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了皇帝教育谢玉阑,谢临沅自然是要去做的。
花了几日他便寻出了幼时读的四书五经,并吩咐孟九尘在自己的书案旁搭了一个小桌子。
初夏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书房,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谢临沅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手中捧着一卷《论语》,目光却落在身侧的人身上。
谢玉阑跪坐在蒲团上,双手捧着另一册书卷,眉头紧锁。
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衬得肤色如雪,只是那双向来透亮清澈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困惑。
谢临沅知道,谢玉阑前十年几乎没经历过正统学习,但听冷宫的嬷嬷说宁庶人曾经教过谢玉阑识字,总比一窍不通好教的多。
“玉阑,跟我念,”谢临沅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谢玉阑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结结巴巴地重复:“学、学而...时...习之...,不亦..约乎..”
他的声音软糯,带着点怯生生的味道,像只刚学会啼鸣的幼雀。谢临沅静静听着,目光落在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那睫毛又密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随着他读错的字词轻轻抖动,像是受惊的蝶翼。
“有、有朋、朋自、自远方来...”谢玉阑念到一半,突然卡住,眉头皱成一团,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书页边缘,把那处揉得发皱。
谢临沅伸手按住书页,温声道:“不亦乐乎。”
“不、不亦、亦乐乎...”谢玉阑跟着念完,悄悄松了口气,抬眼偷瞄谢临沅的表情。
“还有前面一句,”谢临沅摇头,却没有丝毫不耐,“看着我的嘴型,不亦说乎。”
谢玉阑抬起头,目光落在谢临沅的唇上,专注地模仿着:“不、亦、说、乎...”
“很好,”谢临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重复了一遍,“不亦说乎。”
“不、亦...”谢玉阑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眉头皱得更紧。
谢临沅放下书卷,伸手抚平被揉皱的书页,然后轻轻揉了揉谢玉阑的下巴,轻声安抚道:“别急,我们慢慢来。”
谢玉阑的眼中映着窗外的天光,清澈见底。
谢临沅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这样吧。”谢临沅从案几下取出一个描金漆盒,掀开盖子,里面整齐码着琥珀色的杏脯,蜜糖的甜香立刻飘了出来。
谢玉阑眼睛一亮,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背完一句,就给你一颗。”谢临沅道。
谢玉阑后面没听清谢临沅说了什么,这几日谢临沅常常喂他杏脯,他伸手就要去拿。
谢临沅却将杏脯举高,他指尖捏着谢玉阑的小脸,轻声说道:“背了才有。”
谢玉阑眨眨眼,努力理解着谢临沅话里的含义。
知道杏脯是背完才有的以后,谢玉阑就重新举起了手中的论语。
“学而、而时、时习之...”谢玉阑努力回忆着,小脸憋得通红,“不亦、不亦...”
谢临沅耐心等待,看着阳光在谢玉阑纤长的睫毛上跳跃。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远处宫人走动的脚步声隐约可闻,但这些都无法分散谢玉阑此刻全部的注意力。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谢临沅手中的杏脯。
“不亦说乎,”谢玉阑背完,就抬起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谢临沅,“背、背好了..皇兄。”
谢临沅笑了,将一颗杏脯放入他掌心:“很好。那我们再背一遍?”
谢玉阑迫不及待地将杏脯塞入口中,杏脯的甜味让他眯起了眼睛。
他咀嚼了几下,含糊不清地重复:“学、学而、时、时习之,不亦、亦、说乎。”
“不错,”谢临沅赞许地点头,“现在把书拿起来,我们继续下一句。”
谢玉阑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不情不愿地捧起书卷。
谢临沅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既好笑又怜惜。
虽然谢玉阑心智迟钝,但谢临沅发现他并非完全不能学习,只是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恰当的激励。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谢临沅一字一顿地念道。
谢玉阑跟着念了一遍,却颠倒了几个字的顺序。谢临沅不厌其烦地纠正,一遍又一遍,直到谢玉阑能够勉强读顺。
然后又是漫长的背诵过程,一颗杏脯的承诺支撑着谢玉阑反复尝试。
谢玉阑急得往前蹭了蹭,膝盖碰到案几边缘也顾不上疼,结结巴巴地开始背:“有、有朋、自远方..”
小殿下背到一半又卡住,急得眼眶都红了。
谢临沅也不催他,自顾自地翻开《资治通鉴》批注,时不时抬眼看他一下。谢玉阑就像只被肉骨头吊着的小狗,眼巴巴地盯着漆盒,绞尽脑汁地回想那句话。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书房里只剩下谢玉阑磕磕绊绊的背诵声和谢临沅偶尔的提点。
窗外的日影渐渐西斜,照在谢玉阑的额发上。
“有朋自、自远方、方来..不亦乐、乐乎..”谢玉阑突然完整地背了出来,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谢临沅,“皇兄!”
谢临沅合上书卷,将杏脯递到他嘴边,夸奖道:“我们玉阑很棒。”
谢玉阑迫不及待地咬住杏脯,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他满足地眯起眼,像只偷到腥的猫儿。谢临沅伸手擦去他唇角的糖渍,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
正当两人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谢临沅放下手中书卷,站起身。
谢玉阑却还茫然地坐在原地,直到谢临沅轻轻拉了他一把,才慌慌张张地站起来。
皇后一身朱砂色宫装,头戴金凤步摇,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步入书房。她的目光先是在谢临沅身上停留片刻,然后才扫过站在一旁的谢玉阑,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
“儿臣参见母后。”谢临沅恭敬行礼,同时轻轻拽了拽谢玉阑的袖子。
谢玉阑笨拙地学着谢临沅的样子行礼,却因为动作不协调差点绊倒自己。
谢临沅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换来皇后一声轻叹。
皇帝将谢玉阑送至她膝下,她自然也派人去打听了谢玉阑前十年的生活。
“沅儿是在教他读书?”林轻走到书案前,随手翻看摊开的《论语》,“何必白费功夫。”
她当时也听见了皇帝的要求,却不认为谢玉阑这个傻子能学会什么。
谢临沅教了也是白教,还浪费时间。
谢临沅神色不变:“玉阑很聪明,只是学得慢些。今日已经能背两句了。”
林轻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道:“你五岁就能背完论语了。”
她的目光落在谢玉阑身上。
谢玉阑感受到那审视的目光,不自觉地往谢临沅身后躲了躲。
“母后今日来,可是有事吩咐?”谢临沅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皇后这才收回目光,脸上露出笑容:“本宫命人做了些新衣裳给你送来,顺便看看你。”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没想到你这么用心教导这孩子。”
谢临沅眉眼微弯,开口:“毕竟玉阑是儿臣的皇弟,儿臣自是要好好教他的。”
林轻看着谢临沅护在谢玉阑身前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片刻后,她向身后的宫女示意,那宫女立刻捧上一个精致的锦盒。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林轻淡淡道,“本宫也不能亏待了他,这是长命锁,给他戴着吧。”
谢临沅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做工精美的金锁,上面刻着“福寿安康”四个字。
他心下明了,转身对谢玉阑轻声道:“玉阑,谢母后赏赐。”
谢玉阑懵懂地看着那金锁,又看看站在不远处的皇后娘娘,结结巴巴地说:“谢、谢母后。”
林轻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谢意。谢临沅取出金锁,亲手为谢玉阑戴上。金锁在谢玉阑白皙的颈间显得格外耀眼,衬得他多了几分贵气。
“戴着别摘下来。”谢临沅低声嘱咐,话毕捏了捏谢玉阑的脸颊。
林轻看着这这一幕,想起了些事,又说道:“沅儿,本宫已经命人收拾出了西厢房,从今晚起就让这孩子住过去吧。你也该有自己的空间。”
谢临沅正要回答,却感觉衣袖被猛地拽住。
谢玉阑听懂了皇后娘娘的话,皇后娘娘想把他和皇兄分开。
他还沉浸在丧母之痛中,现在谢临沅是他唯一的依靠。
谢玉阑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眼中满是无措。
当谢临沅看向他时,谢玉阑更是直接往他怀里缩去,像只受惊的小兽寻求庇护。
谢临沅心中一软,顺势揽住谢玉阑的肩膀,对皇后道:“多谢母后体恤,不过玉阑尚小,他夜里离了儿臣容易惊醒。还是让他继续与儿臣同榻吧,也方便照顾。”
林轻脸色微变:“这成何体统!你贵为嫡子,怎能与...”
“母后,”谢临沅打断她,“玉阑心智迟钝,儿臣照顾他并无不妥。况且父皇也已应允,玉阑现在也在您膝下承欢。”
听到皇帝的名号,皇后神色一滞,最终叹了口气:"罢了,随你吧。只是别耽误了正事。"
“儿臣谨记。”谢临沅恭敬道。
皇后又嘱咐了几句起居饮食的事,便起身离去。谢临沅一直送到宫门外,直到皇后的仪仗消失在宫道尽头,才返回书房。
谢玉阑还站在原地,手中捏着那颗金锁,一脸茫然。见谢临沅回来,他立刻露出安心的表情,小跑几步迎上前。
谢临沅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让金锁端正地挂在胸前:“喜欢吗?”
谢玉阑低头看了看金锁,又抬头看看谢临沅,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让谢临沅心头一颤。
“饿了吗?”谢临沅柔声问。
谢玉阑点点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举起手中没吃完的杏脯,递到谢临沅唇边。
谢临沅愣了一下,随即低头就着谢玉阑的手将杏脯含入口中。
“为什么要给皇兄杏脯?”那杏脯在谢玉阑掌心很大,但谢临沅却一口吃完了。
谢玉阑盯着谢临沅看了半晌,伸出还沾着糖霜的掌心,贴上谢临沅的脸颊,他慢吞吞却极为认真地说道:“因、因为、皇兄对、玉阑、好、好,玉阑、喜、喜欢、皇兄,杏脯、好吃、吃、皇兄也吃。”
孩童表达喜欢的方式很诚恳,谢临沅理解了谢玉阑话里的意思。
因为皇兄对他好,所以他也要对皇兄好。
又因为杏脯好吃,所以要给皇兄吃杏脯。
谢临沅失笑,他捏住谢玉阑的指尖,晃了晃,弯着眼眸道:“皇兄也喜欢玉阑,玉阑这么可爱,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等真的有其他人喜欢比谁都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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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捡到老婆第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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