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表兄在药里做了手脚,想要害你?”
苏文澜闷着头没吭声。
她替沈锐辩驳。
“朕同表兄一起长大,他的为人朕再清楚不过,他绝对不可能害人,你多心了。”
“陛下既然相信沈太医,何必再来问臣,只管把臣当作是心胸狭隘的小人便是。”
苏文澜抬起头眼。
他的唇边还挂着几滴血珠。
是先前陆玄珍咬破的,这会已经凝住,立在瑟瑟寒风中,和它的主人一样倔强。
陆玄珍愣了愣。
看到他这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过了好一会才道:“此事朕会亲自查明。”
苏文澜浅浅嗯了一声,依旧是那副神情。
她瞧着有些窝火。
“苏文澜,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苏文澜站在风里,就那样看着她。
他咬着下唇,眼底湿漉漉的,里面似乎写满了委屈与不解。
就因为他说沈锐心术不正?
可沈家两兄弟的确表里不一。
他是虚伪,但也比这二人要光明磊落的多。他想要陛下的宠爱,就去争去抢。
这两人明明也存了这样的心思。
尤其是沈锐,却偏要故作清高,端着架子不肯放下,又看不惯别人得宠。
刚种下的动情蛊,因迟迟得不到安抚,这会已经变得躁动,苏文澜气息也开始变得不稳。
他死死咬着下唇,努力克制着。
可在陆玄珍看来,他这是在挑衅。
那股堵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的火,这下终于上来了。
她冷声质问:“苏文澜,是不是朕平日太宠着你了?”
所以才会这般不知轻重。
“臣不该多心,不该怀疑沈太医,也不该出宫找郎中……”
苏文澜语气听着很是勉强。
陆玄珍要的不是这个。
刚要发作,一只手突然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抵在墙上,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接着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吻。
“陛下,求您您不要再生气了,只要您不生气,怎样罚臣都好。”
苏文澜微微喘着粗气。
陆玄珍嗤笑一声。
抬起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你还是不知道错。”
“陛下……”
苏文澜低头蹭了蹭她掌心,哑声哀求:“到底怎样您才能原谅臣啊?”
他的脸烫得吓人。
陆玄珍手下意识往后缩,即将抽离的那刻她又重新抚回去。
“原谅你?”
她定定注视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轻声呢喃。
一想到他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和太傅同样的血,千般责怪、万般怒火也都随风散去。
她爱他啊。
她真的很想他,他走以后每个难以入眠的深夜,她都要靠另一个人的体温获取片刻慰藉。
她的丈夫,她的爱人,她的挚友,她的知己,她的……太傅。
风雨同舟,共赴白首。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们原本会有很好的一生。
他们还会有一个女儿,她身体里流淌着两人的血脉,承载着两人的意志,带领大周王朝继续走向未来。
陆玄珍捧起他的脸。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他很久、很久,久到天空又开始飘雪,久到手指被冻到僵直。
一个承载了无数思念的吻,落在了他的眉心。
她闭上双眼:“好,朕都原谅你。”
朕原谅你了,太傅。
原谅你突然离开,原谅你没给朕留下只言片语,原谅关于你的所有。
只要你别离开朕。
陆玄珍一寸一寸往下,吻过他的鼻梁,他的鼻尖,最终停在了他唇间。
她疯狂又眷恋地汲取着他的温度。
“朕要你。”
思念炽热,如炎炎烈火。
皑皑雪地,青碧与明黄相缠,缠绵缱绻,几欲融为一体。
-
自从回宫以后。
沈统一直盼着苏文澜不举失宠的好消息,可等来等去,什么都没有。
不止如此。
陛下不知为何还对他大哥起了疑心,竟不允许沈锐再给苏文澜诊治。
那冒牌货也很反常,和他大哥先前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不止面色一日比一日好,人也不似从前那般清瘦,瞧着倒是有福了。
可他大哥依旧和往日一样,不慌不忙地晒药、捣药、熬药、抄医书。
一点都不急。
沈统再也坐不住了。
他冲进太医院抓着沈锐质问:“大哥,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沈锐不紧不慢抬起眼,弯起眼:“小统,快过年了。”
“什么过年不过年?你以为这样下去,我们还有好年过吗?大哥,都这样了,你还这样无动于衷吗?”
沈统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
沈锐放下手中未分好的药,朝外走去,沈统紧紧跟在后面。
直到走入僻静游廊中,他才停下。
“小统,过完年就该开春了。”
沈统迷茫看着他:“开春又能怎样?莫不是开春他就能失宠了?”
“……开春后就是春闱了。”
“那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沈统大大咧咧道,无所谓的样子看起来令人十分火大。
沈锐扯了扯嘴角:“反正这段时间你先安分点。”
“大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统不依不饶追着人问,直到把人问到彻底不耐烦,才问出个答案。
沈锐:“民学、科举触碰的可是世家利益,你以为苏太傅是怎么死的?”
“你是说……”沈统瞪大双眼。
沈锐点点头,压着声音继续说。
“苏文澜又想做宠臣,又想做贤臣,也要看看那些世家答不答应。到底是忠于陛下,还是忠于世家,他只能选一个。”
沈统担心:“那他会不会……伤害到陛下?”
沈锐嗤笑一声:“他既伤不到陛下,也拧不过家族,所以无论怎么选,他都是死路一条。那个容黛你查过了吗?是不是苏氏派来的?”
“你怎么知道?”
沈统咬牙切齿道:“那个容勇是金吾左卫下的一个百户,金吾左卫指挥使虽是陆氏的人,但副指挥史却是苏氏姻亲的远亲。”
“这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若不有心留意,根本无从察觉!”
沈锐抬手拍了拍他肩。
“所以小统,稍安勿躁,只要我们一直站在陛下这边,不愁找不到机会。”
“可、可……”
沈统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好半天才憋出句话:“可我们就这样干看着他小人得志?”
“那你想做什么呢?”沈锐问。
沈统:“我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明白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留在陛下身边。”
“又想抄书了?”
沈锐轻飘飘的语气,好似在嘲讽他之前的无能。
沈统眯起眼,幽幽道:“我还没蠢到要亲自动手,给人留下把柄。”
-
三日后,宁寿宫。
保养得当的中年美妇靠在罗汉床上,身旁凌厉的男子正将剥好葡萄一粒粒送入她口中。
沈统端坐在木凳上,规规矩矩冲上面喊了声:“姨母。”
全不似往日那般不拘小节。
太上皇后转过脸看他,笑着问:“小统怎么来了?你不是在盈盈身边当差吗?”
“姨母,陛下还未下朝。”沈统说。
太上皇用帕子轻沾太上皇后嘴角。
同时转头冲着沈统板下脸,冷声斥责:“现在长本事了,敢擅离职守。”
沈统缩了缩脖子:“姨、姨父,我只是着急见您和姨母。”
“好了阿慎,不要吓小统。”
太上皇后握住太上皇的手,温温柔柔道:“算起来我们也有很久没回来了,小统来得正好,可以跟我们说说宫里发生的事。”
太上皇捏了捏那只手,没再说话。
沈统长舒一口气:“姨父、姨母,这几个月发生了不少事……”
他从东海匪患讲到江州水灾,最后是改制变法与太傅遇刺身亡,陆玄珍悲痛至极,与苏太傅牌位成婚。
“人死不能复生。”
太上皇后听完轻叹一声,又道:“这些日子你哥在做什么?可有陪着盈盈身边?”
她从前便看好沈锐。
沈锐性子稳重又事事妥帖,由他来伺候陆玄珍再好不过,如今皇夫一位空置,她自然有所意动。
沈统等的就是这句,他垂首道:“大哥没有陪在陛下身边。”
太上皇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那就是你陪的了?”太上皇问。
虽然他瞧不上沈统,但更瞧不上沈锐、苏太傅这般儒雅文人。
沈统咬着牙:“……也没有。”
“怎么回事?”太上皇、太上皇后同时问道。
沈统狠狠添油加醋了一番。
“陛下与太傅大婚次日,宫里来了位新人,是太傅本家的堂弟,名唤苏文澜。”
“自从这个苏文澜进了宫,陛下就被彻底迷了心神,不仅将民学一事全权交于他,封他为太学博士,更是与他夜夜笙歌。”
“最过分的那次,更是一夜叫了五回水。还有冬狩的时候,他在温泉都不忘勾引陛下……”
太上皇后好奇起来。
“那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沈统顿了顿:“等您、您见了就清楚了,那苏文澜活脱脱就是……”
第二个苏太傅。
这是太上皇后见到苏文澜后的第一印象。
“你就是苏文澜?”
太上皇后细细打量起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眉心微皱。
“是,臣苏文澜见过太上皇后、太上皇,太上皇后万福,太上皇万福。”
苏文澜额头轻触地面,恭敬跪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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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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