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男孩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都狐疑地看向她。
胤礽眨着大眼睛:“更好的?是什么?”
“真的?”胤禔也来了兴趣,暂时忘了争抢,“是什么好玩儿的?”
“呃……”岑盐絮硬着头皮,“给妾身三日时间!妾身定能做出来,送给两位阿哥玩!”
虽然有点像自找麻烦,但比起得罪两个阿哥,麻烦就麻烦些吧。
反正岑盐絮前世是玩具公司的设计师,也算专业对口了。
“一言为定!”胤礽的小脸终于露出了符合年龄的好奇,“三日后,我们去哪里寻你?”
岑盐絮只好指了指自己院子的方向:“妾身就住在那边的围房院里。”
两个小阿哥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暂时的和平。
“那说好了!三日后我们来找你!你可不能骗人!”胤礽像个小大人似的叮嘱。
“绝不骗人。”岑盐絮赶紧保证。
看着两个刚才还争执不下的小男孩,因为期待新玩具而重归于好,嘀嘀咕咕地商量着一块去别处玩,带着那辆引发争端的马车和奴才们走远,岑盐絮才长长松了口气,后背竟出了一层薄汗。
“小主,您真是……”夏禾也吓得不轻,没想到自己刚被上边交代了保护好这位,就招惹了两位阿哥,还好今天没产生什么争端。
岑盐絮苦笑一下,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历史上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个人,此刻却还是两个会因为玩具争执又迅速和好的小小少年呢,命运真是难以预料。
回到院里,她立刻开始发愁。
夸下的海口,必须实现,做什么既新奇有趣,玩起来不失皇子身份,材料还好找?
她脑中灵光一闪——轨道小火车!
作为一名玩具设计师,画个简单的发条动力小火车和环形轨道的结构图,对她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比起那辆静态的模型马车,这玩意儿可以在固定轨道上运行,安全可靠又新奇有趣,应该能让两位阿哥满意。
说干就干。
她立刻寻来纸笔,迅速勾勒出一个木质发条小火车头和几节车厢的草图,用三视图的形式,注明了大小和关键连接部位。
接着又画了一个八字形的闭合轨道图样,标明了轨道的宽度和卡槽的深度。
“常喜,”岑盐絮将草图递给他,吩咐道:“你拿去内务府造办处,寻个木匠师傅,跟他们说,用硬木照这个图样,将这小车和轨道做出来。尤其这小车底部,这里,”她指着火车底部的轴套位置,“要嵌一颗光滑的铜珠,让轮子能转得顺滑,再让做钟处的师傅帮忙配一个小的发条机关在里面,就像缩小了的自鸣钟里的那样,能上劲,能自己跑。”
常喜虽觉得这物件复杂又稀奇,但知道这是给小阿哥的要紧东西,便也全部记下了,应声道:“嗻,奴才这就去,一定把话带到。”
岑盐絮又补了一句:“若师傅们有不明白的地方,让他们来回我。”
话说这样说,但她对自己设计的清晰程度很有信心,以清代工匠的手艺,实现这个并不难。
常喜揣着草图利落地去了。
岑盐絮不知道的是,她这边刚吩咐下去,那边就有耳目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报到了乾清宫,甚至那副图纸,也在送到造办处之前,被半路截走,呈上了康熙的御案。
乾清宫,东暖阁。
康熙正听着户部关于漕运的奏报,梁九功悄无声息地走近,将一叠纸张轻轻放在御案一角。
待臣子们退下,康熙才端起茶盏,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叠纸——上面是些精细的墨线图样,与他平日所看的工部舆图、器械图迥然不同。
“这是何物?”他随口问道。
“回万岁爷,”梁九功躬身回道,“这是岑官女子方才让身边太监送往造办处的图样,说是要制作什么新奇玩意儿,奴才想着事关阿哥们,便让人临摹了一份。”
康熙挑了挑眉,来了些兴趣,伸手将图纸拿过。
图纸上的物件确实新奇:一个带着轮子的小车,后面连着几个小匣子,还有弯曲环绕的木轨。线条清晰,标注工整,甚至还有发力机关的简图,思路异常清晰。
康熙看着那注解,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倒是个心思奇巧的,这玩意儿哄孩子确是足够了。
他放下图纸,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终究是妇人的巧思,孩童的玩物罢了,于江山社稷无甚用处,只是这绘图的本事和这份敢想敢做的劲儿,不像个寻常深宫女子。
“造办处那边,让他们依图制作便是。”他语气平淡,“晚膳时分,传她过来。”
“嗻。”
延禧宫。
惠嫔纳喇氏正拿着银剪,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盆兰草的枯叶。
心腹宫女快步走来,低声禀报了乾清宫要传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官女子伴驾的消息。
“岑盐絮?”惠嫔放下银剪,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眉头微蹙,“可是那个前些时日病得快死了的官女子?”
“正是,听说今早皇上还特意让内务府给她挪了院子,添了人手,这会儿又传晚膳,怕是……”
惠嫔轻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怕是皇上近日因皇后娘娘的事心情郁结,换些清粥小菜尝尝鲜罢了,一个汉军旗的官女子,无根无基,病痨鬼似的,能翻起什么浪?不必理会。”
钟粹宫,荣嫔马佳氏处。
荣嫔刚检查完三阿哥的功课,听到底下人的回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娘娘,您看……”嬷嬷在一旁轻声问。
“皇上自有圣意。”荣嫔语气平静,“一个官女子,伺候皇上用膳是她的本分,至于恩宠,那是她的造化。”
她经历得多了,早已不像新人那般容易一惊一乍。只要不触及她和孩子的利益,她乐得做个旁观者。
而在更多低阶嫔妃的居所里,消息灵通的已是酸水直冒。
“哼,真是走了狗屎运!病成那样都没死,反倒勾得皇上注意到了!”
“听说长得也就那样,不知使了什么手段!”
“且看着吧,爬得高摔得重!”
种种议论,岑盐絮自然无从得知,她正对着新送来的几套衣裳发愁,不知晚膳面圣,该穿哪一件。
最后,岑盐絮换上一身藕荷色镶边的宫装,带着春熙,心情忐忑地往乾清宫去。
一路走出去,傍晚的寒风依旧料峭,吹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宫道两旁的光秃树枝在风中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更添几分寂寥。
刚拐过宫道,远远便瞧见乾清宫门外并非只有守卫的太监,还站着一行人。
为首的是位宫装女子,穿戴华贵,珠翠环绕,正微微抬着下巴,与守在门口的一位御前太监说着什么,神色间带着明显的不悦。
那守门太监躬着身子,态度恭敬却半步不让。
岑盐絮走近了些,认出那位华服女子竟是僖嫔娘娘——太子胤礽的生母孝诚仁皇后的亲妹妹,她凭着这层关系在宫中一向颇有体面。
她心里咯噔一下,暗觉不妙,但已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妾身请僖嫔娘娘安。”
僖嫔正因被拦在门外心下恼火,听到声音,倏地转过头来,目光如刀子般在岑盐絮身上扫了一圈,从头发丝打量到脚跟,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
“哟,我当是谁。”僖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并未叫起,任由岑盐絮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原来就是你,撺掇着太子和大阿哥,要做什么劳什子的新奇玩具?”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太子年纪小,贪玩些也是常情。只是有些不知轻重的人,惯会投其所好,借此攀附,乱了阿哥们的性子,这罪过……你一个小小的官女子,可担待得起?”
这话已是极重的敲打和质问,春熙在一旁吓得脸都白了。
岑盐絮心下一沉,正欲斟酌言辞回话,乾清宫那沉重的殿门却“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了。
梁九功亲自走了出来,仿佛没看见门口这微妙的气氛般,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直接朝着岑盐絮略一躬身:“岑官女子,您来了,万岁爷正等着呢,快请随咱家进去吧。”
说完,他才像是刚注意到僖嫔,转身又打了个千儿:“哟,僖嫔娘娘您也在?奴才给娘娘请安。万岁爷此刻正忙着,特意吩咐了暂不见人,娘娘您看……”他语气恭敬,话里的意思却明白无误——皇上没空见您。
僖嫔脸上的矜持和冷笑瞬间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
皇上竟如此看重这个官女子?不仅召她伴膳,还让御前总管太监亲自出来迎?而自己这个太子姨母,却连门都进不去?
她看着梁九功那张恭敬却疏离的脸,又看看那个低着头、看似恭顺的岑盐絮,一股巨大的屈辱和嫉恨猛地涌上心头。
她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
梁九功面上不显,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这僖嫔仗着是已故赫舍里皇后的亲妹,太子的亲姨母,平日里总爱摆几分与众不同的款儿,时不时就想来乾清宫关怀太子或是偶遇皇上,心思活络得很。
今日这番敲打,也好让她醒醒神,看清自己的位置究竟在哪儿。
“既如此,本宫便不打扰皇上了。”僖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转身扶住宫女的手,仪态万方地离去,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僵硬的怒气。
梁九功这才对岑盐絮道:“小主,请吧。”
岑盐絮暗暗松了口气,赶紧应了声,跟着梁九功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了那灯火通明的乾清宫东暖阁。
而她身后,僖嫔走出不远,回头望了一眼那缓缓关闭的殿门,眼中最后一丝屈辱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怨怼。
好个岑氏!不过是个玩意儿似的低贱货色,也敢在万岁面前耍弄心机、在太子面前卖好,分明是在离间她们姨甥之情,想要攀附皇权!
这笔账,她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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