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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锈蚀的月亮

林晚不记得自己在那份冰冷的意向书前站了多久。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小,从倾盆之势转为淅淅沥沥,像是天地也哭累了。店里昏黄的灯光将她孤单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满是书脊的墙壁上,如同一个被囚禁的魂魄。

违约金,20130520。

这串数字不仅仅是一个金额,一个日期。它是一个闸门,猛地提起,放出了被她强行尘封十年的洪水猛兽——愧疚、悔恨、自以为是的牺牲,以及最终被证明可能是徒劳甚至错误的抉择。陆星燃的出现,不是久别重逢的浪漫戏码,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审判。他用最商业、最无情的方式,将她的软肋钉在了耻辱柱上。

“底层蝼蚁”……他记得。他记得她父亲当年口不择言的羞辱。这十年,他是不是就靠着这份屈辱,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然后回来,用她最在意的东西,报复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扶着柜台边缘,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将脸埋进膝盖。书店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旧钟摆单调的滴答声,和她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

怎么办?

卖掉书店?不,绝不。这是父亲临终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嘱托她一定要守住的“根”。这里不仅有父亲一生的心血,有那些珍贵的古籍,更有她整个青春时代最温暖、也最疼痛的记忆。失去了书店,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可是不卖……那笔天文数字的违约金,她拿什么来赔?把书店盘出去,再搭上父母留下的那点微薄积蓄,恐怕也远远不够。陆星燃是算准了的,算准了她没有退路。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漫过她的头顶。

就在这时,玻璃门又被轻轻推开了。风铃发出轻柔的叮咚声,不同于陆星燃带来的那种具有侵略性的碎响。

林晚猛地抬起头,慌乱地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湿痕。

进来的是程澈。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薄毛衣,身形显得有些单薄,脸色在灯光下透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但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林晚熟悉的、温和的笑意。他手里提着一个印着附近药店标志的塑料袋。

“晚晚,我猜你这里雨水可能渗进来了,给你带了点干燥剂和……”程澈的话说到一半,顿住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晚泛红的眼圈和尚未完全掩饰住的狼狈。

他几步走到柜台前,放下袋子,眉头微蹙:“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晚张了张嘴,想扯出一个笑容说“没事”,可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在程澈清澈而关切的目光下,她强撑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沙哑:“他……回来了。”

程澈沉默了几秒,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表情,只是眼神更深沉了些。他轻轻叹了口气:“陆星燃?”

林晚点了点头,把那份意向书推到他面前,手指点在那个刺眼的违约金数字上。

程澈拿起意向书,快速浏览了一遍。当他看到那个数字时,指尖微微一顿,随即恢复了平静。他放下文件,目光重新回到林晚身上,带着一种了然的沉重。

“所以,他是为这个回来的。”程澈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是来报复我的,程澈。”林晚抬起头,眼里充满了无助和痛苦,“他用书店逼我……他恨我。”

程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塑料袋里拿出刚买的干燥剂,走到之前漏雨的地方,熟练地放置好。然后,他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递到林晚面前。

“外面冷,喝点热水。我刚买的姜茶,驱驱寒。”

氤氲的热气带着姜的辛辣气息扑面而来,林晚冰冷的手指触碰到温暖的杯壁,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再次决堤。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总是程澈,像一座沉默的山,给她提供着最坚实的依靠。

“我该怎么办……”她哽咽着问,更像是在问自己。

程澈看着她,目光复杂。有心疼,有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挣扎。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书店,不能卖。”他的语气很坚定,“这是林老师的命,也是你的。”

“可是违约金……”

“违约金的事情,我来想办法。”程澈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忘了?我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逆光’这个笔名,还是值点钱的。新书的版税应该快下来了,而且,我可以提前跟出版社预支一些。”

“不行!”林晚立刻拒绝,“程澈,我不能再用你的钱了!你之前暗中帮我垫付书店租金和进货费的事情,我都还没……”

“晚晚。”程澈温和地打断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自然又带着安抚的力量,“我们之间,还需要分这么清吗?如果没有林老师,没有你这家书店收留当年那个落魄的穷学生,可能根本没有今天的‘逆光’。”

他顿了顿,看着窗外渐歇的雨丝,声音低沉下去:“有些东西,比钱重要得多。”

林晚看着他苍白却坚定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程澈对她的好,她一直都知道,也一直心怀感激,甚至……有一丝愧疚。因为她无法回馈以同等的感情。她的心,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跟着那个决绝离开的少年,死掉了一大半。

“程澈,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想那么多了。”程澈转回头,对她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试图驱散凝重的气氛,“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这些珍贵的书保护好,别让湿气毁了它们。来,帮我一起把那边几个书架检查一下?”

他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挽起袖子,开始动手整理靠近门口可能被雨水溅湿的书册。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谈论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晚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稍安,却又被更深的忧虑笼罩。程澈的身体……她最近总觉得他越来越瘦,脸色也越来越差,问他只说是在赶稿累的。可刚才他递姜茶给她时,她似乎闻到了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药味。

而街对面,那辆黑色的迈巴赫,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开,融入了雨后的夜色里。程澈放在衣袋里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未知号码,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他回来了,计划是否照旧?】

程澈快速瞥了一眼屏幕,手指微动,回了三个字:

【照旧。】

然后,他删除了信息记录,继续专注地帮林晚整理着书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他偶尔抬手抵住嘴唇压抑的低咳,和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决绝,暗示着风平浪静之下,正在酝酿着更大的波澜。

陆星燃的归来,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而程澈的“照旧”,又将把三个人的命运,引向何方?

接下来的几天,榕城终于放晴。阳光驱散了连日的阴霾,却驱不散笼罩在“拾光书店”上空的低气压。那份收购意向书像一块烧红的铁,烙在林晚的心上,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面临的绝境。

她试图让自己忙碌起来,更加勤快地擦拭书架,整理书籍,甚至开始着手策划一个“老街记忆”的小型主题书展,仿佛只要让书店焕发生机,就能找到对抗陆星燃的底气。但她清楚,这不过是杯水车薪。书店的客流依旧稀疏,账本上的赤字刺眼地提醒她现实的残酷。

程澈的话虽然给了她暂时的安慰,但她绝不能真的拖他下水。他的版税、他的积蓄,那是他的未来,她不能因为自己的过去而毁掉朋友的前程。这个念头让她更加焦虑。

就在她对着空荡荡的店面发呆时,玻璃门再次被推开。这一次,进来的不是程澈,而是一位穿着得体、举止干练的年轻女士。

“您好,请问是林晚林小姐吗?”女士微笑着递上名片,“我是‘星启资本’的项目经理,我姓苏。受陆总委托,来与您进一步沟通关于‘拾光书店’的未来规划。”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是以一种更正式、更不容回避的方式。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接过名片的手指有些冰凉。她请对方坐下,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苏经理,我的态度在几天前已经向陆总表达过了。书店,不卖。”林晚开门见山,语气尽量平和但坚定。

苏经理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更厚的文件。“林小姐,我理解您对书店的感情。陆总也特意交代,要充分尊重您的意愿。所以我们带来了一个新的方案,您不妨先看看。”

林晚疑惑地接过文件,翻开。这不是一份简单的收购协议,而是一份“品牌保留合作计划”。方案里提出,“星启资本”将对“拾光书店”进行注资,保留书店名称和原有风格,将其升级改造为一个结合图书、咖啡、文创和小型文化沙龙的综合空间。林晚可以继续担任店长,负责日常运营和选书。

看起来,这甚至是一个能挽救书店的“优厚”方案。

但林晚很快看到了关键条款:改造期间,书店需闭店至少半年;改造后,她虽为店长,但重大决策需由资方(即“星启资本”)批准;最重要的是,品牌所有权将归属于“星启资本”。

这根本不是合作,这是吞并。用一种更体面、更不易引人反感的方式,夺走她对书店的全部掌控权,最终,“拾光书店”将只剩下一个空壳,一个被资本包装后的精致商品。而那个天文数字的违约金,依旧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确保她不敢轻易拒绝。

林晚合上文件,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谢谢陆总的‘好意’,”她抬起眼,直视着苏经理,“但抱歉,我无法接受。‘拾光书店’不仅仅是一个名字,它是一种传承,一种精神。我不希望它变成商业综合体里一个标新立异的装饰品。”

苏经理似乎预料到她的反应,笑容不变:“林小姐,请您再慎重考虑。据我们了解,书店目前的经营状况并不乐观。这个方案至少能保证‘拾光’以另一种形式存活下去,并且,您也能获得一份稳定的收入。这比守着……一个可能无法持续的理想,要现实得多,不是吗?”

现实。又是这个词。陆星燃用现实逼她,他手下的人也用现实劝她。

“我的理想,不需要用失去自主权来换取生存。”林晚站起身,做出了送客的姿态,“请回吧,苏经理。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苏经理见状,也不再坚持,优雅地收起文件。“好吧,林小姐。我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陆总。不过,陆总让我带句话给您。”她顿了顿,看着林晚的眼睛,“他说,‘固执守旧,有时候不是坚守,是愚蠢。希望你别等到连怀念的载体都失去的那天,才后悔。’”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中了林晚内心最深的恐惧。陆星燃太了解她了,他知道她在守什么,怕什么。

送走苏经理,林晚虚脱般地坐回椅子上。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照不进她心底的寒冷。陆星燃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一波接一波的攻势,精准、高效,且毫不留情。

她该怎么办?硬抗下去,结果可能就是书店破产,她背负巨额债务,父亲的心血彻底毁在她手里。接受那个“合作”方案?那等于亲手将父亲的书店送入资本的绞肉机,她将成为“拾光书店”的掘墓人。

进退维谷,左右皆是悬崖。

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指尖触到了那颗已经变形、糖纸几乎黏在糖体上的薄荷糖。这几天,她像自虐一样,一直带着它。

她捏着那颗糖,糖纸发出细微的声响。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闷热的夏夜,少年陆星燃将一颗同样的薄荷糖塞进她手里,眼睛亮晶晶地说:“晚晚,别怕,有我在呢。”

可现在,逼她至绝境的,也是他。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不能认输,至少,现在还不能。

她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打给程澈。她点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很久没有拨打的号码——父亲的一位老友,也是本地一位德高望重的文化界前辈。也许,他能提供一些建议,或者,哪怕只是一点精神上的支持。

电话接通了,传来老人温和的声音:“晚晚啊,怎么想起给伯伯打电话了?”

林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周伯伯,您好。我……我有点事,想请教您……”

她将书店面临的困境,以及陆星燃的出现和提出的方案,选择性地告诉了周伯伯,隐去了那些复杂的情感纠葛和那个羞辱性的违约金数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周伯伯叹了口气:“晚晚,你爸爸的脾气我知道,这书店是他的命根子。但是,时代变了啊。有些东西,光靠守着,是守不住的。那个陆星燃……我听说过他,年轻有为,手段也厉害。他提出的方案,虽然苛刻,但或许……是眼下能让书店活下去的一条路。毕竟,活下去,才有以后,对不对?”

连周伯伯也……林晚的心,沉了下去。连最可能理解父亲情怀的长辈,也倾向于“现实”的选择。

挂断电话,绝望感更深了。她环顾着这个充满了父亲气息和她整个青春记忆的地方,每一本书,每一处痕迹,都让她割舍不下。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新的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

【明晚七点,榕城酒店顶楼旋转餐厅,我们谈谈。不是以收购方和被收购方的身份。只是陆星燃和林晚。如果你不来,我会默认你选择接受“星启”的合作方案。——陆】

林晚盯着那条短信,心脏狂跳。他这是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先兵后礼?还是……又一个更残忍的陷阱?

只是陆星燃和林晚。

这简单的几个字,却拥有着巨大的魔力,撬动了她冰封的心湖。十年了,他们之间,还能心平气和地“谈谈”吗?

去,还是不去?

这将是一个可能改变一切的决定。林晚握着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徘徊,久久无法按下回复键。窗外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充满了迷茫和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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