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老天偏偏爱与人作对,吴肃最后还是没能如愿。
原本许明月已经到了山谷处,眼瞧着就要出去了。
但阿邙山不愧是阿邙山,一阵地龙翻身,霎时间碎石滚落、沙石俱下,出山的路被堵的严严实实。
许明月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故作遗憾道:“张叔,您瞧,不是我不愿回去,只是如今出路被堵,实在没有法子。”
吴肃本来已经长舒了一口气,再次看到那道身影,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你怎的又回来了?”
许明月勒住马,腰间别着的鞭子都是与主人如出一辙的神采,“吴叔,路被挡了!我出不去了。没办法了,我只能跟着你了。”
吴肃急忙望向自己派出去的下属,无声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到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吴肃已经忍不住抬头望天,末了还是幽幽地吐出一口气,道:“那你可要跟紧了,不然我没法给你父母交代。”
“好。”
一行人沿着山间小道慢慢朝崖底搜寻,兜兜转转只有树木枝条被折断的痕迹,人影却是没有一个。
本就是日夜兼程,再加上在山中转了大半日,到底还是有些疲累。
许明月将马拴好,趁着休整的空闲,凑到吴肃面前,问道:“叔,我们何时才能见到此次要护送的货物?雇主就没有告知具体位置吗?我们一直在山中转来转去也是无用。”
吴肃明显也有些焦躁,日头已经西移,天黑之后的阿邙山更危险。
更何况时间拖得越久,不确定性便会多上几分,属实不容乐观。
“并未。这单生意镖局原是未接下的,只是后面出了一些意外,我们只得补上,护送一段路程,说来这单的雇主也是我们镖局的熟人。你可知景公子?”
许明月想了想,道:“有些耳熟,父亲好似提起过。哦,对了,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也讲过他,说什么,富甲天下但为人低调,不过最爱说的还是他的风流韵事,诸如昨日与哪个歌女把酒言欢,今日又宿在哪个舞姬的房中。”
说完还颇为鄙夷地翻了个白眼,明显是瞧不上这种浪荡的行为。
吴肃:“以后少听,不好。”
原本正在牛饮的张钦闻言立马插话进来,道:“我知道我知道,那位景公子是近几年才在江左地区崭露头角的,是靠海运发家,发迹之后各类生意都有涉猎,遍布五湖四海。而且据说他貌若潘安、才华横溢,不过这些都是虚的,重要的是他有钱,很有钱!出门乘的可是八抬轿辇,身边美人侍妾如云,平日里吃的都是珍馐美食,喝的是琼浆玉液。”
许明月晃了晃着手中的水袋,冷哼一声,道:“庸俗。”
张钦摇了摇头,道:“话不可这样说,现在这个世道没有银子金子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像他这般派头的全大夏也找不出几个来。再说了,你不庸俗,我可是在花街不止一次瞧见过你。”
许明月瞪大双眼,咬牙切齿道:“嘶——,谨言慎行啊,张叔。”
见他们二人闲聊的方向越来越歪,吴肃急忙伸手打住,鬼头刀往石头上轻轻一磕,许明月和张钦下意识噤若寒蝉。
“咳,不要议论雇主,也不要谈论不适宜的……东西。”
顿了一会儿,吴肃又问:“花街是……”
许明月急忙打断,道:“哦。吴叔,我去打水了。”
溜了溜了。
“……,注意安全。”
“知道了。”
耳边隐隐约约有流水的声响,却怎么也不见有水流穿林而过。
这处林子怕是已经有些年头了,古树的树冠遮天蔽日,只是隐隐从枝丫的缝隙里透出缕缕微光。
许明月攥紧水袋,小心地摸索着前进,忍不住嘀咕道:“真是奇了怪了,刚刚进山时我明明瞧见有条河是流向这个方向的,还挺宽的,怎的就没了呢?”
还有这些灌丛杂草,长得也忒茂盛些,将本就不明显又或者说没有的小路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前面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万一掉下去摔到何处都是未知。
想什么来什么,随着脚下一空,几颗碎石滚落,许明月脱口而出一声惊呼。
于是,她十分不凑巧地摔了下去。
然后就找到了心心念念的那条河。
瞧着头顶迎风招展的翠绿枝丫,许明月欲哭无泪。
谁能想到,看起来颇为正常的灌丛后竟是一处陡崖。
瞅准时机,许明月拔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将它插进陡峭的石壁上,随着虎口一震,下坠的速度总算减慢了。
许明月探头朝下方望去,喃喃道:“这底下倒是别有洞天。”
借助崖壁上凸起的石块和垂下的藤蔓,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到地面。
拨开碍眼的树丛,崖底是一处开阔的河滩,河床上分布着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卵石,一条清澈见底但开阔坦荡的水流沿着河谷的走势奔向远方的群山峻岭。
乖乖,这已经不是河了,已经是江了。
许明月不忘初心,欢快地跑去打水。
清甜甘洌,不错,还得是上好的山泉。
许明月不经意朝一旁瞥了一眼,登时收水袋的动作一顿,右手下意识抚上腰后的缠着蛇皮的鞭柄。
那是一处还泛着红光的火堆,虽然略显凌乱但还是可以看出大致情状,显然是主人走得匆忙未来得及灭干净。
这里有人。
且不知是敌是友。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许明月下意识旋身躲过,可那支破空而来的羽箭到底还是将她刚挂好的水袋射穿在河滩的石块上。
看来来者不善。
瞧着兀自打颤的箭羽,许明月不由惊呼,好箭法。
霎时间又是三支羽箭袭来,许明月抖开鞭子,将射来的箭矢在半空中拦腰折断。
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敌在暗我在明,局势属实有些不利。
许明月顾不得那只正在哗哗往外淌水的水袋,憋屈地退守到来时的小树林处。
方才的箭矢是从不同的方位射出的,那么对面就很有可能不是一人。
如果对上恐怕是讨不着好的,而且依照那几箭的狠辣程度对方很有可能就没想着放我活着离开。
既然如此,不如赌一把。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有其他了。
于是许明月捞起身旁的一块石子轻巧地抛出去,之后立马转换位置,扬声道:“嘿,对面的伙计,在下就是一介江湖草莽,无意间跌落此处,更是无意与诸位为敌。诸位大侠不如行个方便,今日之事在下绝不会透露一个字,事后必定有重金酬谢,如何?”
但对面明显是不想善了,回应也是丝毫不留情面,“不如何,我家公子说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会永远保守秘密,今日你怕是不能走出这片河滩了。”
许明月一边听着对面在大放厥词,一边眼睁睁看着一名穿着打扮皆像极了丫鬟样式的女子手持利刃来到自己一开始的藏身之处。
许明月勾唇一笑,颇有些玩世不恭,道:“劳驾,我在你上面。”
还未等那位小娘子抬起头瞧个清楚,许明月已然从树上轻巧跃下,转瞬间便来到她的身后。
得到她反应过来,一柄削铁如泥的短刃便已经抵在了脖颈处。
许明月挟持这身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感慨道:“唉,我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可你们就是不愿信我,当真是世风日下、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七娘刚想叫喊,就□□脆利落地点了哑穴,手里的长剑也被踹飞出去。
许明月啧啧称奇,道:“莫要紧张,这显得我是个大恶人似的。放轻松,我只是想让你们放我走罢了,不会伤害你的,毕竟身上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青莲本来在外安心地等着,却不想等来的却是自家姐妹被贼子挟持。
“七娘!”
七娘虽开不了口,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加上泫然欲泣的眉眼,很明显是在回应她的呼唤。
青莲登时就火冒三丈,弯弓搭箭,想要出手。
许明月及时叫停:“等等等,虽然我很不想这样说,但我还是不得不说。你的七娘现如今可是在我手中,我劝你三思而后行,看看究竟是你的箭快,还是我的匕首快!”
说完还晃了晃手中闪着银光的匕首,威胁的意味可谓是十成十。
之后又不由地自言自语道:“嘶,这怎么那么像陈姣姣话本子里的桥段,但好像又有些不太对。”
青莲闻言还是有所顾忌,只好将手中的弓箭放下,只余下一双美目恶狠狠地盯着许明月。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怎样才能放了七娘?”
许明月:“很简单啊,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放我离开,我们便两清了,我手里的这位小娘子更是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青莲想也不想,道:“不可能。”
许明月也无辜道:“那我只能多带一个人了,免得黄泉路上形单影只。”
正当两人谁也不让谁,气氛剑拔弩张之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水袋,并且仔细地将上面沾染的灰尘擦拭干净。
菩提佛珠在那人的腕间轻轻坠着,随着他的动作一荡一荡的,灵动极了。
许明月看了看那双手,又瞧了瞧那张脸,再打量了一下那人的身形。
我的天爷呀,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妙人?
许明月只觉得那串菩提佛珠直直地荡进了自己心里,一晃又一晃的,勾的人心痒痒。
我有罪
我有罪
我有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