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姻缘司的年度总结大会，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来。
巨大的水镜悬浮半空，上面一行触目惊心的猩红大字：“本年度人间结婚率再创新低，较上一年度暴跌15.7%！”
后面跟着个巨大的、血淋淋的向下箭头。
司黎缩在绝望红箭头下的白玉莲台座椅里，恨不得把脑袋埋进仙袍的袖子。
她是姻缘司新晋月老，业绩垫底，此刻正承受着司命星君那能刮掉一层仙骨的目光扫射。
星君星君放过我。
“某些仙僚，”司命星君的声音像结了冰的玉磬，狠狠地砸在司黎头顶，“牵的红线还没蜘蛛网结实！业绩惨淡，拖累整个司府！仙界绩效考核在即，若再无起色……”
他没说完，但那声冷哼足以让殿内所有仙官集体打了个寒颤。
司命星君目光如电，锁定鸵鸟状的司黎：“司黎！”
“属下在！”司黎一个激灵，差点从莲台上栽下来。
“人间结婚率关乎三界气运平衡，兹事体大。”司命星君语气强硬，“本君命你，即刻下凡！不惜一切代价，查明症结，扭转乾坤！三月为期，若仍无起色……”
那未尽之意比任何责罚都更令人胆寒。
“属下领命！”司黎硬着头皮接下这烫手山芋，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撞墙。人间情爱复杂如乱麻，她一个新手月老，拿什么去“不惜一切代价”？
刚踏出姻缘司巍峨的殿门，身后便追来一个火急火燎的身影，是同僚月老凌波。
他一脸闯了大祸的惨白，手里紧紧攥着一枚能穿梭三千小世界的跨界神器“流光溯”。
“司黎！等等！大事不好！”凌波的声音都在抖，“我刚操作流光溯时手滑了一下，好像……好像把你的命轨和某个能量暴走的小世界强行扭到一起了！那是个……呃，据说怨气冲天、逻辑崩坏的狗血话本世界。”
“什么？！”司黎眼前一黑，差点当场仙逝。
“快！抓住它！”凌波手忙脚乱地将失控震颤的流光溯塞向司黎。
梭子周身光芒狂闪，空间瞬间扭曲成一个狂暴的漩涡，散发出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吸力。
司黎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攫住了他，眼前仙宫祥云、凌波惊惶的脸瞬间被撕扯、拉长、粉碎，化作一片光怪陆离的混沌。
无数尖锐的、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裹挟着浓烈的不甘和绝望，像烧红的钢针般狠狠扎进他的仙识——
“……顾衍舟，他只要我的眼睛像他……”
“……一千万？买我三年青春和自由……”
“……婚礼，不过是演给媒体看的一场戏……”
“……替身，永远只是替身……”
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司黎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司黎的意识是被一阵尖锐的、几乎要刺穿耳膜的喧闹硬生生拽回来的。
她猛地睁开眼，沉重的凤冠压得她脖颈生疼。眼前是一片晃动的、刺目的猩红——是覆盖视线的轻薄红纱。浓烈到呛鼻的香水味混合着昂贵鲜花的馥郁，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鼻腔。震耳欲聋的喧哗声浪从四面八方汹涌扑来，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哈，还是一场中西结合的婚礼。
“顾先生，您是否愿意娶司黎小姐为妻，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
司仪抑扬顿挫、饱含深情的询问透过麦克风回荡在整个奢华得令人目眩的宴会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晃得司黎头晕目眩。脚下是柔软得能陷进去的波斯地毯，空气里弥漫着香槟、雪茄和金钱堆砌出的富贵气息。
她僵硬地转动唯一能动的脖颈，看向身旁。
高大的男人矗立在那里，一身剪裁完美的纯黑色高定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如同古希腊最完美的雕像。然而那张轮廓深邃、俊美得极具侵略性的脸上，此刻却覆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薄唇紧抿成一条冷漠的直线，下颚线绷得死紧。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正透过司黎面前的红纱，冰冷地、毫无感情地注视着她。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新郎该有的喜悦或温柔，只有审视一件昂贵物品般的估量，和一丝毫不掩饰的厌倦。
司黎的心脏像是被那目光冻住，狠狠一缩。脑海中最后残留的凌波那句“狗血话本世界”瞬间炸开，与刚才强行灌入的、属于“司黎”——这个替身新娘的记忆碎片轰然对撞、融合。
顾衍舟！小说《白月光难追：总裁的替身娇妻》里的冰山男主，冷酷霸道，手段狠戾，心中只有他那早逝的白月光。
而自己，司黎，就是那个因为一双眼睛酷似白月光而被选中、签下屈辱契约的替身新娘。
今天是契约生效的第一天，这场轰动全城的世纪婚礼，不过是顾衍舟用来安抚家族元老、堵住外界悠悠众口的华丽表演。
司黎脑子里嗡嗡作响，月老的专业素养却在极度混乱中强行冒头：【啧，这新郎微表情分析——眉间肌轻微收缩，下唇微压，典型的压抑性愤怒混合深度厌恶。宾客祝福声浪达到85分贝，环境压力指数超标……这婚结的，怨气值快赶上奈何桥了！难怪人间结婚率暴跌，源头在这儿？】
“……我愿意。”顾衍舟答，声音低沉，带着不耐。
司仪的声音再次拔高，带着职业化的激动，将询问转向司黎，“司黎小姐，您是否愿意嫁给顾衍舟先生，无论……”
整个宴会厅上百双眼睛，连同无数媒体的闪光灯，瞬间聚焦在司黎身上。灼热得仿佛要将她身上这身繁复沉重的嫁衣点燃。
司黎隔着红纱，能清晰地看到顾衍舟眼中那冰冷而无声的警告——像在看一只必须配合演出的提线木偶。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股莫名的憋屈感直冲天灵盖。
她堂堂月老，掌管三界姻缘（虽然业绩垫底），竟沦落到在话本里给一个凡间霸总当替身新娘冲KPI？
“我……”司黎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无数个念头在电光石火间碰撞：【直接掀桌走人？仙力被封，估计会被保镖按在地上摩擦。大喊‘我是月老’？会被直接扭送精神病院。按剧本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不想啊。】
顾衍舟的眼神又冷了几分，带着重如千钧的压迫。
司黎深吸一口气，属于“替身新娘”的柔弱本能和月老司黎那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识时务感占了上风。
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红纱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眼底翻腾的吐槽欲，用尽全身力气模仿着原主记忆中那种怯懦温顺的语调，细若蚊呐地吐出那三个字：
“……我愿意。”
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颤，完美符合一个卑微替身此刻该有的心境。宾客席中立刻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和虚伪的祝福声浪。
只有顾衍舟，清晰地捕捉到司黎低头那一瞬，红纱后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认命般的生无可恋？还有一丝古怪的抽气声？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英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司黎在不愿意什么？还是这是他的错觉？
繁琐的仪式继续进行。交换戒指时，顾衍舟拿起那枚硕大的钻戒，动作近乎粗暴地套进司黎的无名指。冰凉的铂金圈箍住手指，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禁锢感。
司黎指尖微颤，强忍着没缩回去，心里的小本本已经给顾衍舟狠狠记上了一笔：【服务态度极差！扣分！严重影响客户（新娘）体验！】
好不容易熬到仪式结束，司黎感觉自己像打了一场硬仗，仙魂都萎靡了几分。
她被簇拥着送入新房。沉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浮华。
房间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香水百合味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流光溢彩。
顾衍舟扯开束缚的领带，动作带着一丝烦躁。他看也没看僵立在房间中央、依旧顶着沉重凤冠和繁复嫁衣的司黎，径直走向宽大的丝绒沙发，姿态倨傲地坐下。长腿交叠，昂贵的皮鞋尖在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
他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灰白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过分冷峻的轮廓。片刻后，他才像终于想起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缓缓抬起眼皮。
那目光，太尖锐，像刀子一样冰冷地切割着司黎。
“过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命令口吻，毫无温度。
司黎顶着那沉重的凤冠，挪着小步走过去。每走一步，头上的珠翠都叮当作响。
刚在沙发前站定，一份薄薄的文件就被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随意地甩到了他面前的矮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签了它。”顾衍舟吐出烟圈，语气淡漠得像在吩咐佣人。
司黎低头看去。烫金的封面上印着几个清晰的大字：《婚前财产及身份约定协议》。
她强忍着吐槽【果然来了，霸总标配婚前协议】，伸手翻开。
条款很明朗。
三年契约婚姻期间，她需要完全扮演好“顾夫人”这个花瓶角色，出席一切必要的公开场合，维护顾氏形象，满足顾衍舟一切“合理”要求，包括但不限于模仿某个特定对象的言行举止。
最重要的一条：绝不允许对顾衍舟本人产生任何超出契约的非分之想，更不能试图探听关于那个“她”的任何信息。
作为回报，顾衍舟会提供优渥的物质生活，并在协议期满后，一次性支付一笔足以让她下半生衣食无忧的巨额酬劳——具体金额处空着。
顾衍舟掐灭烟蒂，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支镶钻的钢笔，又拿出一本支票簿。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撕下支票，连同那支昂贵的钢笔，一起丢在协议旁边。
“数字自己填。”他抬眸，眼神紧紧锁住司黎被红纱遮掩的脸，每一个字都淬着冰，“认清你的身份，司黎。你存在的价值，就是这双眼睛。”
他身体微微前倾，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裸的警告和轻蔑：
“当好你的花瓶，安分守己。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也别做任何多余的事。我的耐心和容忍，非常有限。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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