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微月居住的“听雪阁”内,熏香依旧淡雅,陈设依旧精致,却因宋清荷的到来,悄然注入了一丝不一样的生机。
阁内丫鬟婆子们虽不敢怠慢小姐的救命恩人,但看向宋清荷那身粗布衣裙和旧竹篓的眼神,难免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审视与好奇。
云袖机灵地奉上茶点,是上好的雨前龙井和精巧的荷花酥,与宋清荷平日接触的粗茶淡饭截然不同。
宋清荷倒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地谢过,目光却更多被阁内摆放的一盆兰草吸引。
“小姐这盆寒兰养得真好,叶色油亮,只是花箭稍弱,怕是前几日浇多了水,根须有些闷着了。”
康微月微微讶异。
这盆兰是她的心爱之物,前几日确是忍不住多浇了些,花箭生长便迟缓下来,连专司花草的老花匠都只说“无妨”,这乡野姑娘竟一眼看出了症结。
“你懂花草?”
“谈不上懂,就是在山里跑惯了,看得多了些。”
宋清荷笑道,放下茶杯,很自然地从竹篓里取出几株带着泥土清香的草药:
“小姐方才受了惊吓,脸色还有些苍白。
这是我刚采的宁神草和补血叶,气味虽不太好闻,但效用是极好的。
若小姐不嫌弃,我拿去小厨房,让她们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服下后会舒坦许多。”
康微月看着那几株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粗糙的草药,若是平日,她定不会轻易尝试这等来历不明之物。
但此刻,看着宋清荷眼中纯粹的善意和自信,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有劳姑娘。”
宋清荷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莫大的信任,立刻抱着草药跟着一个小丫鬟往小厨房去了。
她步履轻快,身影灵动,与这阁中规行矩步的侍女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多时,一碗颜色深褐、气味独特的药汤被端了上来。
康微月看着那碗药,迟疑了一瞬。
宋清荷仿佛看出她的顾虑,坦然道:“小姐若不信,我可以先尝一口。”
“不必。”康微月阻止了她,端起药碗,屏息喝了一口。
药汁入口苦涩,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回甘,一股暖流缓缓沉入腹中,那因惊吓和积郁而一直紧绷的神经,竟真的松弛了几分。
她抬眼看向宋清荷,对方正一脸期待地望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杂质,只有纯粹的关心。
“确实……舒坦了些。”康微月轻声道,这是她今日第一次感到一丝真正的放松。
“那就好!”宋清荷开心地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小姐是心思重,郁结于心,加上体弱,才容易头晕目眩。
光喝药不行,还得放宽心。”
她说着,又从竹篓里拿出一把刚在路上顺手采的带着露水的野花,有紫色的二月兰,黄色的小雏菊,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白色小绒球。
她找了个空置的白瓷瓶,注入清水,三两下便将那些野花插得错落有致,生机盎然,与阁中那些名贵却略显呆板的插花截然不同。
“看,这样是不是亮堂多了?”宋清荷将花瓶放在康微月临窗的书案上,野花的勃勃生机瞬间冲淡了房间的沉闷之气。
阳光透过窗棂,恰好洒在那瓶野花和宋清荷洋溢着笑容的脸上。
康微月静静地望着,被这质朴的生机与温暖,轻轻融化了一角。
这个女孩,像一股不受约束的山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和阳光的温度,不由分说地吹进了她精致却孤寂的世界。
她开始觉得,留下这个叫宋清荷的姑娘,或许是她近日来,做出的最不循规蹈矩,却最正确的决定。
“清荷姑娘,”康微月的语气比先前更柔和了些,“若不急着回家,便在别苑多住几日吧。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又通晓这些……让我舒坦的法子,容我好好谢你。”
宋清荷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小姐太客气了,我真的就是顺手……不过,”
她看了看窗外的春色,又想到家中卧病的母亲,犹豫了一下:“若是小姐不嫌弃,我倒是可以陪小姐说说话,解解闷。我们山里人,别的不行,故事倒是挺多的。只是……可有报酬。”
康微月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解闷?
她已经很久不需要,也没人敢说要为她“解闷”了。
“有。”她轻轻颔首。
窗外,鸟鸣啾啾,春意正浓。
听雪阁内,那瓶不起眼的野花静静绽放,预示着某种微妙的变化,正悄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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