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迅疾自天空划过，随即雷声轰鸣不断。大雨如注，堪比依萍找她爸要钱的那天晚上。
便利店门外放置的盆栽绿萝叶子被雨打得哗哗作响，左摇右摆不停地晃动。可惜来往的路人都忙着找地儿避雨，对它的可怜样熟视无睹。
江栖寒坐在便利店的落地窗前，透过遍布雨痕、不太清晰的玻璃窗，注视着这个被暴雨淋湿的城市。
到处都是灰蒙蒙的，霓虹灯光自在地附着在每一滴雨花上，冰冷地闪烁，倒映着这城市的一角。
雨下得太大了，便利店不断有人进出，自动门反复打开又闭合，在连续不断的机械铃声“欢迎光临”中，江栖寒感觉自己闻到了逐渐蔓延进来的雨汽与地面交融的味道，混杂在店内的空调味中，并且越发明显，不容忽视。
江栖寒收回往外看的目光，低头看向面前的食物，长桌上摆放着的是一份青椒炒肉盖饭，肉丝已经被挑干净了，只剩下青椒和没动几口的饭。因他心不在焉的缓慢进食，已经被空调充足的冷气吹到凝固。
他手上捏着一次性筷子，又无意识地戳了几下早已凉透了的米饭，最终决定不再勉强自己，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干净利落地扔进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
江栖寒将一旁躺了许久手机拿起来，看了眼时间。
八点三十五分，快到晚上九点了，是时候回去了。
他转身又去冷柜挑了盒日期新鲜的酸奶，然后去自助结账台扫码付款，门前的绿萝仍旧可怜的摇摆着，雨下得猛烈，雨势一时半会儿难以见小。
但是必须得回去了，江栖寒倾身拿起倒在门侧的雨伞，撑开走进大雨中，瞬时耳畔环绕起“噼里啪啦”的声音，雨滴似鼓点般密集，不停歇地敲击在伞面上。
从便利店走到家大概十分钟，二十分钟洗完澡，江爸今晚出差回来，大概九点半到家。动作快点应该可以避免碰面。
雨太大了，潮湿的气息清晰可闻。走路时鞋上不时带着雨水飞溅，长时间持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被暴雨震得微微发麻，后背的衣服快要湿透了。
江栖寒很讨厌雨天，偏偏潜川总是在下雨。
掏出钥匙打开大门，门后的空间却不是江栖寒预料中的黑暗，灯亮着。
“爸，你怎么回来了？”
江栖寒有点诧异，不是应该还在路上才对，雨这么大，机场离家也不近。
“会议提前谈完了，我看后面天气不好飞机可能会延误，就让小张改签，提早回来了。”江父淡淡解释了几句，喝了口水，问道：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不在家里待着，这么晚才回来。”
江栖寒垂下眼睛，“雨太大了点不到外卖，晚上去便利店吃了点东西。”他下意识隐瞒起自己在外闲逛了一下午这件事。
“阿姨呢，怎么阿姨没做饭？”
“我让阿姨先回去了。”
“下次让阿姨做完晚饭再回去，最近天气不好，过两天是中元节，没事就别出去了。”江父沉思，“你要开学了是不是？”
“嗯，还有几天。”江栖寒回答道。
“高三很关键，要好好学习，”江父从沙发站起来，边走边说，“我先去书房了，公司里还有点事要处理，你早点收拾完早点休息吧。”也不等应答，便合起书房门。
“……知道了。”江栖寒微微放松肩膀，轻声对空气说道。
终于衣服不再往下滴水了，江栖寒将手上一直拿着的酸奶放进冰箱，去卧室收拾几件衣物打算洗澡。
等速战速决，将一切收拾妥当终于吹干头发躺在床上，才思索起来。
“中元节吗？嗯……”昏暗的房间里，有人喃喃道。随即只剩下空调的运行声，和外面仍不停歇的雨声。
中元节这天倒是没在下雨了，不过天气并未好转，阴沉沉的，浓云密布。即使在白天，天色也是暗淡的。不过外面人并不少，毕竟就算是中元节，在不属于法定假日的时间里，社畜还是要正常上班的。
直到过了晚高峰，路上渐渐少了许多人，街道都显得宽敞了。
“真是奇了怪了！”
尹煋大声抱怨道。
可惜他说得再大声，也没有人能听见。明亮的路灯下，没有一个人经过，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几只飞蛾不知疲倦地绕着灯光飞来飞去。
尹煋这会儿正蹲在一家便利店的门外，闲不住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弄着眼前的绿萝——明明都触碰不到，每次手指都穿过去了，却还是固执地不停尝试。不过偶尔倒是有几次能带起一阵风，引得青翠的叶片颤了颤。也不管店员要是看到着盆栽无风自动的景象会不会害怕。
许是觉得无趣了，尹煋终于停下动作，双手转而抱膝枕着脑袋，眼睛直视前方无人的街道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时思绪有些凌乱。
本来他今天是很激动且兴奋的，盼了许久的中元节终于如期而至，一大早他便从二中飘了出来，一路四处找寻。花了快一天的时间，从城东瞎逛逛到城中，没看到一点奇怪的东西——白做心理准备了。
“ 啧，中元节啊不应该啊，不是说好的鬼节吗，什么鬼门大开到处都是鬼的。鬼呢？为什么我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尹煋口中絮絮叨叨地不停吐槽，“难道是我封建迷信了？可是不对啊，我的存在不就证实了世界上应该有鬼才对，啊啊啊啊无常呢？来个无常带走我吧！鬼生也太无聊了吧。”
没有人能看见他，连吓人找找乐子都不行。
嗯？不对，有个人能看见他来着。尹煋站起身来，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
江，栖，寒。
其实今天白天的时候，尹煋在这附近隐约看见他了来着，只是那时两人隔着一个路口，又是红灯，尹煋尚且还保留着一些活人的道德感，而且他觉得不断有车辆从体内穿过这种体验还是过于刺激了，因此老老实实地等到了绿灯再通行。
不过几十秒的功夫，便不见了江栖寒的踪影。
算了算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尹煋宽慰自己，回想起在二中看到的通知，想必高中学校的开学时间都是一致的，过两天去一中“守株待兔”好了。
接下来，去哪逛逛好呢？
卧室里，江栖寒站在窗户边垂眼向下看去，下面是一片寂静，没什么人走动。
身旁的书桌上平摊着一本厚厚的习题册，旁边散放着几支笔，还有一盒未拆封的0.5笔芯。
本来今天这个日子江栖寒是不打算出去的，不过他的笔没墨了，家里笔芯也差不多快用完了。况且他对自己在一个月前看见只鬼这件事有点在意——主要他想知道是只能看见那一个鬼，还是以后都会见鬼。便下楼去小区外面转了一圈，顺便买盒笔芯。
结果还算满意，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一直提着的心好好放下了。看来那天只是个意外，以后少去二中那边就是了。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呼吸灯一闪一闪的。江栖寒拿起手机扫了眼，是班群里的消息。
许是快开学了，班群里的人又活跃起来，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往上冒——
于辰：“哇靠！怎么就要开学了？我的假期都去哪了！”
许怡笑：“憋说了快补作业吧。”
李明杰：“你们说不写行吗，我赌老师不查作业。”
曲嘉铭：“赌狗赌到最后一无所有。”
于辰：“我不要开学啊啊啊。”
于辰：“心已死。”
曲嘉铭：“英语答案放这了，要的自取。”
于辰：“我活了，谢大佬！”
许怡笑：“谢大佬！”
……
江栖寒看着接二连三不断刷新的消息，不自觉地展颜，也点开对话框想要发点什么，参与大家的讨论。
只是刚用九键打了个开头，又回过神来，默默地把刚打的字一个一个的删除。
最后看了几眼消息，他用手指划回桌面，然后随便点开一个益智小游戏，心不在焉地玩起来。
……要开学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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