兀自发了片刻的呆,起身出了里间。
沈行舟暗自松了口气,就着那躺下的姿势没动,被谢无恙这么一弄,他有点反应,需要平息片刻。
谢无恙在外间倒了杯茶水咽下,能明显感觉到情蛊在躁动,竭力克制着**。
体内情蛊蠢蠢欲动,滋味着实不好受。
噬心的疼。
他是真的很想直接将人扒光了狠狠地缠绵,但又舍不得,他若真的不喜欢自己了,再这样做,他该伤心了。
沈行舟躺了片刻,听外屋没了动静,以为人走了,一侧头,见谢无恙在打坐调息,心里有点纳闷。
他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大了。
就算曾经**过,那也是以前的事了,他就算真有这种心思,也不至于压不下去吧!
沈行舟觉得渴,想出去倒杯水喝,绕开谢无恙的时候,他看见那人额上泛起了冷汗,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了,竟然在微微颤抖。
反应怎么这样大。
沈行舟也不觉得渴了,他皱了皱眉,出声道:“谢无恙?”
谢无恙倏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有血丝,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是那壶茶水。
他简短道:“出去。”
沈行舟一时疑心自己耳朵出毛病了,这位不速之客敢反客为主,让他出去?
岂有此理,凭什么?
沈行舟茶也不喝了,一把摁上桌案,发出一声闷响:“你再说一遍?”
谢无恙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身上情蛊不是没发作过,这次却是见鬼似的难捱,想是掺了媚药的缘故。
情蛊本就折腾人,加上媚药,二者叠加,沈行舟再杵着不动,他不敢保证不对那人做点什么。
不过,沈行舟屋里的茶水是何时被人动了手脚的,痴心殿果然有觊觎他容色的人。
沈行舟与他视线相撞,莫名有点怕,往后一退,后腰撞上了桌沿。
谢无恙见他要走,堪堪想要开口挽留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让他,帮自己吗?他不会肯的。
他起身泼灭了香炉,往里间走去。
沈行舟:“……”
是香有问题还是茶有问题?今日除夕,有人过来走动他也不怎么在意,他没动过这屋里的茶,谢无恙方才喝了?这倒霉催的,谁使的下三滥手段,谁觊觎小爷容色。
他知道谢无恙什么状况了,那他是走还是不走。
走,就放任谢无恙不管,他的样子看起来不是很妙,留,是不是意味着要与他……
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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