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对面人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时间仿佛穿梭了百年,又仿佛静止在了这一瞬间。
终于,尘生雪在这目光中败下阵来,移开了视线。
——他到底在隐藏什么?
值得在罪恶台涉险,值得在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刑法司搏命。
这应该是他劫过的第一个狱,但似乎并不陌生,尘生雪不想去细究缘由,但他希望至少不是白救。
“罪恶台的手都伸到魔域了?”
尘生雪启唇问了一句,瞧见对面人的嘴唇轻微动了动,似是有话要说,不由地眼眸轻眯,“还是说,你故意的?”
扫过来的那双眼睛好看的难以置信,温云舒却偏头看向地面,恰好避开了这道目光,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没有说话。
尘生雪见此眸光微闪,为什么要回避?
心念一动,他缓缓地出声问道:“是我干扰了你的计划?”
温云舒的眼中明暗交织,闻言立刻摇了摇头,半晌后才出声:“不,是救了我的命。”
“但愿。”
尘生雪虽然并不相信,却并没有打算追究这件事,只道,“现在有什么打算?回枯鸦城妥当否?”
温云舒原本是想摇头的,不知怎的,竟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尘生雪见他已有安排,便不再多言。
场面就这般冷了下来。
尘生雪这人性子孤辟,不喜热闹,不知寒喧,多是要旁人引着才会说上一字半句。
亲友尚在时,勉强还有几分活气,如今,更如同冷冰玉雕。
总之,不及谢沉渊半数能言善辩。
若非近来常遇故人,往昔情分忆起几分,就依平日而言,约莫他只会冷眼旁观。
人救了,话也问了,尘生雪自觉情分已了,微微颔首,便打算离开。
晚风撩起那一片素白袍角,清冷动人。
“等等。”
目光紧锁住那一角渐远的衣袍,不知想到了什么,温云舒那双隐在茫茫夜色中的眼眸蓦地一暗,说不出的偏执狠戾。
尘生雪闻言转身,想看看这人打算说什么。
“轮回道台会在近日现世,众多势力都前往去了天宸谷……”
“无修,可想前去一探?”
那双霜雪似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看过来,温云舒心头一颤,死死压下了眼中的癫狂,唇边勾起抹轻浅柔和的笑容,瞧上去倒是人畜无害。
“是因为昆仑镜?”
单单是一个轮回道台,自然吸引不了仙门百家。
尘生雪垂眸,稍加思索,便料定是冲着这面镜子去的。
“嗯,”温云舒唇边的笑容扩大了些,漂亮的眉眼在夜色中妖气横生,“人啊,到底是惜命了。”
尘生雪闻声怔住,而后认真看了一眼这个温润如玉、从来良善宽厚的故友,心头忽地升起几分陌生。
这人分明是在笑着,眼底却透不出一丝亮光,周身气息阴冷骇人,夜色浓稠,恍若地狱。
他用一种微妙又复杂的神色看向黑夜里的高墙,仿佛看向了千万里之外的人山人海,幽幽开口:“再强的修士都要历劫,一念之差,天上地下,谁又想拿数年的修为做赌?”
这番话好似是在解释,话尾上挑的余音恍惚间又似是讥讽。
尘生雪也随之看了一眼高墙,温云舒的话虽然不留情面,却说的不假。
修炼十三境,自入洞墟境后,每破一大境便要渡一劫,直至成道。
话说起来,昆仑镜本是上古神物,却被排在了仙器之列,由此可见其威能实在是不敢恭维。
但在仙路未开的当世,便是难出其二的绝世至宝。
除了仙器本身的过分强大外,更难得的是昆仑镜可以窥往昔、探未知,传说有轮回改天之能。
不过如今只能用来编织幻像,修士可在幻境中渡劫,即使失败了,也不过是大梦一场,修为尚在。
若是成功了,则可安然破境,昆仑镜自能蒙蔽天机。
怎么瞧,都是稳赚不赔的。
但对他来说,并无用处。
昆仑镜编不出他的过往,织不了他难以渡过的劫,自然也助不得他破开那一层。
最重要的一层。
尘生雪浅浅回眸,看了一眼隐在乌沉夜幕中的人影,到嘴边的话顿了一下,而后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
“可去,可不去。”
温云舒垂眸,没有说话。
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有几分纠结无措。
“你可是想去?”
尘生雪忽地问道。
“什么?”
温云舒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说,红若玛瑙的眼珠瞬时睁大,倒像一只名贵漂亮的猫儿,看不出平日里半点如玉君子的端庄模样,随后结结巴巴地回道:“自,自是想去的。”
“那便去,左右无事。”
尘生雪意外地好说话,点点头直接应了下来。
毕竟这副模样的温云舒可不多见。
对面人闻声怔了片刻,忽然勾了勾唇,宛若冰雪消融,眉梢眼角俱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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