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泷墨紧闭双眼,假装在睡觉。
她听见明翊道:“我不想离开她。”
“每次一离开她,她就会出事。我不想再离开她了。”
“我可以把真相都告诉你。”世安坐在地上,对床上的明翊道,“包括宋相的死。”
他看着怀里熟睡的宋泷墨:“好。”
“那封信不是我给宋相的。”世安道,“是他找到我,让我交出来的。”
“那封信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虽然我知道它会给我带来灭顶之灾,但我没有想过要拿它出来达成什么目的,也没有想过要回宫。”世安往墙上一靠,“我知道,他才是那个手握权柄的人,如果我那么不识相凑上去,那就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在这里过着我的日子,大家相安无事,何况,我也没有那么想进京城那个腌臜地。”
“他为何让你交出来?”
“他发现先帝密旨,原不是传位于当今圣上。”世安道,“那密旨是谁交给他的我不清楚,他只是告诉我,他手上有先帝密旨,所以他想要来求证。”
宋琛原只是想知道当今圣上到底是否是先帝要求的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没想到发现狸猫换太子的惊天秘密,后来找到世安的时候,也只是寻她要那一封信查看。
舒贵妃早已过世,圣上也将其封为圣母皇太后,以太后之礼下葬,想再求证什么,也无法再找本人求证。
宋琛在秘密调查的时候找到当年的产婆,才知道圣上不是龙子,这才找到世安这里来。
世安起初不知道宋琛是来找她的,因为当时容昭也一起来了,为那个还没有病得这样重的小姑娘看病,缓解她的病情。而后,三人在秘密聊天时,宋琛才提出来。
容昭在世安眼里是救命恩人,而且她连诊金都没有收,所以世安为道义,只能将真相与宋琛全盘托出,最后,还将信交给宋琛。
她知道交出去以后她自己或许性命不保,而且宋琛也不知哪一天就会死。
但宋琛是一个顽固的保守派,从他在朝堂上不站队不结党就可以看出来,他是完完全全忠于大梁而不是忠于皇帝的人,他唯一要对得起的只有大梁的百姓。
因此,他觉得既然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名不正言不顺,就应当讨伐下来,让有资格的人当皇帝。
宋琛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做了,他确实预想到这样的结果,可他无法容忍没有资格的人做皇帝。
圣上只是刚刚登基,地位不稳,正愁没有个人能出现让他杀鸡儆猴,结果鸡就自己跑出来了。
那皇帝不杀他才怪。
皇帝能留宋泷墨一命,不过是因为明翊求情,他也暂时不想杀宋泷墨,否则没人制衡李义廉。
他没杀宋泷墨,好歹国师可以和李义廉在朝堂上吵一吵,如果杀了,那议政殿就是李义廉的一言堂。
所以,皇帝才留宋泷墨一命。
这是宋泷墨在听到明翊与世安二人对话后总结出来的。
说实话,这个死因挺蠢,但很符合宋琛的风格。
宋琛就是礼义廉耻大过天的。
也是因为他如此正直,才会一次次下民间查看民情。
“宋相还在时的江南与现在的江南天差地别。”世安道,“曾经的江南是繁华而富有人情味的,现在,江南巡抚没有宋相监督,与李义廉沆瀣一气,把江南治得乱七八糟。”
“宋相被斩首后,江南就乱作一团。”
也就造就如今的局面。
“之前江南也会有水患,但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严重。”
今年江南的水患严重到洪水已经浸满整个城池,百姓连屋顶都没办法上,只能挂在树上等人救援。
在宋泷墨昏迷的这段时日里,世安的山头已经挤满人,粮食早就紧缺,药材也快不够,人却越来越多。
远在北边的京城,也出现一场大混乱。
李义廉的弟弟是户部尚书,在宋泷墨来江南之前,已经进行一场大清洗,户部绝大多数要么被斩立决,要么被流放,已经剩不下几个人,而剩下的人没有牵扯到户部尚书,自然从未做过户部较为核心的工作,而现在,需要他们全部顶上去干。
皇帝要清算户部的账,户部迟迟给不出一个结果,朝堂上会算账的都已经被拉去斩首,于是皇帝挨个点文官,要他们顶上去。
文官顶不上,他就叫锦衣卫去,可怜姜韬刚刚把李义廉从江南带回来,结果又要被叫来算账。
他连算盘都不会打,还要怎么算?!
气的姜韬去抽几个犯人解解气。
总之,大梁到处都混乱,连北边也有异动。
明翊手中掌握到的信息是,长宁公主符清沅到北燕和亲后,先是把燕王的母亲打到卧床不起半月,后又一脚把燕王的青梅踢进王庭花园里的莲花池喂鱼,接着还和燕王大打出手,大获全胜,在北燕王庭横着走。
其“悍妻”之名从北燕一路传到江南,被说书人所津津乐道。
在这男尊女卑的大梁,越是出现这样的女子,越让人觉着新鲜,也越多人爱听。
只不过不是什么美名而已。
但也由此听闻,燕王为此表示不满,还想出兵大梁。
皇帝令北乾王传信于符清沅,要符清沅恪守妇道,不要惹是生非。
北乾王倒是照做了,但符清沅回信极为嚣张,只道若燕王要出兵打大梁,在出兵前她就拦在王庭大门,先杀燕王再自己坐上那个王位,叫皇帝不要多管闲事。
这信没有送到御前,北乾王稍微美化一下说辞,写成奏章向陛下上奏,陛下震怒,当即砸烂一个镇纸。
由于大家现在都在江南,明翊收到的消息有些滞后,不知现在京城形势如何。
但江南形势严峻。
好在宋泷墨安顿好上山的难民后,明翊收到楚溟的来信。
楚溟来江南并不是什么“离家出走”,而是皇帝让他来江南视情况而接手江南事务,必要时可代行巡抚之职。
所以,他在嵋州接手江南事务,开城让难民避难,也有在施粥,只等洪涝退去。
但他担心一场洪涝下来会有疫病,想要宋泷墨来嵋州。
“白露与疏影二人如今也在嵋州避难,不过,我们现在要去嵋州的话,恐怕要划船。”明翊对着躺在床上,还在头疼的宋泷墨道。
“……我晕船。”宋泷墨把头缩进被子里,“现在我还在修养阶段,如果乘船过去,恐怕还没到嵋州,没等疫病出来,我先凉在路上。”
她等下吐得天昏地暗,直接虚脱。
“你能在马车上看书,结果晕船?”明翊反问。
“她还晕马呢,我骑马带她来的时候,她吐半天。”世安补充。
“那是你骑马的方式太离谱。”宋泷墨反驳,“我自己骑马从来不吐!”
“你骑的驴吧?那速度慢的跟猪似的。”世安回怼。
“……”什么又驴又猪的?“何况马车跟船能一样吗?”
马车慢悠悠的,官道修得笔直,也不会很颠。
船一遇到风浪摇摇晃晃的,不晕才怪。
“总之我现在不去。”宋泷墨把方向一转,“我要睡觉。”
明翊与世安面面相觑,最终世安离开房间,只留二人。
“别演了。”明翊道。
“……”
“你要晾你师弟多久?”
“等我想通了就去。”宋泷墨答。
她没有父亲那么讲究名正言顺,世安也不打算离开江南,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那她自然也不会强求。
但皇帝杀她父母,她就要将矛头直指皇帝。
如果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说出来,明翊会害怕的吧。
她必须单打独斗,把皇帝从那个位置扯下来。
至于最后做皇帝的到底有没有皇家血脉,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宋泷墨不想扶持一个草包上位,到时牵扯出一系列麻烦,还有可能被冠到楚溟一党,牵扯进党争。虽然楚溟也不是什么大官。
如果去嵋州,就要开始商议这件事,毕竟京城已经大乱,如果想要做些什么事情,那就是绝佳的机会。
在种种权衡后,宋泷墨向楚溟给出答复。
她会去嵋州与楚溟一同抗洪,最后一起回宫。
但合作一事,要她见过三皇子符昀以后再决定。
船上,宋泷墨趴在船头,脸色发青,双唇泛白。
“……你见过三殿下么?”宋泷墨问。
“现在你确定要与我商议这种问题吗?”明翊撑着船,疑惑道。
“我需要讨论一些其他的……分散一下注意力,不然我……”她说到一半,又扭头开始吐,“哇……”
“喝点水,润润喉。”明翊将水壶递过去。
“别,现在水可珍贵着。”宋泷墨摆摆手,“路上的水都要被我喝完了,你一直在撑船,滴水未进,喝一两口吧。”
“我不渴,无事。”明翊将水壶放到宋泷墨身边,继续撑船,“没有官员见过三皇子,我也是。三皇子一直住在上林苑,陛下不让他外出,当然都见不到。”
“之前我翻墙进来找你时,倒是见过一个人影,在竹林中练剑,杀气很重。”明翊道,“他也有发现我,但没有对我下杀手。”
“好像……就是刻意放任我进出似的。我以为,他就是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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