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8.11
上仙宫,事务中枢。
娄絮跟在征锋道道主兰衣身边,听她和铸器道道主花言谈话。谈话内容与征锋道的物资供应相关,但这种事还轮不到她管,她就在一旁悄咪咪发呆。
这两天她都没闭过眼,心弦一直高度紧绷,到了此刻,已经很疲惫了。
忽然,玉牌闪了一下。
娄絮瞟了一眼。是廖在羽发来的信息。
她敲了几个字,让廖在羽等她三分钟。
征锋道道者的五感异于常人。兰衣听到门廊之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下意识用神识扫去,捕捉到了一个人影。
她对娄絮道:“站在外面的那位小姑娘是你的朋友?”
娄絮点点头,道:“对,就是之前提到过的那位统御道的朋友。”
一旁的花言和蔼地眯起眼睛笑:“她来找你有正事?”
娄絮解释道:“是孙道主找她有正事,但我料想她心情不好,想先劝慰几句,再替孙道主跟她交接。”
她是征锋道、统御道双.修,平日在征锋道训练弟子,但偶尔会帮统御道的道主处理一些事务。这点,兰衣和花言是知道的。
兰衣站起来,朝门外走去。边走边淡声道:“嗯。我和花道主这边已经结束了,我叫她进来吧。我找桐秋对一下部署,晚些再来找你。”
娄絮也站起来送她,勉强笑道:“那麻烦兰师姑了!”
花言从一旁夹出一只新的茶杯,倒上澄澈的茶水,道:“呵,你兰衣师姑可把我这儿当作自己家了。”
也不问问他这个主人同不同意,就自作主张邀请外人进来。
事务中枢实际上是办公室集群,横向的写字楼。他们所处的这间院子,正是铸器道的地盘,那么主人自然是铸器道道主花言了。
娄絮也觉得这么做不太礼貌,但……但,是花言的话,无所谓吧?
她瞄了花言一眼,斟酌道:“师兄都给在羽斟上茶了。”
这位花道主辈虽然年纪不小,但辈分低,故而娄絮按照辈分喊他一声师兄。
花言笑笑,把茶杯推到娄絮身侧的空位上,道:“一码归一码,你这位在羽可是大老板。”
还没等娄絮疑惑,她就听见了廖在羽的声音:“姐妹,我想去击云宗。”
娄絮转头看去。
廖在羽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角有些湿润,显然在来的路上已经哭过一次了。
但是,去击云宗?她这跟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娄絮叹了口气,起身迎上去,握住她的手,道:“坐下来说吧。”
廖在羽有些呆滞地任由娄絮拉着坐下,然后抬头看了看对面有些陌生的花言,才勉强给娄絮使了个眼色,问她这位长得泯然众人的眯眯眼前辈是哪位。
没想到眯眯眼前辈先行开口:“在下不才,是上仙宫铸器道的道主花言。天下第一瓜农,久仰了。”
廖在羽:?
是那个书商?
在还没有玉牌的时代,她写小说还要找书商来替她售卖,而那位替她售卖作品的商人就是上仙宫的铸器道道主的下属。
后来她的作品大卖,花言也曾亲自找她聊过后续的合作事宜。
只是有了玉牌之后,她把作品发在网上,得到的反响反而更大,因而也就没有再把作品寄送给花言售卖了。
花言有催过她稿子,但那段工作太忙,总是忘了回复。一拖再拖,干脆不回。
廖在羽很想抓住娄絮的肩膀摇摇摇,问她为什么这里还有别人!
但她还是整理了一下情绪,有些抱歉地道:“原来是花道主,我原想着这几天就来拜访您,但这不是恰好碰上了一些事,耽搁了。”
话倒是勉强算得上漂亮,但花言清楚这只是表面功夫。
这位老板不难相处,但没什么耐心,想来当年给她发去的信件没回,也可能只是不想解释那么多罢了,他本来也没放在心上。
他笑笑,起身:“不妨事。既然是有事商量,可需要我回避?”
廖在羽摇摇头,也要起来,道:“是有私事,我和娄絮出去便是。”
娄絮摁住廖在羽的手臂,道:“在羽,不是私事了。”
孽种袭击灵洲,五大宗门之一沦陷,而上仙宫的海域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们不清楚孽种想要的是什么,但入侵一旦开始,败落的苗头一旦展露,灵洲和孽种都不可能罢休。
没有道者能够容忍一群有能力覆灭自己家园的异族酣睡身侧。
娄絮道:“我也想去击云宗找我师尊。可是我知道我们去了没把握能回来。至少我们不能白白送死。”
廖在羽眯了眯眼,道:“那不一样。我在击云宗生活了几十年了,认识了几百上千个人,那几乎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可是你跟你师尊在一起才来这里多久!”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鼻子有点发酸,有些哽咽地道:“当初来到灵洲,也只是离开家。可是现在我把击云宗当成家,现在是‘家’没了。那是不一样的。”
她在说现世。
两位女孩都不是恋家的性子,离开现世之后只觉得怅然,倒并不是特别难过。因为她们知道她们的亲友会过好自己的生活。
但是击云宗的亲友就不一定了。
娄絮抿唇,道:“好吧,你说得有道理,我能理解你很难受。可就算我跟我师尊的感情没有你跟击云宗的深刻,这也不是你罔顾大局的理由啊。”
“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但现在我们必须解决这件事,不让其他宗门步入击云宗的后尘!”
廖在羽靠着椅背躺了下来,狠狠闭眼,道:“我们解决这件事吗?就凭我们,一个入道两三年的征锋道天才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低道行阵法师吗?”
娄絮本来情绪也很糟,听了廖在羽的丧气话,也恼了,说话声音跟着高了起来:“哦,所以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低道行阵法师,要去击云宗做什么呢?殉情吗?”
廖在羽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可以帮一些力所能及的忙。说不定他们还活着。”
娄絮“哼”了一声:“你这话连你自己都不信。”
廖在羽的眼泪已经流了满面:“那我也不能袖手旁观。是我先抛弃他们离开的,我是一个逃兵你懂吗?”
她想起了击云宗的鹰客是怎么诽谤自己的。哪怕谢谕把她的玉牌拿走了不让她看,她也能猜到。
她就是一个逃兵。她很自私地离开了,然后再也见不到她的养母、她的师姐师兄、她活泼可爱的同窗,就连那片满是窑洞的山崖,她也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孽种的黑泡泡会把它们淹没的。
娄絮皱眉,不理解她的逻辑:“这跟逃兵有什么关系。你又不知道下一次的入侵会这么强,而且你确实需要和你师叔祖走啊。”
廖在羽:“就因为我走了,所以我没能在他们困难的时候留在他们身边帮忙。万一就是缺了我所以阵法才失灵了呢?”
娄絮:“……”
两人又说了几句。
娄絮觉得自己的口水都干了,廖在羽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心里的烦躁更盛。
因为击云宗陷落,但上仙宫还在,而她是上仙宫的弟子,她应该帮兰衣和孙顺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不是在这里消耗情绪和心力。
她心里焦虑得很,一时顾不得什么,直言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担心击云宗,那么你当初就不应该离开。可是既然你离开了,那你就别想这么多了。你现在回去不会带来任何转机!”
或许是觉得自己话说得太重了,她又软下声来补了几句:“好吧,你去哪是你的自由。但上仙宫需要你,灵洲需要你,作为朋友,我希望你留下来帮忙。我也不想被那些黑咕隆咚的泡泡水淹掉。”
娄絮继续吧啦吧啦劝慰。
廖在羽的抽泣渐渐止住。她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脸,吐出一个浓浓的鼻音,道:“行了,是孙顺要找我吗?”
娄絮话还没说完,一时间刹不住车:“而且说不定我们可以……嗯?你说什么?”
廖在羽的声音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她淡淡道:“我说,是孙顺要找我吗?”
娄絮道:“对。怎么了?”
廖在羽,道:“我自己去找他。”
说完,起身就走。
娄絮觉得神奇:“喂,你不难过了?”
廖在羽:“你说的啊,事情都发生了,难过没用。”
“那你还跟我吵?”
“哦,我这发泄一下嘛。”
花言喝着茶,见娄絮呆呆地望着廖在羽不说话,也就没有开声挽留。一个失去宗门,一个失去爱侣,都不是小事,也都是私事。
虽然她们嘴上说着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但他这个外人兼长辈,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
廖在羽出了门,沿着廊道拐了两个弯,到了大路上。
她当然知道事情都发生了,难过没用。但她还是难过。脑子轻轻一转,情绪就又涌了上来。
为了防止还在眼里打转的眼泪流下来,她把眼睛瞪得老大。
泪水把世界模糊成一片。
来来往往的人、伫立不动的树、闪闪发亮的阳光,一切好像和她隔了一层膜。
她有些惊异,在某一瞬间想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镇云城在她的记忆里还好好的,嫩山羊的风味似乎张嘴就能尝到。
她摇摇有些沉重的头,再次用袖子吸干了眼泪。
然后发现树下站了个人。
谢谕靠着一棵树,手里划拉着玉牌,蹙着剑眉,好像在看什么不太好的东西。他听到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抬起头淡淡地看了过去,然后就看见了眼睛红肿的羽毛。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拽了一下,疼得他摁在玉牌上的拇指使上了劲,把光滑的牌面摁出了一个小小的蛛网。
“怎么一个人偷偷在这儿掉眼泪?”他迈出长腿大步走去,把被泪水打湿的羽毛一把抱住。
廖在羽嘴一撇,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没什么力气地捶了谢谕的胸口两下,见谢谕没松手,她整个人就烂泥似的瘫了下来,干脆趴他身上了。
她咕哝道:“不是叫你别跟过来吗?”
谢谕摸了摸她的头:“嗯,听到了。”
“那你还来。”
谢谕被她这话可爱到了。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说的我就要听?”
廖烂泥很想捶他踹他,但没心情也没力气,只能让垂下来的手抠他的大腿。
谢谕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抠,拉着她躲到树荫底下,道:“不要做傻事。”
廖在羽眉头一拧,又想踹他:“你偷听?”
“你们说话声音大,这不能怪我吧。”谢谕又笑,低头搓了搓她三伏天里还发凉的手,道,“不要去击云宗。”
廖在羽凉凉地瞪了他一下,道:“谁说我要去击云宗,我现在要去找孙顺。你也不准闲着,去找他们征锋道道主帮忙。”
总感觉作话不能空着但不知道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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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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