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恋想了整整一夜，终于还是下了离开的决心。
说服她的不是妈妈，是残酷的现实。
清晨，乔恋坐着公交去餐厅的路上，靠着车窗，窗外一栋栋高楼大厦飞驰而过。
这个城市是温情的，她从初入社会，在这里感受到太多陌生人的善意。
但也是冰冷的，会无情浇灭很多人的希望，不会介意和挽留任何人的离开。
乔恋像一个庞大工程中的一颗螺丝钉，无足轻重，微乎渺小。
乔恋到“暖心小厨”餐厅时，婷婷正在擦拭餐桌。
刚满二十岁的小姑娘，勤快又热情。
乔恋声音有些低沉：“婷婷，你过来一下。”
婷婷放下手里的抹布，蹦蹦跳跳的来的她面前：“乔姐，有啥事儿呀？”
乔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婷婷，你也看到了，最近的生意越开越差，所以，你以后不用来上班了，我会给你结算好工资和相应的补偿。”
婷婷的笑容凝固，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乔姐，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吗？我..我可以改的！”
乔恋摇了摇头：“不是，你很好！只是现在餐饮行业竞争太激烈了，成本一直再涨，我有点撑不下去了，打算把餐厅关了。”
餐厅的收益不行，乔恋作为老板心理有压力，但她从没和婷婷主动提过。
婷婷也不傻，能察觉到生意不好，但突然告知要倒闭，还是觉得有些措不及防:“乔姐，就真没别的办法了吗？我挺喜欢在这儿工作的，突然说关就关，我都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婷婷是真心喜欢乔恋，乔恋人长的好看，性格也温柔，重要是心善。
婷婷刚来北城的时候没什么钱，乔恋就连试用期的工资都是全额发的，她说自己初来乍到时收过别人帮助，也想帮帮没有什么经验的人。
乔恋看着她，心理也有些愧疚：“我也不想，可我真的尽力了。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好多机会呢。”
婷婷低着头，沉默良久，开口道：“那我把这个月干完再走。”
“好。”
乔恋开始处理餐厅的各种事务，联系供应商，结清货款，盘点库存。
看到账面的余额时，乔恋突然想起顾究，作为本店唯一一个VIP，乔恋得找机会把钱退给他。
她没有顾究的联系方式，与顾究的见面机会只依靠顾究的到访。
但一连几日，顾究都没到店。
自从决定关店，乔恋也没有再按照公开的营业时间上下班，那天关店的时候也才7点多。
乔恋决定在街上散散步，毕竟进入离开这座城市的倒计时了。
夜晚的风有些凉，乔恋拢了拢外套。
抛空思绪的在街上走了20分钟，乔恋觉得自己好像轻松了些，没有那么多压力负荷。
也许这次真的做了对的选择。
乔恋思绪回笼，抬头望了望自己的位置。没看目的的到处乱走，都不知道自己到哪了。
直到看见眼前的高楼大厦，顶楼巨型的公司logo--云开。
这是顾究的公司，一家专注于人工智能研发的AI公司。
天色渐晚，高楼内依旧灯火通明，
这个时间点，顾究应该还没下班吧。
乔恋又想起未退的会费，既然走到了这里，乔恋本着问问看的态度走进公司。
前台的工作人员身着工作服，礼貌谦和。
乔恋不知顾究这些天没有出现是不是出差了，所以询问了下。
前台拨通了总裁助理的电话，挂掉电话后告知：“顾总现在正在公司开会。”
乔恋说明来意，其实她不一定要见顾究，如果助理能代办转交也是可以的。
五分钟后，一位干练的女士走到乔恋面前，声称是顾总助理。
乔恋跟着助理身后走进总裁的专属电梯，电梯直达66层。
助理将乔恋带至候客室，并准备好了茶水和果盘。
“你好，”乔恋看助理忙前忙后，“不用这么麻烦的。”
她又不是来公司谈生意的，不用像对待客户一样这么隆重，搞得乔恋有些受之有愧。
乔恋再次说明情况，明明就是顺手转个账的事情。
助理礼貌回复：“顾总在开会，他的私事我做不了主。不过已经安排特助帮您转达了，顾总说让您在这里稍等片刻。”
大公司果然流程繁琐，乔恋只好到了声谢谢，安歇坐在桌前喝茶。
茶香四溢，清甜柔润，是上好的红茶。
乔恋看了眼牌子，暗自嘀咕，在平常，她大概率不舍得喝这么贵的茶叶。
乔恋手机的电量即将告急，没好意思再去打扰助理借充电器，将手机放置一旁，只好干等。
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乔恋无聊到有些困了，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乔恋察觉自己被一阵温醇的木质香气笼罩着。
她慢慢坐直身子，发现身上盖了件西装外套。
乔恋的脑子一下子醒了，偏头一看，顾究穿着件藏青色衬衫，袖口微微挽起，端坐在一旁，面前放着台笔记本电脑，似乎在处理工作。
顾究头也没转，声音低沉：“醒了？”
乔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说自己睡了多久，慌忙拿桌上的手机看时间，手机竟然已经满电了。
乔恋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没把我叫醒？”
顾究客套的回复：“别人睡得正香的时候叫醒，不太礼貌。”
乔恋挠了挠头，扯回正事，说了自己要关门退钱的事。
顾究没多说话，拿起手机亮出二维码。
乔恋一扫发现不是收款码，而是好友申请。
不过，也是一样的。
乔恋点了好友申请。
顾究扣上电脑屏幕，看向她问道：“最后一天是什么时候？”
乔恋有些难为情的说：“这个月底。”
乔恋看他没有同意微信添加的意思，说道：“我把钱转你，你再把微信直接删了就行，我不会打扰你的。”
顾究答非所问地说道：“那就最后一天再退吧。”
“哦，也行。”乔恋脱下身上的衣服，准备还给顾究。事情解决了，她就可以离开了。
顾究却率先开口：“你开店前没做过市场调研吗？”
乔恋愣了一秒：“做了的，这个位置的房租比其他位置稍便宜些。”
顾究听了她的回答有点无奈地笑了，如果是别人，他大概是没什么耐心分析店铺倒闭的缘由。
道理是教不会人的，但吃亏可以。
但顾究看她等了一个多小时，难得开口告知她创业的问题：“你的店铺位置太偏，属于街道尽头的拐角处，人流量少，所以它便宜。位置不占优势，你的宣传营销也没有跟上，所以导致很多人不知道有这家店的存在。”
如果不是顾究凑巧那晚去附近药店买药，可能都不会发现它。
“那条街道上多家知名餐饮品牌连锁，这的确是一种引流方式。但多种选择的情况下，你的差异化没有打出来，相当于送客。”
“前期准备没做到位，你的投资就只能是打水漂。”
乔恋知道顾究说的有道理，她也后悔自己当初脑门一热就要创业，她选择那个位置一是因为便宜二是她是真的没什么钱了。
“但你的优势在于你的餐品口味好，要找准你的客户定位，也还是有机会的，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乔恋机械的点了点头，她明白，但没什么用，因为店马上就要倒闭了。
助理此刻敲门进来，告知顾究有一通电话进来，顾究接完电话回到候客厅时，乔恋已经告辞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乔恋没有做专属电梯，而是乘坐一旁的普通客梯。
客梯内有一个智能小机器人，机器人只在乔恋进电梯时打了声招呼，就没再说话。
中途客梯在43楼停了一次，迎面进来了一对情侣。
机器人自带面部识别系统，系统辨别出是本公司的员工。
机器人的屏幕亮起，主动打招呼：
【可可晚上好！】
【食堂品牌入驻意愿投票不要忘记哦！】
花名叫可可的女生点开机器屏幕：“哦，我还没投。”
一旁的男友也凑过去，把头抵着她肩上。
可可问他：“你投了什么？”
“螺蛳粉。”
一旁的女生嫌弃的啧了声，随后手指在屏幕上划。
乔恋顺着视线望过去，屏幕内出现了一众耳熟能详的美食品牌的餐品图片。
可可挑来挑去，没什么想选的。
男生贴心地询问：“火锅？”
可可摇头：“太油。”
男生：“冒菜？”
可可没好气地手肘怼了他一下：“我肠胃不好，不能吃辣！”
最终，可可勉为其难的选了石锅拌饭。
乔恋低下头，尽可能降低自己这个电灯泡的存在感，
心理却在嘀咕：肠胃不好？
顾究之前去店里也是这么说的，
是这公司的职业病吗？
电梯在1楼停靠，等情侣走后，乔恋看着机器人下层有一沓广告单。
于是抽出其中一张，除了电子观看，也有纸质版清单，上面都是一些餐饮品牌。
乔恋边走边想，要是自己也能在这榜上就好了，
如果能够搭上云开这艘大船，就完全不愁没客户了，
公司这么大，这么多员工，每日的订单量都要上百。
但是后来又自我否定，即使在榜，名气不高，也不会有人投票的。
更何况现在都是妄想，自己的店铺都快倒闭了。
****
乔恋坐地铁回到家里，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和自己在老家的朋友蒋艳通了个电话。
自从毕业以后，蒋艳回了老家，乔恋去了北城。
虽不常见面，但还是时常联系。
乔恋告诉她自己要回去了。
蒋艳非常兴奋的说道：“你要回来了？这次待几天？”
乔恋苦笑着说：“不走了。”
蒋艳有些失望，拖着长音：“啊？”
乔恋不满地说道：“你这什么反应？我不走你不高兴啊？”
蒋艳：“不是，你不是要在大城市大展宏图吗？怎么甘心回来了？”
乔恋垂下眼眸，实话实说：“不甘心。”
乔恋跟她说了自己的现状。
蒋艳问就没一点办法，乔恋思索了下顾究公司食堂的那个方法，勉强说道：“有是有，几率约等于0.01%吧。”
蒋艳天生没心少肺的性格，非常乐观的说道：“那就是有，干就完了！”
乔恋信心不足：“可是入驻他们公司真的是个很大的难题。”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蒋艳开导她：“恋恋，咱俩不一样，我就是一翻不了身的咸鱼，没什么大志向。但你不一样，你从小就优秀，我从小觉得你是要成大事的人。”
乔恋自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是蒋艳父母口中的榜样，考上重点大学，有了自己喜欢的工作。
乔恋自觉26年顺风顺水，没出过什么苦，结果一吃就吃个大的。
乔恋觉得父母不太理解她，终于找到个倾诉对象，试图找些情绪支柱：“蒋艳，你也觉得我不该放弃对不对？”
蒋艳回答的很肯定：“对，你要是真的尝试了，哪怕失败了，哪怕在外面碰得头破血流，，姐们我照样敲锣打鼓，摇旗呐喊地跑村口接你去。但你这么委委屈屈的回来了，你后面这辈子都会后悔！”
乔恋突然被鼓舞得有了些斗志，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却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燃起来了！
“恋恋，我说句实话，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暴富！”蒋艳目光炯炯地看着乔恋，格外认真的说道，“然后养我！”
“......”
挂了电话，手机显示顾究已经通过了自己的好友验证。
不知是不是和蒋艳聊天的缘故，乔恋把顾究的聊天框开了关，关了开，
突然蒋艳在电话结束后发来一句：【加油！】
像蔓延无边的石油碰上了火花，乔恋的内心腾的一下燃起一腔孤勇。
最差的结果就是被拒绝，然后关门倒闭，回老家发展，
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乔恋在输入框中努力调整自己的措辞，和顾究的聊天界面太空了，乔恋不能直白的说出自己诉求，太没礼貌。
于是铺垫了一些没有用但是又必须有的废话。
【顾老板，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有个问题想问您一下。】
感觉这个时间顾究应该在忙，乔恋没想给对方压力，给自己留了后路，
【您有空的时候回复下就行。】
乔恋正在输入框打字，还没来得己发送，对方回了一句：【？】
乔恋真的不太喜欢网上聊天，因为这种标点符号的表达实在看不出任何情绪。
乔恋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冒犯了。
刚被蒋艳怂恿的勇气又缩了回去：【您在忙吗？】
顾究：【不忙，在开会】
乔恋有点看不懂了，这两词是能合到一起使用的吗？
乔恋直接了当的问道：【是打错字了吗？】
可以是“忙，在开会”，或者“不忙，没在开会”
乔恋看他能秒回，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偏大。
顾究：【跨国会议，线上的】
所以能腾出时间回消息。
乔恋暗暗吐槽，老板开会也会摸鱼。
很快，顾究又发来一条：【什么事？】
乔恋忐忑不安又纠结起来，犹豫了一分钟，不好让对面等太久，
眼睛一闭，心一狠，硬着头皮点了发送：【我想问，你们公司的食堂入驻品牌我可以报名吗？】
但是这一次，顾究没有秒回，乔恋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确实，这种大型公司的食堂是会和大型连锁品牌合作的，有完善的售后，有品质保证，
她这种小门小户的哪配啊。
乔恋把手机扔到一旁，头埋进枕头里，不敢看回答。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完了，
给对面聊愣住了，
对方此刻不会在措辞怎么拒绝这么不要脸的提议吧。
十分钟过去，乔恋深呼吸，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建设，鼓起勇气重新拿起手机。
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乔恋另一半的心也凉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