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琮当然不会和别人一样，被这只人鱼魅惑，他只觉得迷惑。
这条人鱼……虽然和以前有一些不一样，但他记忆里，曾见过一次的。
那时候，他也不是人鱼。
他是在无尽海，被无信会召唤出来的——海洋精灵，波西。
精灵这种东西，人类从来没摸清楚过它们的根源何处。
哪怕旧世界毁灭，它们也没有出现，但在新世界，只要魔法师召唤，它们也依旧如约而来。
这是伏琮创世时的一点小心思，这个世界之上，其实有好几层的“壳”。
法则存放的空间，神庭，他本体存放的空间，甚至之前红字和蓝字隐藏的空间。
都是这世界之外，一层又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壳子。
精灵居住的地方亦是如此。
那是他烦躁之时的一个有些极端的作品，一片没有忧愁的“乐土”。
和魔王的极乐之地其实有点类似，这里的生物，没有被赋予不快乐的权利。
它们没有生老病死的恐惧，没有衣食住行的烦恼，但又不像笼中那些被废弃的东西一样，有无法运行的缺陷。
伏琮就把它留下来了，“缝”在了世界表面，当做点缀。
后来被人类发现，用特殊的契约召唤来做事，已经是超出预料的事情。
如今似乎却变成了……维克游戏里的npc？
这怎么个事啊？
那小子到底这几十年做了些什么事啊！
光嚯嚯我的世界了是吧？
伏琮看着人类一个个被波西本不应该有的魅惑能力蛊惑，主动突破那些保护他们的人围城的“安全区”。
波西眼底露出一些嘲讽的神色。
这也很不符合常理，这属于……精灵不应该有的，负面情绪。
“停下！快停下！你们看不出来这是陷阱吗！”挡在前面的瑞比被身后的人推搡，憋不住脾气大喊。
“蠢货，他们听不到的，你感觉不到刚才那家伙散发出来的魔力波动吗？这些人被魅惑了！”莱恩一如他的祖先对着瑞比的祖先一样，嘴上毫不留情。
“我不知道吗！那你说怎么办！”
“被魅惑的都是魔力低微之人，先把他们打晕！反正他们对于闯关也没多大用处！”
莱恩还是有点想法的，不是干着急。
但想法是想法，他到底不是他先辈那样受过训练的神殿骑士。
一道蓝色的光线直冲莱恩而来，他反应不及，眼看要被击中。
一面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鸟的巨大光盾出现在他前方，是那个安保阿姨出手了。
莱恩惊魂甫定，骤然看见盾牌上的花纹，“你是飞鸟的人？剑圣艾瑞莉娅是你什么人？”
安保阿姨收了盾牌，眼神仍旧紧紧落在刚刚随手扔出蓝光的波西身上。
“剑圣大人是我的老师。”
就说了这一句，之后便不再理会莱恩，而是紧紧盯着正放下刚刚射出蓝光的手的波西。
“主持人不可以无故伤害玩家，这也是游戏规则之一吧？”
“噢，原来有老玩家。”波西擦了擦手指，懒懒地从半躺变成坐直的姿势。
“这只是个警告，剥夺别人游戏的资格，可不是个好习惯。”
他随手掷出一把珍珠，圆溜溜的粉白色珠子咕噜噜地在地上滑动。
在噼里啪啦地珍珠击打地面的声音里，波西宣布游戏开始。
“游戏的第一个环节，入围赛，没有多余的规则，十五分钟后，手上拿着珍珠的玩家即入围，败者投海，生死由天。”
就这？
伏琮以为这游戏的规则会神秘，或者说，好玩一点的。
毕竟沃特和波西，两个重量级选手都登场了，这好歹也应该是个高级本了啊。
抢珍珠…我还丢手绢咧。
一码戏，有时候只需要给个开头，剩下的留白，合格的“演员”会自己补充。
他以前其实无意识地做过类似的事情，扔下一沓契约，也不说有多少份，任由想活下来的俘虏争抢。
伏琮没意识到，这个游戏的设计者，那时候陪在他身边的维克，却将那一幕设计成了这个游戏里的开胃菜。
正如过去的佣兵为了活下来，这群所谓的“玩家”也为了“一亲芳泽”而开始混乱的撕打。
内部乱了起来，哪怕安保阿姨和她的手下、包厢四人组、以及一些自发站出来作为保护者的人，也无法继续维持秩序。
魔法低微，便肉搏，手、脚、牙，甚至随手抓到的餐具和灯台，都成了攻击同类的凶器。
混乱中，站在原地看戏的伏琮便显眼了起来。
包厢四人组不必说，安保阿姨和波西也突然意识到了这个在这混乱画面里有些突兀的青年。
波西的反应比安保阿姨要大很多。
轻微的感知混乱，对于曾经作为最强的三只精灵之一，海洋精灵波西来说，注意力集中一下，便能突破迷障。
“你……”，波西蓝宝石一样的眼珠迷蒙了一瞬，立刻便清明，怨怒和恐惧同时出现，“是你！你回来了！”
“看来你和这个游戏主人沟通的不太好，我以为你应该早知道了呢。”伏琮缩地成寸，越过混乱的人群，出现在波西面前。
那些鱼人护卫立马反应，它们手中的三叉戟一瞬间全冲向伏琮。
后面的那些神智还清醒的人类面色一变，安保阿姨还是出手最快的，金铁交戈的声音响起。
凭空出现的各式各样的，带着飞鸟标志的武器，一对一地将那些三叉戟拦下。
包厢四人组不同于其他人的紧张，反而有些兴奋，这位神秘的大魔导终于出手了。
而且看眼前这个美丽不似凡人的游戏主持的反应，他还不是新人，生还可能性又 1。
伏琮转头，那些三叉戟在他转头的这个动作进行中，便和它们的主人一起化为飞灰。
他非常有礼貌地对安保阿姨道了声谢。
虽然没必要，但不能因此无视别人的好心，他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至于那些攻击他的鱼人，它们做出这个动作的瞬间，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不是出于伏琮自我的选择，而是游戏规则将它们湮灭，这是比外面伏琮自己的世界更严苛的规则。
祂不可冒犯，违者必灭。
明明这个游戏的出现本身，就是对祂最大的冒犯。
哪怕已经成为理想中的高维存在，这个游戏主人矛盾的个性也还是没改。
“你怎么和他混到一起了？”伏琮表示完应有的礼貌，便开始寻求他想知道的答案。
波西神色一凛，想拒绝回答，但他不是那个地铁上那个小丑那种完全的界外之物。
被创造者无法违背创造者的指令。
嘴巴和声带脱离他自己的控制，诉说着他，或者说精灵这个族群，藏了千万年的怨愤。
“为了自由和完整。”
伏琮不解，继续发问：“什么意思？”
波西知道自己无法抵抗，便也不再挣扎，反问了伏琮一个问题，“您当初创造我们，是为了什么？”
emmmm，这个倒真把伏琮问住了。
总不能说是因为创世过程中累积的失败让他比较烦躁，所以干脆走极端搞出来解闷的。
他其实甚至当时都没想到，精灵界能成功运行这么久。
虽然事实如此，但话到嘴边，想吐出来却有点莫名的尴尬。
就好像小时候的日记在长大后突然被公之于众的那种感觉。
伏琮沉默，波西却一脸了然。
“精灵，永恒的自由与快乐，哈哈，多讽刺的形容啊。
一群连悲伤与愤怒都被剥夺的缺陷个体，何谈自由，何谈快乐？”
“那你现在满足了吗？我看你已经有了不少我不曾赋予你们的情绪？”
伏琮这是真好奇，他没亲身体验过精灵的感觉，自然不能感同身受。
波西被他似乎毫不在意的无辜语气整无语了，“您沉默这么久，就只想到这句话吗？”
“那不然呢？”伏琮明亮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西想看到的东西。
“你希望我说什么？说我不该把你们创造出来？还是说应该把你们和其他的失败品一样，一股脑塞进笼那个回收站？”
“失败品？”波西从伏琮噼里啪啦的回应里捕捉到一个让他心神震颤的词，“我们是……失败品？”
“嗯，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伏琮平静地解释，“创世不是一次成功，在有符合完整世界标准的产品出来之前，一定是有过很多实验的。
这些实验的产物大多很快崩溃，坚持不到真正的创世成功，但你们是个例外。
既不能被认可为完整世界和生灵，但又能自循环，不会轻易崩溃，所以我就把你加进了世界，成为一个特殊的部分。
但也仅此而已，我没有继续做更多的事情。”
伏琮似乎看出波西在意的另一个问题，“至于人类为什么能发现控制你们的方法，这完全是他们的自然演化结果，我和母亲都不曾插手。”
“但您也没有阻止。”波西对伏琮的代词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您和母神或许还很高兴，被你们选择为万物之灵长的生命，爆发出了超出你们预料的蓬勃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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