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大理寺刑狱，在这阴暗潮湿的牢房中，连空气都是血腥与腐朽的气味。
火把的光影在墙壁上跳动，映照出楚笑笑平静无波的脸，以及她身侧那位看似温润儒雅的皇弟，景王楚明轩。
楚明轩其实眉眼是温和的，但偶尔淡漠的眼神又藏着一份令人琢磨不透的冷酷，有时候像个乖巧的弟弟，有时候又是一幅皇室宗亲才有的孤傲。
用直播间粉丝的话来说，他的气质带着几丝似有若无的病娇。
“皇姐，此处如此污秽，不知何故带臣弟来此？”楚明轩微微蹙眉，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不适与疑惑。
楚笑笑看了他一眼，着实是很深的城府了，面对头破血流的犯人，也波澜不惊。
目光掠过刑架上奄奄一息的容商，声音在幽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皇弟来，是让你看看，意图谋逆、刺杀君上者，该当何罪。也好让你知道，朕处置此事，并非不教而诛。”
她顿了顿，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对了，皇弟可知，容商的父亲，容老先生，曾是先帝御夫静远大夫，也就是你皇帝亲生父亲的幼时启蒙恩师。”
景王眼神微动，面上适时露出些许感慨：“竟有此事？臣帝旧居深宫，孤陋寡闻，但幼时似乎也听人提起过，当年的光禄寺少卿容大人是位博学正直之人。”
“何止正直？”楚笑笑语气转为沉痛，“容老先生一生两袖清风，当年在朝为官时，因仗义执言，得罪了权贵，以致被流放半生，晚年才得以归京。如此忠贞之臣，怎会教养出弑君逆子？”
她的目光锐利起来，紧紧盯住景王：“朕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皇姐有何高见？”楚明轩仍是微微笑着。
“定是有心之人，用那狸猫换太子的龌龊手段，不知从何处寻来这逆贼，冒名顶替了容家公子！意图事成之后，既可害朕，又可借此株连，将容老先生这等改革砥柱一并铲除，其心可诛！”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连直播间里的粉丝都沸腾了：
“陛下这波引导绝了！”
“把动机和阴谋都帮景王圆上了！”
“景王现在骑虎难下了吧？”
“虽然但是容商小哥哥的战损妆还挺好看的…但他刚才是不是眨了下眼？”
楚笑笑转向景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为确保容老先生一家安危，杜绝后患，如此乱臣贼子绝不能留！皇弟，”
她将一柄短剑递到景王面前，目光灼灼，“你素来仁弱，今日，便由你亲手了结此贼，向朕，也向天下，证明你与逆党绝无瓜葛！也让忠臣良将，朕的弟弟，是何等的以大局为重。”
楚明轩的手微微一颤，看着那柄寒光闪闪的短剑，脸上血色褪尽。哪怕嘴角依然挂着笑容，却已难掩苦涩。
“皇姐，臣帝久病床前，手无缚鸡之力。”
就在这时，刑架上的容商猛地抬起头，他遍体鳞伤，眼神却像濒死的狼一样凶狠。
他死死盯住景王，突然爆发出一阵嘶哑的狂笑，笑声充满了嘲讽与绝望：
“楚明轩！你这个没出息的废物！竟被一个女人如此玩弄于股掌之间！是，老子就是想杀了她自己当皇帝！怎么了？谁不想坐拥这万里江山，享受后宫佳丽三千，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凭什么我要跟一群男人争宠，天天对着一个女人摇尾乞怜，受尽委屈！老子受够了！”
他的话语如同毒刺，一句句扎向景王，也刻意激怒着楚笑笑：“成王败寇，要杀就杀！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楚明轩，你动手啊！像个男人一样！别让我瞧不起你！”
楚明轩在容商一声声“废物”的刺激下，脸色由白转青，握着短剑的手指节泛白。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秘的痛楚与决绝，最终，那丝情绪化为冰冷的狠厉。
“逆贼！安敢辱我皇姐，觊觎皇位！”景王厉喝一声，像是被彻底激怒的幼狮，目露杀意，猛地踏步上前，短剑毫不犹豫地刺入容商的心口！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平日里绝不可能出现的果决与狠辣。
容商身体剧烈一颤，死死盯着景王，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仿佛在说“很好”，随即气绝身亡。
景王抽出短剑，任由鲜血滴落，他转向楚笑笑，脸上恢复了那种带着后怕与坚定的表情，顺着她之前的话说道：“皇姐明鉴！此贼言行疯癫，定然是冒名顶替之辈，意图祸乱朝纲，陷害忠良！容大人一家，定是无辜的！”
楚笑笑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冷笑。景王这弃车保帅、顺水推舟的表演，可谓精彩。
他亲手杀了容商，既撇清了自己，又“证实”了容商是假冒的，保全了容家又赢得了一种潜在的支持。这份当机立断的狠辣，彻底撕碎了他平日温文尔雅的面具。
“皇弟能为社稷除此大害，朕心甚慰。”楚笑笑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既然容商是假冒的，那容老先生自是忠良蒙尘。传朕旨意，容老先生教子无方，亦有失察之过，着即日起，革去一切虚职，举家迁往‘风景秀美、气候宜人’的南疆颐养天年，非诏不得返京！”
她将“流放”美化为“颐养天年”，却彻底将容家的势力连根拔起，放逐到帝国最南端的烟瘴之地。
紧接着，她目光落在景王身上，带着一丝“关怀”：“至于皇弟你……今日亲手诛杀逆贼，虽是勇于捍卫我大昭王权，但此地血腥，恐惊了你的心神。且你久居深宫，见识难免受限。”
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楚笑笑用干净的帕子给景王擦了擦手，“这样吧，朕赐你宗南王府，那里是难得的鱼米之乡，风水宝地。你便去那里，好好休养，也替朕看看南疆风物，如何？”
景王身体几不可察地一晃，脸色瞬间苍白。宗南，大昭西南的蛮荒之地，鱼米专供当地贵族世家。与容家流放之地相邻，同样是远离权力中心的荒僻之所！
他瞬间明白了楚笑笑的意图，她要借一个被弃的棋子，将他与容家的残余势力，一同圈禁在南疆！
楚明轩垂下头，掩去眼底翻涌的惊怒与怨恨，再抬头时，已是满脸感激与顺从，她甚至跪地匍匐，拉住楚笑笑的裙角谢恩道：“臣弟……谢皇姐恩典！定不负皇姐期望。”
楚笑笑看着他恭敬退下的背影，知道这场博弈还远未结束。她今□□出了景王的狠辣，也斩断了他一条臂膀，但这条潜藏在暗处的毒蛇，被逼到南疆后，是会蛰伏，还是会反扑得更凶？
直播间的弹幕还在滚动：
“卧槽你们看到了吗，弟弟刚才杀人的样子好可怕！完全不像平时！”
“他是不是精分啊？！”
“陛下这招一石二鸟太厉害了！既流放了景王，又处理了容家！”
“感觉景王不会这么容易认输……陛下为啥不直接嘎了他？”
对于这个问题，楚笑笑没有回答，只是想起先帝遗诏上的嘱托，手足不可相残。可这场硝烟的头又是谁起的呢？她也无从得知。
眼下虽然是景王的势力想要弄死她，可焉知从前有没有发生过女皇这边先动手的情况。
在还未弄清事情全貌的空档里，楚笑笑并不介意先留弟弟一条性命。
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楚笑笑最后望了一眼容商。想起前几日，她还跟容商一起用膳，吃着御厨做的可口小菜，听他絮絮叨叨吐槽别的御夫，没想到，今日就生死相隔。
她也想问他一句：“朕待你不薄，你如何下得了手。”但命运的无常与已经发生的残害之举，终是让这一问失去了意义。
深吸一口刑狱中冰冷的空气，楚笑笑转身离去。棋盘虽已清掉一子，但更大的风雨，或许才刚刚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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