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防万一，贺嘉树还是把那封信拆开来看了一下。
他一行行读下去，最后视线扫到底，挑了挑眉。
“……这不是写给我的。”
贺嘉树抬起头，表情带着点戏谑。
冉离忧皱了皱眉，“那是写给谁的，放错了？”
“没放错，自己读读看吧。”
冉离忧莫名其妙地接过。
映入眼帘的是几行工整的字迹，信的主人以一种抒情的语调将故事娓娓道来，讲述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贺嘉树，又为何开始喜欢他。
【原本我以为我们不会有交集，可上周，你忽然对我笑了。】
【我发现你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可怕冷漠，相反，你是一个温暖热心的人……】
【周五下午放学，我在操场后的小树林等你。】
冉离忧：“……”
游戏难度是不是提升了。
她只是一个被迫代上号的，又不是号主。
“……那现在怎么办？”
“问我干什么，她喜欢的人是你又不是我。”贺嘉树面无表情道。
冉离忧以为他只是没当回事，好脾气地道：“这具身体是你的，我总得尊重你的意见吧？”
“哦，那你用我的脸散发人格魅力的时候，有尊重过我的意见吗？”
……哈？
冉离忧愣了一下，“我只是按照我惯有的方式来待人而已……”
“那我问你，如果以前有一个人对你态度一般，现在又忽然亲近，你会怎么想？”
“……我没注意，抱歉。”
“那就扔掉你那副老好人做派，我不需要。”贺嘉树看着她的眼睛，盛气凌人道。
冉离忧抿了抿唇。
“……既然你知道这个道理，在学校的时候为什么独来独往，对别人很冷漠？”
贺嘉树一脸莫名其妙，“我对谁冷漠了？你问尚冰彦，我有冷暴力他吗。”
“……我指的是女生。”
“那你报名字，你跟谁是朋友？明天我去讨好她们。”
冉离忧面色微窘，她在班上哪有正儿八经的朋友，平时只是假装合群而已。
“……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自己现在很少跟女生来往，有点像被孤立了。”她垂眸道。
“我每天上学上得好好的，谁孤立我了，你是敏感肌？”贺嘉树嗤笑一声，不以为然道。
冉离忧沉默了。
也对，他当男生的时候那么受欢迎，不可能设身处地地理解她的处境，也不会觉得这种事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贺嘉树根本不知道，没什么朋友的冉离忧平时是怎么小心翼翼地在班上各种小团体之间夹缝生存的。
想到这，冉离忧竟有一丝心酸，但她能责怪贺嘉树吗？她内向没朋友，她是讨好型人格，跟他有关系吗？他只是没体谅自己这点难以启齿的难处罢了。
每次看着贺嘉树面无表情地从别的女生身边经过，她都会感到一阵忐忑，祈祷她们笑着窃窃私语的时候不是在蛐蛐“冉离忧”。
可这些话她都没能说出口，也不可能说出口。她讨厌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就好像她讨厌看到小孩子跟父母撒娇。
冉离忧最后只能低声道：“没关系，你保持这样就好，反正你也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贺嘉树表情微愕，“什么叫我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拜托，我又不会读心术，你得告诉我我错哪了啊。”
冉离忧闭目道：“你很好，你没错，错的人是我。”
她这句话，一般是真话，一半是气话，可贺嘉树不知道她的那些苦衷，只以为她在阴阳怪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怎么你了？”
“没怎么，你保持原样就行。”冉离忧自暴自弃地低头道。
她知道贺嘉树生气了，但生气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权利，何况她现在不想交流。
“不说算了，爱说不说，我还非得求着你说给我听吗。”贺嘉树冷着脸起身，拿上书包走人。
闹成这样，冉离忧也有点懵，一时半会没缓过神来。
旁边两桌人安静地听了半天，其中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开口道：“兄弟啊，虽然没太听懂你们在吵什么，但你女朋友看上去挺生气的。”
冉离忧：“……”你眼瞎？
“她刚刚都说气话了，这种情况还是追上去比较好，女生不哄不行的。”
“谢谢，但他不是我女朋友。”
“啊？”
“谁爱哄谁哄。”冉离忧拿上书包，也走了。
路人：？？？
-
此事过后，两人一直没说过话。
时值三月，春雷阵阵，春雨潮湿。
周五的早高峰，冉离忧默默望着车窗外朦胧的雨幕和拥挤的车流，手里拿着没背完的单词本，上面用红笔草草标记了几处。
她起得早，一般都是最早到班上的那批人，今天受天气影响堵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正好赶上人多的时候。
校门口汇聚着从四面八方过来的学生，冉离忧撑着一把黑伞，于人群中缓慢穿行，来到自己班级所在的教学楼下。
“早上好呀，贺嘉树。”
收伞的时候，她听到旁边传来打招呼的声音，先礼貌地回了一句，但没看清对方是谁，等收好伞转过身，才发现那人还站在旁边等着，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明明是忙碌而狼狈的下雨天，江盼身上却一点潮湿和水汽都没有，每根头发都干爽蓬松，整齐地用发饰拢在耳后，散发着淡淡的高级香气。
“去班上吗？一起吧。”江盼道。
都在楼梯口遇见了，对方又主动提出邀请，冉离忧点点头，“走吧。”
听到她答应，江盼的眼睛迅速亮了起来，两人边聊天边上楼，气氛融洽。
好久没和大小姐这样相处了，冉离忧想。
等她们走进教室，冉离忧扭头一看，发现贺嘉树已经坐在座位上了。
仔细一看，他身上有点湿，外套脱下来挂在椅子后面，几缕湿掉的头发贴在额头和脸颊两侧，看起来有些狼狈。
今天早上的雨是突然下大的，那个时候他可能正好走在上学路上，出门前又没带伞，不得不顶着外套一路跑来学校。
路过他座位旁边的时候，冉离忧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介于关心和回避之间，显得有点古怪。
像那个溜溜梅广告。
听到声音，贺嘉树抬起头，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没事，不用特意过来阴阳怪气我。”
“……我只是关心一下。”
“哦，谢谢，不过我们很熟吗？”贺嘉树故作单纯地问道。
冉离忧：“……”这人真给自己拿了麻烦女友的剧本吗。
-
距离和冉离忧吵架已经过去了三天。
贺嘉树其实早就没生气了，可今天一早，看见冉离忧跟江盼有说有笑地一起进教室，心里又开始不爽。
让你和她玩了吗？
结果没忍住嘴欠，和好进度暂停。
下午放学，贺嘉树一个人做完值日，闷闷不乐地挎上书包走出教室，正准备下楼，被一个紧张的声音叫住。
“冉离忧同学，今天早上的事情，谢谢你……”
他回头，看见一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晴雨两用伞递了过来。
早上的事情其实是这样。
贺嘉树看天气预报说半小时后有中到大雨，便三两口解决掉早餐，提早十五分钟出门。
半路上，雨突然下大了，贺嘉树打着伞，路过学校附近的小公园，看见一个人满面愁容地在亭子里躲雨，身上还湿了半截。
有点面熟，这人好像是他们班这学期转来的新同学。
……叫什么名字来着？
算了。
贺嘉树走到亭子前，“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对方明显吓了一跳，“班、班长？”
“你拿着，我跑得快。”他把伞塞到她手里。
那把伞太小了，两个人不够打，非要同撑，结果就是都淋成落汤鸡。
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贺嘉树脱下校服外套，把衣服顶在头上，钻进灰白色的雨幕里。
冉离忧不是说他对同班同学很冷漠吗。
那他就非要古道热肠一回，别问，问就是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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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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