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徐正阳还在恍惚,他有点不敢相信就这样入职了。
大宅外下起了小雨,屋子里黄色的暖光灯看起来很暗。窗户上倒映着徐正阳的身影,不太合适的西服贴在他身上,看起来紧实,但是让他自己很不舒服。
他一个人在这种宅子里逛了一圈,初步了解了这里的布局:主宅一共有三层,一楼包括大厅、厨房以及餐厅,二楼是一些简单的客房和书房,而三楼是一间阁楼,平时很少有人去,因为里面堆积着很多陈年旧物,包括大量的灰。
房子的墙壁贴着花色的墙纸,并且挂了很多挂画,大部分是法国画家所作。
主宅外,有一片后花园,里面有什么还得等着徐正阳去探索。不过他今晚已经累了,在逛完这座宅子后,他已经有点找不到回房间的路了。
他扯了把领子,拿起手机打给林尚。
接通电话的一瞬间,他听见林尚很大声地叹了口气:“谢天谢地,你还能打电话给我。”
“这边还挺好的,”他顺手打开了房门,迎面上来的是一股潮湿的味道,轻咳两声,他又说:“入职很快,还给我住的地方。”
“不是哥们,给你500万,待遇还这么好…?”林尚拔高了音量,说道:“还招人不?我可以当牛做马,只要也给我500万就行。”
“这种事情你想一下吧,因为我觉得他们大概是不会招新人了。”
林尚骂了徐正阳两句,随即开始抱怨现在工作怎么怎么难找,又怎么怎么羡慕他们找到工作的人。
一直聊到九点半,徐正阳才挂了电话。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吊灯发呆。
窗外的雨小了些,不过还是能听见雨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这里没有车辆经过的鸣笛声,没有在出租屋的闷热,也没有半夜会哭闹的小孩。
唯一吵闹的不过是窗外一阵一阵的虫鸣。
他开着窗,任由雨滴飘进来打湿桌上的草稿。
艰难地爬起来洗漱后,他躺回床上,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被赵管家叫醒。
“徐先生,您起来了吗?”
急促的敲门声和赵管家的声音传入他耳朵里。
他猛地爬起来,带动被褥慢慢往下滑。他揉了把眼睛,看向窗外时天还没大亮。
“是的,我醒着。”徐正阳伸了个懒腰,强装清醒地应了赵管家。
“十五分钟后我在大厅等你,少爷九点钟回来。”
几分钟后,他慌慌张张地从楼上跑下来。
赵管家推了推眼镜,领着徐正阳往厨房走。一路上,徐正阳扯着衣角,在不断变换的窗户倒影上整理着着装。
厨房门口,赵管家叮嘱徐正阳什么都不要碰。
“虽然少爷有私人的营养调理师,但是你作为秘书,还是要在饮食这一方面多上心一点。”赵管家带着徐正阳往深处走,嘴里喋喋不休:“这是几位负责大宅一日三餐的厨师,这有一张少爷的食材表,过目一下,其余的,以后我会告诉你。”
赵管家递过来一张单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印满了字。
徐正阳不得不感慨:有钱人吃东西都这么严谨。
“我想,普通的整理文件、传达通知、日程管理,这些你都能做到了。”
“emmm,是。”
“少爷在工作上有负责的属下,所以你主要负责生活上的工作,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赵管家说话的时候,依旧马不停蹄地往前赶,甚至头也不回。
徐正阳直了直腰,信誓旦旦地说:“是。”
经过落地窗时,天已经大亮,鱼肚色的天空泛着一点点别样的粉红,今天的天气也许会很好,因为徐正阳到现在都没看到一朵云。
窗前的钢琴是白色的,静静地矗立在那,就足够彰显这座宅子的华贵。
徐正阳望过去时,注意力落在钢琴上的花瓶里,那里面插了几支白色的栀子花,如同镶嵌在晚礼服上的宝石,花瓣上还隐隐约约挂着几滴水珠,显现出的怜惜让人忍不住想去拭去那几滴似泪一般的晨露。
“你在听吗?”赵管家的话把愣神的徐正阳拉回现实,又开口道:“少爷对一些事情很敏感,他不喜欢坐别人的车,当然,他有自己的私人司机。工作时不要说废话,少爷不爱听,他对琐事不感兴趣。”
说到这时,赵管家停顿了一下,又郑重地开口:“我希望你能给少爷带来一些乐趣,不管是生活上,还是精神上。少爷十岁的时候我就在这里工作了,自从意外以后,他就不怎么笑了。”赵管家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可以被窗外的鸟鸣盖过,但也许是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悲凉。
“少爷十七岁的时候就出国了,在国外发生了意外,回来的时候嗓子坏掉了,虽然在积极寻找治疗的方法,但从那以后,他整个人就不一样了。我了解的少爷是一个活泼的孩子,从小就很聪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不说话之后,人也变得没那么开朗了。”
他叹了口气,沉默了一路。
早上九点的宅子里热闹了起来,徐正阳以为的盛大的欢迎仪式没发生,所有事情都在继续,不过是家里面多了一个人。
赵管家去接少爷的时候,徐正阳正被安排着去检查卫生情况。
他交代了注意事项,以及少爷的常去的地方是哪些,之后就放徐正阳去忙自己的了。
徐正阳漫无目的地走在宅子里,交接工作不是他的活,所以这会只能乱逛一会。
太阳照在院子里的花草上,整个后花园都显得更有活力了。雨下了一整晚,他走过的时候裤腿已经被露水打湿了。
花园后有一座小亭子和一间小小的书房。
大榕树的一根粗壮的分枝上还绑着木质的秋千,两根吊绳垂下来,底座上还有被打湿的花瓣。延伸至主宅的石板路旁已经杂草丛生,像是很没人打理过。被人记得的除了那间小书房以外,其他的都被深深地埋在回忆里。
路过书房时,他还特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男人坐在里面,手里的笔停在第三行,墨已经在纸上晕开了一个黑点。
徐正阳轻悄悄地绕道正门,叩门声响起。
里面的人抖动了一下,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他没有开门,只是静静坐在那把椅子上。
徐正阳扭动门把手时,才发现没上锁。
当对上男人的眼睛时,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抱歉,我情不自禁就…”
男人摇摇头,又转身继续在纸上写起来。
“我昨天才来的,我没见过你,你也在这里工作吗?”徐正阳倚在门框边问。
男人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在纸上写着。
雨落在树叶上,发出模糊的噼里啪啦声。刚刚才出来的太阳,这会又被云遮住了。雨肉眼可见地大起来,徐正阳关了门,只听见雨滴敲打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雨润湿了空气,让人的发丝黏腻起来,而坐在那儿的男人显得平静又干燥,仿佛屋外的一切与他隔绝了一个国家的距离。
徐正阳漫不经心地在书房里转悠,他慢悠悠地挪到书架前翻看起那几本硬壳的书。书脊上是一串他看不懂的英文,他吞吞吐吐地尝试念出来:“One Hundred Years of ……Solitude??”他转头看向男人,对方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端坐在案前书写什么。
“我读得对吗?”徐正阳轻声问道。
男人沉默不语,仿佛目光只能停留在桌上那几张稿纸上。
“嗯,你不太想说话是吗?”徐正阳把书顺着那条留在书架上的痕迹放回去,自顾自地说着:“让我来猜猜,你在这里做什么。如果猜对了你就点点头,行吗?我会看着你的。”
“你是管家吗,或者说是第二个管家?你气质很好,所以还是挺像的;或者说厨师吗?刚刚在那边没看到你;还是园丁?……”
徐正阳停顿了,因为他清楚地看见男人微微点了一下头。
“也许这个宅子里的都是沉默的人吧,我感觉大家都很冷漠。呃…”徐正阳缓慢朝着男人走去,最后在离他还剩一米多的位置停下,眼睛刚好能瞥见男人在写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靠在窗框上,眼睛时不时往男人那边瞟。
“我话有点密是吗?那我少说一点。”
男人回过头看他,正好撞见徐正阳的视线落在那张稿纸上。他有些尴尬,慌乱间眼睛看向一边,右手顺势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试图缓解这份尴尬。
窗外的雨滴答不停。
没一会儿,徐正阳又按耐不住开口:“你见过少爷吗?”
男人点头。
“他帅吗?”
“……”
“偷偷跟你说,”徐正阳朝着男人的方向又挪了些,随即压低声音开口:“我在想少爷是不是因为长得有点……嗯…你懂的,所以不怎么露面啊?”
男人搁下笔,转过头时眼里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徐正阳瞧他这样,突然饶有兴趣地开始和这个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的男人讨论起来:“其实我还挺期待的,之前没做过这类工作。也许我们以后就是工友了?”
“你说雨怎么不停呢?等会赵管家要找我了。”
徐正阳双手撑着头,等待着雨能小一点。
两个人就在这间狭小的书房里,听着雨声残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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