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听连昭提起过,百年前人间大劫,数百修士以身殉道,此难持续数年,人间宛如炼狱,直到一位隐士横空出世,方解此危。
“我听阁主说过,师父的妻女,都是因此丧命……”许是看着秋陌崩溃的情绪,绰许艰难出声,“阁主说,师父年轻时性情飞扬……”
“你师父天资卓越,老阁主几番明示,欲传位于他,只可惜,他心里只有自由,不愿受缚于阁主之位。”
烟机阁阁主同秋陌师出同门,自幼受秋陌庇护,师兄弟感情甚笃:“若非那场意外,他如今,应当也是同连昭不相上下了。”
绰许还记得,当时的阁主脸上,是遗憾,但更多的,是怒其不争。
城池被火焚过,断壁残垣,百姓衣衫褴褛。双眼无神的母亲怀里抱着已经没有呼吸的孩子,唱着哄睡的童谣;面前躺满了家人尸体的少年,崩溃大哭,祈求上天眷顾……
沈慕看着连昭痛心转头,留下一道屏障后,执剑迎上肆虐的魔气。
“神魔大战,魔尊已被封印,魔族也被囚于望之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慕颇有些不忍,却又不得不看着一条条生命逝去。
即墨则看着少女挺直的脊背,伸手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
“已经万年,再强大的封印也会随着岁月流逝而削弱,……”泠辞藏在袖子下的手无声握紧,“如今世间已无真神,仅剩的几位上神避世不出……”
连昭此时已成剑仙,修为当数人间顶尖,却也是遍体鳞伤,白衣沾血,狼狈不堪。
烟机阁老阁主以毕生功力为祭,唤出大阵笼罩了整座城池,为众人抢到了些许喘息之机。
“师兄!”
如今的烟机阁阁主此时尚还是一个小弟子,带着满身血污,双眼通红地跪在了秋陌身前:“师兄,师父已经牺牲,烟机阁如今已无主持大局之人,师弟求你,求你振作一点吧!”
秋陌那双心如死灰的双眼终于有了波澜,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人放在地上,想站起身,却因脱力而跌倒。拒绝了师弟搀扶的手,短短几步路,数次跌倒又爬起,几乎是跪爬着到了老阁主的遗体前。
“师父,是弟子不孝,都是弟子的错……”
秋陌在恩师遗体前失声痛哭。
即墨则有些不忍,想侧过头去,却因无意间一眼,愣在了原地。
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手无意识握紧,沈慕抬头,注意到即墨则的目光,顺着视线看了过去,也猛吸一口气。
地上的小姑娘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本该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却脸色冷白地躺在那,长裙被鲜血浸透,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毫无生机。
即墨则与沈慕一同长大,很清楚,那是与她一般无二的容貌。
另外两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到底不过是两年光景,容颜又能又多大变化。
“阿慕,这……”绰许也是没想到沈慕竟与自己师父的女儿如此相像,这样一来,那日秋陌的失态便也说得通了。
沈慕沉默。
旁人或许不知,但即墨则知道,那小姑娘必定是同沈慕有什么渊源的,不论是前世今生还是其他。
连昭说过,沈慕手腕处的那点红痣,是天赐,其中有着他也窥之不透的奥秘。
几个人只是误入秋陌记忆,再想出手相助,也是无能为力。
找不到出口,游荡在此,以旁观者的视角,走马灯般看过这场劫难,实在太过悲凉。
沈慕的泪已经流尽,自虐般看着。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即墨则把沈慕抱在怀里安慰:“没事的,都过去了,没事的,这只是记忆。”
做梦般经历了这么一场,终于窥见曙光。
连昭带领整个修真界同魔族对抗,虽损伤惨重,但终有一战之力。
连昭握剑的手鲜血淋漓,连战三日,已经力竭。修真界的诸位眸光坚定地挡在百姓前,半步不退。
“何必负隅顽抗?”魔族的领头人戴着面具,负手而立,衣袍崭新般干净,同人族形成何等惨烈的对比,“神界已封,仙界护不住你们。如今魔尊尚未苏醒,你们便已无还手之力,不如早日弃暗投明,待魔尊突破封印,必会感念其诚。”
“痴心妄想。”连昭擦了擦嘴角的血,“魔族大肆屠戮人间,有违天道,纵使无神尊庇佑,人族也绝不会束手自毙。”
“愚昧!”黑衣人气得甩了袖子,“既然你们冥顽不灵,那我也不必客气了。”
再次陷入厮杀,人族一不似魔族般体魄强劲天生灵力,二是敌众我寡。
可沈慕不知为何,突然看向天际,她自己也说不清,可就是觉得,会有转机。
黑衣人居高临下,看着他眼中不知好歹的人族,享受着屠杀的快意。
“连昭前辈小心!”
连昭正专心对付周围的魔族,不知何人冲着他大喊一声。
转头一看,黑衣人俯身而下,直取他面门。
躲闪已来不及,黑衣人的目标明确,显然是想先杀了他,以绝后患。连昭挥剑格挡,却伤不了那人分毫……
秋陌伸手,从未觉得百米距离这么远过……
“我倒是要看看,没了你,这些人还有什么反抗之力。”
“师父……”沈慕的心仿佛被一双大手揪紧。虽然知道连昭不会丧命,可已经身受重伤的他,承此一击,必然也是危及性命。
连昭此行,本就抱着以身殉道的决心,只想着就算是死,死之前也必须要拉几个魔族陪葬。准备好自爆灵元,却不想被人一把扔回了城中。
“什么人,竟敢坏我好事!”
意料之外,被掀飞的竟是那黑衣人。
一抹红自天际而来,衣袍纷飞,顷刻间,烈火乍起,以燎原之势染红了整片天空。
无数魔族撕心裂肺,却又无处可逃,转瞬成灰。在场修士反而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同连昭一起被扔回了城中。城池被烈火环绕于其中,形成包围之势,反而安然无恙。
在包围圈内的魔族,撑不过一炷香,便灰飞烟灭。城外的魔族有不自量力试图冲进去的,当场化为灰烬。
“这是,什么人?”绰许被来人的强大实力震惊到。
他们进入的是秋陌的记忆,秋陌不清楚的,按理来说他们也看不到,可沈慕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竟真的能够靠近。
“千渊?”
黑衣人握拳,咬牙切齿,他被掀飞,重重摔倒在地,呕出一大口血,被两三个侍从扶着,艰难站起来。
“千渊。”即墨则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一时语塞。
那红衣男子嗤笑一声,一挥袖,黑衣人连带着扶着他的侍从一起被掀到了墙上,除了他,修为较弱一些的侍从当场化为飞灰。
红衣男子眼看着黑衣人趴在地上,眨眼间用脚踩在他的背上,缓缓用力,语气淬着寒意:“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君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
人族不敢轻易越过火海,便也看不清,听不到这边。
红衣男子生的妖冶,肤白若雪,容貌昳丽,带有十足的攻击性,此刻面上的不屑被烈火映红,犹如修罗。
黑衣人再没了方才的自若,趴在地上,脸上全是泥,却还是要逞强:“你敢杀了我吗?呵!千渊,你以为还是万年前吗?落华灵散,这六界,早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半点残魂了……”
千渊垂着眼,看不清情绪,只是挪开了脚,漫不经心整理了一下衣服。
黑衣人以为是自己说的话有作用,一边想远离千渊,又耀武扬威一般继续说:“千渊,你是天道化生的妖帝,何必屈居于神族之下。只要你肯,魔尊大人定然不会薄待了你。”
“魔尊大人如今已经恢复意识,突破封印不过是时间问题,最多不过数年,你可要想好了。”
千渊摸了摸下巴,抬眼,那双桃花眼中满是说不尽的嘲弄:“怎么,你的意思是,我归顺厄玄,就不算是屈居人下了?”
黑衣人清楚地看见了千渊眼中的杀意,忙不迭想跑,却直接被掐着脖子拎了起来:“我可能确实是打不过厄玄,但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种废物,对本君指手画脚了?”
魔族众人被千渊的妖火焚去大半,剩下的残部见自家主上都毫无还手之力,也不敢轻举妄动。
千渊的手劲一点点加大,不过片刻,黑衣人就在他手里消散了。
“那么你们,可还需要本君亲自处理?”
千渊缓缓转身,姿态优雅,闲庭信步般走向失去了主心骨的魔族残部。那些人在千渊的步步紧逼之下,慢慢后退。
“咣”一声,不知道是哪个人拿不住手里的刀了,这声脆响仿佛是一个信号,魔族残部开始四处逃窜。
千渊也没有放过他们的善心,停下脚步,一抬眼,双瞳异化,犹如红宝石般艳丽。妖火燃遍大地,夹杂着哭喊求饶声,霎时平息。
与此同时,城池周围的火焰也消失不见。连昭等人不清楚战况,见火焰平息,立刻冲了出去。
只是他们到时,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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