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越，这是我母亲给我起的名字。
我的母亲在我四岁生日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
父亲经常忙于出差，母亲陪我去蛋糕店领蛋糕。上一秒母亲还拉着我的手，而下一秒一道亮光扑面而来，母亲用尽全力推开了我。我愣在原地，我看见我母亲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那晚的夜是那般的黑，那晚的雨是那般的大。雨水混合着鲜红的血水流了一地。我哭着跑过去喊她，可她却不会再醒来看我一眼。
我四岁生日那天，我亲眼看见我的母亲倒在我面前。
我恨，我恨所有酒驾的人，恨上天的不公。
我的父亲与我并不熟。我没看见他哭，我只是那时候睡不着在深夜里看见了客厅里烟雾缭绕的他。
一年后，他来通知我，我要有继母了。
他问我要不要先见见。无所谓，母亲去世后，这世上就没有人真正的爱我了。连之前的阿姨也辞职了，哪个阿姨来都一样，哪个继母来都一样。
我讨厌他，同时讨厌他带来家里的每一个阿谀奉承的朋友。每当我路过，别人夸我和他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就感觉恶心，生理性的恶心。我厌恶他们虚伪的嘴脸，讨厌他们推杯换盏的讨好。
而有一天，沙发上坐多了一个小女孩，她穿着红绿色公主裙依靠在她父亲旁边，圆圆的脑袋扎着个丸子头。
我像往常一样来到客厅喂布丁，她也慢慢凑近我。
她来到我旁边像我一样蹲下，眼睛亮亮的看着布丁，“小狗狗多少岁啦？”
“五岁。”
“我可以摸摸它吗？！”她似乎带着莫名的自来熟的感觉，我还没开口，她已经摸了上去。
但一向倔强骄傲的布丁没有躲开她，还是乖乖的躺着，任由她的抚摸摆弄。
新的学期里，我还是没有朋友，像往常一样自己一个人坐在树荫下，望着湛蓝的天空望着掠过的飞鸟，看着脚底的小草。我还是一个人，一直都是一个人。
而有一天，她成为了新来的同学，她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伸出她的手，问我要不要和她做朋友。
我感到惶恐，充满质疑和不确定。我不知道她接近我是不是仅仅因为我爸，我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我还是神差鬼使地握住了她的手，于是我有了我的第一个朋友。
后来我问她，为什么那天要走来和我做朋友。
江晚歌眼珠子转了一圈，思考了一下，神采奕奕的告诉我，“因为你是陈越！”
因为我是陈越吗？
因为我就是我吗？
可能是因为命运和缘分命中注定的安排，我和江晚歌幼儿园，小学，初中都是同班同学。
于是，在命运的安排下，我们成为了最佳的“损友。”
一年级的时候，江晚歌成为了我同桌。
那时候我的左脸被真菌感染肿了，江晚歌笑我变成了个发面馒头。结果过几天，江晚歌的脸被我传染到也肿了。
原本精致的瓜子脸变成了一个大包，请假了几天，气得一周没有理我。
二年级的时候，我去江晚歌家陪她过生日。
她把她喜欢的芭比娃娃给我玩，我帮它梳头发，结果不小心梳没了一大团。
江晚歌最喜欢的芭比娃娃变成了秃头公主，她两眼泪汪汪的，直到看到我的奥特曼，怒火中烧的把我奥特曼的头和手和腿都给拆了下来。
四年级的时候，有同学欺负了江晚歌，我帮她打了回去，尽管两个都半斤八两，不相上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初中的时候，江晚歌每次上课都容易睡着，有时候头左摇右摆，像拨浪鼓一样。有时候又频繁点头，说得好听点像小鸡啄米，说得难听点简直像拜神，我的天。
江晚歌每次拜神时候，我座位如果在她旁边，都会尽点人道主义，提醒一下她。而有时候看到她拜神，望着她三百六十度摇摆不定的头，我一不小心就会笑出声。
这时候江晚歌如果刚点完头回过神来有点意识，她就会用她那惺忪的睡眼转头恶狠狠的盯着我。
高中的时候，我申请了外宿生。而江晚歌早上起不来床赶来学校，又因为其他原因只申请了外膳生。
她早上去食堂看到白花花的馒头，嘟嚷着嘴买下，一个馒头啃到中午也没啃完。其实吧，更多时候江晚歌只能啃买了一大箱的包装预制面包。毕竟35分早读，她25分才起床。洗完脸刷完牙后就开始风风火火争分夺秒地冲向教室，连去食堂的时间都没有。
她高一生日的时候许完愿后，来到了阳台站在我旁边。和我静默地望着夜空，沉默了几秒之后她终于开了口，“陈越，今天我生日。”
“嗯，生日快乐。”我说。
“陈越，我许了一个小小的愿望。想每天早上都吃到小笼包和豆浆，反正……反正你也顺便嘛。”
“大不了我放假每周都请你去炸鸡店吃炸鸡，好吗？”她说。
我望着穿着粉色连衣裙的江晚歌，她眨巴着眼睛，就像天上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小星星。
“好。”我答应了她。
我知道江晚歌每天都差不多这个点跑回她的教室，于是我每天都掐着点出来走廊打水。有时候我能正好同她对上眼，“哟，江大小姐睡眠质量还挺高的。”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气呼呼地瞪我，但还是不会放慢她的脚步。
而更多时候我看见的是她一溜烟跑回教室的背影。
我还喜欢上厕所，因为那样子可以路过江晚歌的教室，顺便偷偷看看她在干嘛。
早读下课后找我拿了早餐后就跑回座位一般都在啃食着小笼包，其他时候偶尔低头写什么或者翻找什么，平时也会啃着她的面包和附近的同学聊天，更多时候是选择埋头补觉。
偶尔瞧见江晚歌问其他男生问题我就来气。为什么不来问我，经常跑来找我打游戏，聊天，吃宵夜，就是没有来问过我问题。
每次看到后，晚上我都会失眠。我有点怕了，万一江晚歌是因为喜欢人家才跑去问人家问题的话，那可怎么办？
后面听说有人追江晚歌，我的天。江大小姐的脾气他们hold得住吗就追，了解她吗就追？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看就不靠谱。只求江晚歌关键时刻能聪明一点，慧眼识珠才好。
我辛辛苦苦九曲八折终于套出了江晚歌的话。好的，江晚歌不喜欢他，拒绝他了。我长呼一口气，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也许，也许我早就喜欢上江晚歌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开始变得总是想看见她，总是想占有她。我确定，我肯定，这不是友情，也不是亲情，这就像爱情。
但是我不敢说，不敢露出半点马脚。
江晚歌呢？在她心中我是朋友，是家人还是什么。我是怎样的身份，又占据着多大的分量？
之前陪她去商店，她站在橱窗前，面对一堆不知道是中国还是外国的男团的照片海报，挑挑选选了好久。
我的天，一米八阳光威猛大帅哥站你旁边你熟视无睹视而不见，转头挑起那些浓妆艳抹ps的照片？
什么眼光？江大小姐喜欢小鲜肉，喜欢小奶狗？还挺深藏不露的，现在才知道。
经常看到她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了，她说只是朋友关系。那好，希望只是像我们这样的朋友关系，永不逾越。
我不敢告诉她，不敢告诉她我喜欢她。我怕最后连朋友也做不了。我没有什么牵挂，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唯独除了她。
所以我愿意默默地守护着她，一年又一年。我愿意当她的老友，如果这样就能安稳陪她过完一生的话。
高三周末和她出去吃饭，我试探地问，为什么她和那个男生不见走一块了？
她说那男生跟她表白了，她不想耽搁人家。
这样啊，那我也知道了。
那个雨天的夜晚，我第一次看见江晚歌哭。
我开始有些害怕了，我没有真正的理由永远陪在她身边，我无法拭去她眼角的泪，我无法抚上她的背。我是这样的一个身份，一个永远也无法逾矩的身份。
大学的时候，江晚歌谈了第一次恋爱。
我不知道该是难过还是替她高兴才好。
那男的出身平平，但是对江晚歌特别殷勤。每天都帮江晚歌带早餐送她回宿舍。
江晚歌在和我和林予聚餐的餐桌上对此幸福地侃侃而谈，眼中流露出我未曾见过的蜜意。
但是江晚歌，我不是也这样为你做过的吗？
为什么到他这，就变得不一样了呢？就成为一种殊荣了呢？
一年后，江晚歌失恋了。她哭着打电话跟我说他是渣男。
我的大学和她的大学差不多3000多公里。当天下午，我挂断电话马上就买了去她城市的票。
我进了她的大学，这是我第二次来到她的学校。我曾来过，来望过她以后将会生活的地方。而第二次的我来到了她朋友圈出现过的地方，来到她曾经站立过的地方。
江晚歌的大学沿海，我陪江晚歌来到了海边坐着，一同带来的还有她刚刚进商店狂购的酒。为情买醉的江晚歌喝得有点醉了，靠在了我肩膀。
贪心地说，如果可以，我希望她永远醉下去。
就让我大胆地逾越出我们的界限，让我不再当她的老友，让这份深深藏匿于心底的爱意肆意发酵。
她絮絮叨叨地骂着前男友，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泪水滑过了她的脸颊，她颤抖着肩膀。
趁着她这份醉意上头，我终于鼓起勇气伸手擦过她眼角的泪，轻轻拍上她的背。
凌晨十二点整，新的一年到来，烟花在海边灿烂盛放。
人们欢呼雀跃着，爱意盎然喧嚣生长。
新年的第一分钟来临，我决定孤注一掷，我决定不要再当她的老友。
我要拥吻她，我要替她擦去她眼角的泪，我不要她再为其他男人受伤流泪。
“江晚歌，我喜欢你，不想再只做你的朋友。”静谧的夜晚里，我终于道出了多年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江晚歌有点迟顿地抬起了头，我对上了她红通通的眼睛。
她突然就抬起头吻上了我，将我那颗惶恐不安的心稳稳接住。
三个月后，江晚歌成为了我的女朋友。
我们终于，终于不再是老友。
大学毕业四年后，我和晚歌领了证结婚。
再后来，我们生了个女儿，叫陈瑶。
瑶瑶长得很像晚歌，也很喜欢公主裙。可可爱爱的像个小公主，像晚歌的小时候。
瑶瑶长得甜又嘴巴甜，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简直无懈可击。
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当宋思予那小屁孩的跟屁虫。天天思予哥哥长，天天思予哥哥短。
和宋迎秋一家去公园野餐。瑶瑶瞧见个宋思予喜欢的水果，赶紧拿过来递给宋思予，眨着大眼睛望着他，“思予哥哥吃葡萄。”
我一瞬间愣在原地，她爹还在旁边呢，就只爱拍宋思予的臭屁。
“瑶瑶啊，中秋节快到了。想不想去叔叔家和思予哥哥一起过啊？”
我眼睁睁瞅着瑶瑶眨巴眨巴眼睛，想都没想就马上答应了。对面的宋迎秋望着我挑起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满脸得逞的笑意。
我赶忙将一瓶水抛给宋迎秋，堵上他的嘴，“瑶瑶当然是要陪我这个老父亲的了。”
晚歌光顾着吃点心，眼瞅着孩子被拐走还一声不吭。我扯着晚歌的手臂：“孩他娘，你倒是说句话啊。”
晚歌望腰拿起一个绿油油的葡萄，送进嘴里：“嗯，是这样的。”
晚歌坐视不管的态度更让面前的宋迎秋和林予相视后得意一笑。
晚上，瑶瑶睡着后。
我搂着晚歌，把头埋进她的颈窝，贪恋的吮吸着属于她的味道：“晚歌，瑶瑶的心向着人家了。你可就得向着我了。”
窗外夜幕低垂下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我们都只是一粒渺小的尘埃，浮沉在世间，平凡又普通。
晚歌，直到遇见你，我们相知相爱相依。我不再浮游于虚无的世界，我的灵魂寄存于你的身心。我唯愿一生守护我们的小家，与你白头偕老，看灯火阑珊，望云卷云舒，直到岁月尽头，直至世界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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