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这做什么?”
“我……”
何不衿有种做贼被抓到的心虚。
月无穹解围道:“看你独自出村,怕你有危险,过来保护你。”
这脑子是真溜,说话一套一套的,撒谎不眨眼。
何不衿翻了个白眼,既然被发现,他索性起身凑上前。
“贺不言啊,大晚上的外面危险,快点回家吧。”
贺不言别过头,不去看他,语气中带着悲伤。
“多谢好意。”
何不衿心里觉得有些苦涩,却不知道该劝什么。
“你早些回家。”
月无穹说完这句,就要带何不衿走,何不衿频频回头,怎么看贺不言的背影都还是觉得不忍心。
“你不会真要杀了他吧?”
月无穹没回答:“先回村里。”
“回去做什么?”
“我担心要出事。”
一路上月无穹心里总觉得非常忐忑,多年来天刑官的经验告诉他,似乎有事要发生。
当他马不停蹄带何不衿回到村后。
村里静悄悄,只有远处的鸟发出咕咕的怪叫声,月亮很大很亮,风沙沙吹着明明一切安好,可他总觉得,这个环境属实有些怪异,安静,太安静了。
安静的有些古怪。
何不衿感受到月无穹紧张的情绪,安抚他:“你看村子里好好的。”
月无穹眉头却依旧紧皱:“不,我总觉得,今夜有事要发生。”
天刑官的直觉向来敏锐,何不衿听到这话也严肃起来,他问跟狂暴有关。
“也不一定是跟狂暴有关。”月无穹从怀里掏出千机鸟,千机鸟在村子上空盘旋,不断叽叽喳喳的叫,这说明狂暴在这个村子里已经严重超过。
“千机鸟能吸收村民身上的狂暴吗?”
“他们已受到感染,千机鸟只能排查,并不能吸收。”
何不衿有些无奈:“那怎么办?”
“希望狂暴不会忽然爆发,否则必须杀死那些村民。”
何不衿心中一惊,但也别无他法。两人又等待片刻,何不衿提议:“我们别在这里傻站着了,去泉眼吧,那处视野极佳,就算有爆发也能看到。”
月无穹点头同意揉揉太阳穴,他总是太阳太阳穴痛。
何不衿拉着月无穹回到泉眼。
何不衿找到一块干净的石板,躺在上面,月无穹在他旁边躺下,月亮的光芒从溶洞上方照射在两人脸上。
这熟悉的一幕和旁边躺着的人,何不衿思绪飘渺,回想到很久之前。
当时他将奄奄一息的月无穹,从狼群嘴口中救下,将他带回家中,而那个无所谓的家,也是一处山洞,与现在相比并没有好到什么地方去。
只不过是多了些许家具而已,何不衿是个散修无名无势,无权无财,无门无师。向来过得辛苦又贫穷。
虽说那段时间他将月无穹当做鼎炉。
贪恋他的容颜,可到底还是多了一张嘴,那时候不经自己吃饭都成问题,还要寻医给月无穹看病,照顾他的吃食。
与其说捡了个鼎炉,可自己却反而像是他的保姆。
“在想什么?”
注意到何不衿眼神空洞,月无穹便猜测到在回忆曾经的过往。
“我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那个时候你还是……”
他突然不说话了,月无穹悠悠接话道:“那时候我还是你的鼎炉。”
话语中没有丝毫对于过往的屈辱,和羞愧。
“是啊,但是现在都不一样了,我已经成为你的囚徒。”
月无穹长久沉默,最终作出让步。
“只要,这个故事能顺利走下去,不会发生意外,我可以向你承诺,在天道面前为你求情。你可以重新回归,你的散休生活。我不会再干涉你。”
“但前提条件是,你不能再做任何破坏这本书的事。”
月无穹的话让何不衿感到意外。
“你会向天道为我求情,你不是向来刚正不阿吗?”
“传闻而已。我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月无穹不去看他,盯着自己的手摆弄,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柳叶。
犹豫很久,何不衿还是小心翼翼开口道。
“我想知道,当年你离开我后,都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从一岌岌无名的小鬼,成长为天道的天刑官。”
说完这话,何不衿便意识到自己逾越了,他跟月无穹的关系并没有多好,甚至月无穹是记恨他的。
而如今他却一副关心的语气,询问月无穹曾经的过往,月无穹一言不发,躺在何不衿身边。
“嗯,经历了一些事。”
月无穹的回答很简洁,并没有详细说明具体。
何不衿也没真指望他能回答,默默翻身躺在一侧,背对月无穹,枕着自己的臂弯盯着远处,听着泉水溪溪流淌。
缓慢闭上眼睛。有什么东西盖在自己身上。何不衿睁开眼是月无穹的披风?
“你……”
“如今你是凡人,还是先盖着吧,若是你半路死了,我没办法向天道交代。”
话虽如此,但何不衿心里还是有些许感动,有些话他一直没能说出口。
他将月无穹当做鼎炉,并非完全图他的颜值,而是他当时真的看上了月无穹。
或者换句话说,那个时候的他喜欢月无穹。也包括现在!
他也曾天真以为,他能和月无穹一直生活在,那处小溶洞中,过着贫穷而又快乐的生活。
直到永远。
可是他摆烂习惯,只想苟且偷生,月无穹不一样,他的志气比何不衿宽广。
他想要的,是逃离那处穷乡僻壤,去往更加广阔的地方,如今,他成为了天道的天刑官。
时隔多年何不衿,依旧是无名的小散修。
当两人再次相见时,那一度尴尬的氛围与巨差的身份,确实是令何不衿感到些许的不堪。
看啊,离开你后我成为了天刑官,而你却依旧留在那处穷乡僻壤,过着那样的生活,这么多年没有一点长进。
注意到何不衿思绪凝重,月无穹,开口叹息一声。
“睡吧,明早我会喊你。”
何不衿默默嗯了一声。
想着狂暴,想着村民,想着那个失去妻子的贺不言。
许久许久眼皮感到沉重,便默默闭上了眼。陷入沉睡,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陷入沉睡后,月无穹默默转身,贴近何不衿。
伸出手将他抱在怀里。
月无穹的眼神极其危险,一副看猎物的神态,想将何不衿吸入漩涡。
熟睡中何不衿的脸庞,距离他的脸越来越近,几乎要贴上他的唇,可最终还是无奈叹息。
那叹息的声,夹杂了太多太多的无奈。
何不衿是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的,似乎外面打起来,有千军万马在奔腾,有些似曾相识。
山下的地一阵一阵,耳边都是飞起的尘埃,他猛地睁开眼坐起身。裘衣在身上滑落他扭头去寻找月无穹的身影,当他看到月无穹还在自己旁边时,悬着的心终于微微平缓。
“发生什么?地震了?”
月无穹面容严峻。他捡起裘衣披在身上起身要走。
何不衿见状急忙跟上,两人来到洞穴口瞬间,被面前的一幕惊呆。
每当巳时,村民便会爆发狂暴,这个时间狂暴又爆发了。
“去贺不言那!”
他们两人瞬移在村庄中,何不衿习惯御剑飞行,跑到贺不言家门口。有些疲惫,累的气喘吁吁。
半蹲在地上大口喘息。抬头看去,果然大部分村民又围堵在贺不言门前。
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尤其是其中一位村民看到何不衿后,更是怒气冲天道。
“这个该死的小贼。就藏在你家里,而你身为村里的人,居然同流合污!万一他身上感染狂暴传染给我们,这可怎么办?”
何不衿听后不乐意道:“谁感染狂暴!我们是来处理狂暴的,你们才是被感染的那个!清醒一点!!”
“你放屁!”
有个村民怒吼一声,话音未落,一个小石子便砸了过来。
贺不言急忙伸手拦,那石子落在他指尖被砸得通红。
月无穹巡视半天,姗姗来迟不动声色注视荒诞的一幕。
那些人似乎没注意到月无穹,全然将怒火发泄在何不衿与贺不言身上。
“都是你们这两个该死的家伙!我就知道!村子容不下你们,在你来到这个村子之前,村子多么的和谐,可自从你来的以后,村子总是发生怪事!全都是你的错。”
何不衿听到这话,何不衿忍不住想反驳,贺不言却面色阴沉地点头道。
“嗯,对都是我的错。”
此话一出何不衿,愣住了:“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会是你的错?你如此兢兢业业的守护村庄,他们却这样无如此无礼!”
此话一出,那些村民们又不开心了,一个个凶神恶煞,仿若八殿阎罗在看罪大恶极的犯人,恨不得将他俩千刀万剐。
“既然你要出解决狂暴,为什么不能将狂暴解决干净!害得狂暴把我们感染这样痛苦!”
强壮的妇人指责贺不言的鼻子骂,村长更是忍无可忍,佝偻着腰颤颤巍巍上前一脚踹到贺不言。
贺不言捂着胸口,上面浮现出一个脚印。
即使村民们做到这种地步,贺不言依旧一言不发。
“你们!”
何不衿彻底看不下去,但他被月无穹拦住,拉在一旁:“看着就好,不要参与他们的事。”
“可是这怎么能……”
就在两人交谈的功夫,愤怒的村民已经冲进贺不言的家中,对他家里的瓶瓶罐罐放肆摔着。
贺不言艰难起身,面容那副向来带着浅淡笑容的脸,终于变了色,他捂着肚子,一头白发衬托的他背影发颤。
“等等!你们不能这样!”
贺不言想阻拦,可那群村民暴力推开他,贺不言无助望着自己家逐渐变得一地狼藉,陶瓷罐碎一地。
他却无力劝阻,当就在村长去碰他的围栏时,贺不言忍不住爆发了。
“别碰那个!”
他尖叫一声冲过去,奈何已有数位村民拦在他面前。
“霍叔!”贺不言猛地跪下,双手合十祈求道:“求您不能这样!这是我妻子留给我的!我只剩下这个了!”
强壮妇人豪不怜悯:“既然如此,那就滚出我们村子!永远别回来!”
最终贺不言还是没拦住,那些村民们砸了他的家,抢走他的兔子,甚至每离开就会骂上一句:“滚出根源村!”
等何不衿反应过来时,拳头已经攥得死紧,浑身发抖。
“他们也太过分了!”
月无穹自始至终注视,默不作声。
贺不言许久才缓过神来,叹息一声道:“你也知道,他们是感染了狂暴,往往这种时候他们便会变得歇斯底里,可不知为何他们总是意外的团结。似乎是……”
他停顿一下,才继续道:“如果这种时候,他们会说上两句很愤怒的怒骂,可能会发泄,但等他们消气狂暴会弱化,到时候我再去要我的兔子。”
“可是,你也不能任由他们这样骂!”
“没有办法的事,如果我顶嘴他们会更生气,可如果我不顶嘴沉默任由他们怒骂,那他们会在一炷香内骂完离开。只是这次有点,可能是狂暴加剧了。”
何不衿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贺不言就过这样子,过了这样的日子多久多久。
原本狂暴的事情已经要解决了,何不衿忍不住,起了怜悯之心。
他对贺不言道:“你可以跟我们离开,我不能保证其他的,但至少我能保证可以让你离开这个村子,去往其他地方去往,更大的地方生活。”
贺不言听后,眼眸中闪过一丝欢愉,可那瞬快乐短暂即是一瞬,便被无情无尽的恐慌给淹没。
他低头沉思许久,便摇头道;“我在这个村庄里,已经生活了太久太久,久到我根本就不记得,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而且我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早已适应现在的生活,我无法离开这个地方,不过也很是感激你的好意。”
“若有一天,你能再次来到我这里,也许我会给你煮酸梅汤喝,根源村周围那些枯枝烂木在很久以前,是梅子树,这里很有这些梅子很有名。”
“周围那些村庄,都会来我们这里买梅子。只是可惜自从狂暴来临后,村民们逐渐变得懒惰那些梅子一开始没有人照料,而我精力有限,不能照料全部的梅子。”
“梅子树越来越少,只有村中央的那棵梅子树很大。村民们聚集在一起,最后吃了一次梅子,突然变得暴怒,不知是谁放了一把火,等所有人察觉过来时,那颗梅子树早就已经变成枯木。”
贺不言言语中,是止不住的惋惜,连连叹气。
“当时我真的觉得很愧疚,为什么我没有保护好那棵树,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能制止那件让我感到遗憾的事。”
何不衿默默听着,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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