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李明羿一下帮他们把问题解决得过于彻底，他们都完全闲下来了，除了家在京州的伍英，秋贤和韩西秋都买票回家过年去了。
李明羿这几天都留在家里，明明偶尔还得看文件开会什么的，但就是待在家里，抓着陈翎在一边陪着。
陈翎支着脑袋偷瞄办公的李明羿，祈祷李明羿赶紧回去上班。
不过，李明羿回去上班的日子也快了，陪陈翎过完元宵节，李明羿就得回华江了。
目前陈翎还不能被打包带走，新浪潮就要开展了。
“程助好啊。哇，你休完长假回来上班还能笑得出来。”
3月还是倒春寒的时候，陈翎套着件厚实的宝蓝色厚卫衣，牛仔裤衬得腿又长又直，充满叫人一看就惊艳的蓬勃少年气。
“谁叫李总给的钱太多了呢。”程助当着他领导的面，毫不避讳地说。
陈翎好奇地凑近一点，低声问：“多少？”
还没说完程助就退了一大步，陈翎也被人拎着后衣领拽回来了。
“这几天，你在这……”
“乖乖的，不要乱跑，不出去喝酒，跟韩西秋他们谈工作可以叫家里来，每天给你发消息，一周两次视频。无论大小什么事都要跟你说。李总，汇报完毕。”
陈翎站直了，背诗似的。
李明羿笑了一下，伸手压了一下他头上翘起来的头发。
“首映我会赶回来。”
无关其他，《雪山来信》是陈翎第一部主演的长片电影，首映，李明羿一定要在。
“要送花给我。”
“行。”
“啊？”陈翎看程助已经打开手机备忘录了，赶紧说：“我说着玩的，要是最后没得奖，还拿那么大束花，多尴尬啊。”
“你会拿的。”李明羿用很笃定的语气，陈翎一挑眉脱口而出：“这你也能黑幕？”
李明羿无奈一笑，狠压了一下陈翎的头。“这是对你有信心。”
陈翎想想也是，按新浪潮几个评委的脾性，这边要搞黑幕，那边开幕式致辞就直接开始点名谁谁联系组委会搞黑幕。
这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李明羿上车要走了。陈翎插着兜站在原地还真有点低落，明明前几天恨不得半夜给李明羿买票。
“陈翎。”李明羿降下车窗，难得正儿八经地喊了陈翎。
“首映见。”
陈翎好容易捋顺的头发又被风吹乱了，看着李明羿的眼睛一点头。
总觉得李明羿也在紧张……
紧张什么？紧张他会不会答应帮那个忙吗？
“紧不紧张？”秋贤插着兜，不住地抖腿，转头问旁边三个男的。
陈翎、韩西秋和伍英异口同声：“不紧张。”
三个人眼睛还黏在不远处未展开的大幕，韩西秋看完就转头不住地数椅子。
新浪潮从开幕到闭幕有很长的周期，所有入围的影片都会进行展映。
同一个单元会安排在同一天在草坪上露天展映，观众凭票自由选择去哪个影片的场地。
结果早已经在评委那里出了，只是还没公布，入座率不会作为参考因素。
但无论什么样的影片，如果没有和观众的缘分，无论得了什么好的奖，总归还是有遗憾。
“我有种孩子要高考的紧张感。”韩西秋先承认了刚刚在放屁。
夕阳西下，草坪上志愿者、工作人员还有观众来来往往很热闹。
陈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晚饭都要吐出来了，一直看着远处工作人员架起大幕。
刷——
蓝调的天空下，巨幕展开，许多人都站住了脚步看过去。
有时候电影的魅力也会在这种时刻。像原始人类晚上燃起篝火，大家都知道有故事要上演了，带着期待慢慢聚拢而来。
光影流转，像另个世界的大门，多了某种神圣感。
而这个世界是他们一起一点一点搭建起来的。
“救命，好想哭。”秋贤抹抹眼角。
陈翎静默着抬头看，此刻难言的感动比什么奖都珍贵。
太阳光完全暗下，此刻的光影是一块块银幕上的。
“九月，有一封情书送来了。”
陈翎低缓而发涩的语气通过音响响起，任谁都能听出声音里的压抑和痛楚，拆信的声效响起，黑屏突然亮起。
短发的陈翎背着观众塌着腰背拆信，镜头平稳地移动，定在陈翎发红的眼圈和黯然的眼睛。
色调晦暗，但他眼睫抬起，一点光漏进去，眼睛像在无言诉说着什么情绪，碎玻璃折射的光彩似的。
“这哪个演员啊？靠，好一张脸。”
压抑着兴奋的讨论顺着晚风吹过来，陈翎顿时耳朵红到脖子。韩西秋正低声跟伍英讨论着当时的调度。
只有秋贤注意到了，正准备喊一嗓子，就听见有个姑娘脆生生地在安利。
“他叫陈翎！之前一直在英国演话剧，也有电影作品的。来都来了，姐妹坐下来看电影呗。来，给你我自己印的小卡。”
“哇，真的好帅。”
“对吧，对吧……我跟你们说……”
陈翎循声看过去，满脸通红地看着卖力安利的蓝衣服姑娘，恨不得过去握个手道谢。
“哇，还有小粉丝的嘛。”秋贤笑笑。
“咳。”陈翎一点不紧张了，嘴角上天了。
预告结束，草坪上的观众们慢慢都坐定了，他们这边的上座率竟然能有70%了。
他们悄声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四个人都没心思看电影，不住地看光亮照在观众脸上，各色不一样的神情。
陈翎毫不意外地看见坐在前排的李明羿，但左看右看也没发现花，他今天穿得倒是很正式，黑色暗纹西装三件套，暗红色领带……
“我去，你前任怎么也来了。”
陈翎还在想李明羿，听秋贤喊他还低声啊？了一声。
“靠，我吐了，他哭个什么劲。”
秋贤声音压得很低，但手越来越用劲，陈翎的胳膊差点被捏麻了。
陈翎这才看过去，还真是，虽然戴着渔夫帽遮掩，但不难认。再一扫眼不远处竟然还有个高宇。
……
陈翎感觉这两个人像上辈子认识的，没什么波澜地移开眼神继续看电影。
《雪山来信》前半段像个失恋文艺男青年的呻吟，但陈翎演得很灵，一双含泪鹿似的眼直直看过来，很容易打动人，不至于会让人觉得腻歪。
但伍英的笔杆子怎么可能只有这个水平。随着何路背起行囊，影片的基调缓慢着地了。
镜头从何路脸上的不安，痛苦和迷茫聚焦到同他一样情绪的人们脸上，有的同样因为爱情，有的因为失业，有的是刚下夜班的工人……
各个年龄阶段，各个学历背景，各种性别认知，同样的情绪在何路身上发生共振和故事。
电影里的故事半真半假，伍英精准地根据每个人修改了剧本。
随着故事进行，画面里何路低头在经幡旁写下：“希望有人暴烈地爱我，至死不渝。”
而后壮阔的草原落日在黑沉的夜幕下于荧幕壮丽呈现，镜头里何路眼里的感动，因为有了前面各色的人，有了更深层次的人文意义。
这就是电影镜头排列剪辑的魅力，牵引着观众的情绪再向上推。
他们剪片审片的时候看过很多次这一幕了，但这次在大荧幕上看，视听感受完全不同，还是感到了震颤。
120分钟的电影进程很快。何路拿着信找到了寄信的邮筒，但罗生门一样，没人说得清寄信人是什么样的。
何路想了想，在雪山的见证下趴在邮筒边写了一封情书，最后封好投进了邮筒，镜头随着信的视角掉进邮筒里，等待着下一个“何路”的故事发生。
片尾曲响起，藏语和汉语交织，悠扬又轻快。
字幕一一掠过。“导演：韩西秋 编剧：伍英 主演：陈翎 摄影|美术：秋贤……”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而后忍不住相视一笑。
无论成绩如何，至少孩子顺利考完了。
因为晚上就要公布竞赛单元的结果，所有的映后会都很短，基本只剩发周边。
他们看放完观众都挺沉默的，手心都出汗了。陈翎干脆打算直接跑到后台搬周边去，留他们三个先挺着。
“陈翎！啊啊啊，你跑什么，快回来。”
没想到陈翎拎着海报刚露个头，就被围得走不动了。
韩西秋他们签名的手快轮出火星了，而后指指陈翎的方向。
“谢谢，谢谢你们喜欢。快去快去，陈翎就在那边呢。”
陈翎脸通红，耳边是各种不重样的夸奖。
“好喜欢你们的电影，上映了一定会去贡献电影票！啊啊啊，你本人好帅……”
“陈翎你耳朵也红了诶。”
“啊啊，真的是。”
……
陈翎蒙头签名：“额……谢谢你们来看我们的电影。啊？谢谢……你们也很好看……”
“陈翎，我喜欢你好久了！能不能在我的小卡上签个名。”
陈翎抬头一看，发现是那个卖力安利他的蓝衣服姑娘，笑了一下给她多签了一个to签，主动接过手机同她合了影。
“谢谢你的喜欢。”
做周边的时候，韩西秋和秋贤觉得份数少了，陈翎和伍英都觉得太多了点。
结果一大半人都没拿到。
他们站在台上，被大家的热情簇拥地不知所措。他们一直担心太过慢节奏没有观众缘，没想到观众们的反响很好。
“《雪山》直接列为我的年度最佳，很真诚很灵秀的片子。”
工作人员再三过来疏散，观众们才离开。
四个人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对马上的颁奖都有了点底。
“非常抱歉，周边发完了……”结束后，陈翎独自躲到角落里休息，正低着头喝水，隐约看见一个身影靠近，下意识开口。
一抬头却看见戴着渔夫帽的池宿站在面前，陈翎一愣，而后略一点头：“有事吗？”
池宿的眼圈通红，帽檐下的脸庞泪痕还未干，嗫嚅着轻声：“对不起，让你那么难过。可我真的爱你。”
夜风很轻，陈翎支着腿吹着风，撑着脸看向远处的大屏，神情毫无变化。
好像他的话被夜风吹散了，完全没听见。
“电影很好看，我最后没签华扬，还有，你瘦了好多…我很想你……”
陈翎站起身打断了池宿的话，再一点头：“我先去忙了，你随意。”
该说的早都说完了，他也不想再跟池宿纠缠。
其实他能猜到池宿后面的话，应该是想把联系方式加回来，陈翎拉黑得比较彻底，从电话号码到社交账号。
还有但凡帮池宿发消息传话的也全都删了，趁机想跟他搞暧昧的也删了几个。
高宇有分寸多了，他只是远远向陈翎一挥手，于是陈翎便向他一点头权当打过招呼。
李明羿跑哪去了……
陈翎在纠结这个，他一忙完就在找李明羿，怎么也没看见他，刚跟池宿说了两句话，一转头只看见李明羿转身离开的背影。
嘶——他哥干嘛呢？他的花呢？他的夸夸呢？
陈翎真是快没脾气了，一想起李明羿终于要跟他说了，心里的小猫又开始磨爪子，偏偏他人又走了。
这是要等到晚上颁奖结束的意思？
[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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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新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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