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关月迷迷糊糊的，听见了齐昭喊了声报告，又听见了齐昭说，让别人把自己扶到他背上。
彼时的关月，浑身乏软无力，只得听从别人的安排。
直到关月趴在齐昭背上后，齐昭猛然一起身，自己的双脚就悬空了。
意识模糊的关月知道了，是齐昭把她背了起来。
齐昭的脊背，并不是很宽厚，但是紧实而有力，是少年独有的清瘦身躯。
可当趴在他的背上时，也并不会觉得他瘦弱，反而他的后背能带给人踏实感。
关月甚至还想，齐昭应该也有一双长腿，因为当她被背起来以后，似乎觉得自己离地面好远。
关月还感觉到了，齐昭走路很快，但身体一直是四平八稳的。
应该是齐昭自己故意强稳着身体，这样走路的人很费劲儿，但背着的人却不用受到颠簸
这种感觉特别奇妙。
虽然一言不发，但却知道对方是个体贴的人。
关月也想强撑着，好让背着自己的人知道，其实自己还没病到那么弱的地步？
可是身体不允许，关月强撑也强撑不起来。
齐昭背着她走路的时候，关月强撑着脑袋，但是没多大功夫，脖子就酸软无力，脑袋一下子就贴到了齐昭的后背上。
头抵在齐昭的后脖颈上，长发甚至扫进了齐昭的衣服领口里，面孔则埋在齐昭的后背上。
关月做出这个无奈的举动时，只感到齐昭身体突然僵了一下，连脚下疾速的步伐都不觉缓了下来。
但很快，齐昭的身体继续柔软了下来，步伐也继续稳健而又迅速。
关月半张脸贴在齐昭背上，齐昭的校服松软而又干净，能闻到洗衣液残留下的清新味道。
关月的呼吸很弱，但是因为发着烧，呼出的气却带着灼热的温度，那带着炙热温度的呼吸，扑在齐昭的后背上，透过单薄的校服和衬衣，很快就在齐昭背上的一小块地方灼烧起来。
因为生病，关月呼吸紊乱而又急促。
没一会儿功夫，关月就感知到，齐昭的呼吸也开始急促又紊乱了起来。
可他的身体依旧很稳健，好像并不是很累的样子，可再听到他的呼吸声，又好像累到了不行的地步？
真是奇怪！
关月正天马行空的想着，突然听到了一声：“放心，马上就到了。”
是齐昭在说话。
他的声线平滑，声音格外温和，带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关月甚至好奇，他说出这话的时候，表情该有多温柔啊？
关月嘴角不禁弯了弯，轻声说了句：“好！”
学校的医务室离教学楼也不远，齐昭背着关月很快就到了。
关月此时的意识是忽有忽无的，她只感到自己被轻柔地放到了座椅上，然后整个人就陷入到昏昏沉沉的境界中。
等到关月再次清醒过来时，看到自己已经在输液了，右手背上还有遗留的疼痛感，应该是打过退烧针了。
关月的烧退了，浑身舒服了不少，看到眼前坐着个男生。
男生身材颀长，面容俊秀，五官立体，刘海遮着额头，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十指交叉在一起，轻轻一扭动，就能发出骨节的脆响，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大概是因为爱打篮球的缘故，男生的胳膊虽不是很粗壮，但也显得结实有力。
看到眼前男生的一刻，关月立刻把他跟脑海中的人联系到了一起。
他原来还没走，还在等自己输液。
关月试着往上坐了坐，弄出的轻微响动，立刻就把眼前的男生从沉思中惊醒。
齐昭抬头猛看向她，看到关月已经睁开了眼睛，激动地问道：“你醒过来了？”
齐昭嘴上这么问着，脚步已经朝关月迈了过来。
“嗯！”关月淡淡回了句。
而关月的冷静，似乎并没有打扰到齐昭的热情，他站到了关月面前，俯下身又盯着关月的脸仔细瞧。
少年青涩又俊朗的面孔一靠近，关月的呼吸不自觉地滞了一下。
“你脸色看起好看多了。”
仔细观察了一番关月的病容，齐昭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说完，他抬起了手，手像是冲着关月的额头来的。
但是，刚抬起来，忽然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那只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又依依不舍的回到了原处。
可能是觉得，自己伸手去摸人家的额头不太合适。
又或者说，人家都已经醒过来了，再去碰人家的额头多难为情啊？
关月瞧见了齐昭的那只手，瞧见了他举起又放下的动作，说，“我已经好多了，你不用太担心。”
听到关月这么说，齐昭眼里的目光，猝不及防地躲闪了一下。
她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齐昭心想，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难道很着急？
可转念一想，齐昭又有些惊讶。
平常关月连看自己一眼，都是十分为难的样子，今天能说出这么不见外的话，倒是让他感到意外？
缓了缓，齐昭又说：“是班主任让我送你来的，他让我等你烧退下来以后，再陪着你一起回班里。”
虽然齐昭也想让关月知道，自己也是很关心班里同学的，但是为了不让她难为情，还是尽量推说是班主任的意思才好。
关月也理解齐昭这番苦心，所以顺着他又说：“我现在没事了，等输完液还要一段时间，要不你先回去吧！”
说完这话，关月又补了句。
“我记得下节课要讲新内容，你最好是不要旷课。”
“哦！”
听到关月这么说，齐昭拉长声音应了一下。
然后缓缓站了起来，又交代说校医就在隔壁办公室，要是滚针了就赶紧喊医生，交代完后才慢慢悠悠地出了门。
齐昭这时候有些后悔，刚才提班主任干嘛？
关月明明就不喜欢麻烦别人，自己那么说，倒显得自己是被硬派来的，人家心里肯定是要背包袱，所以才撵自己先走的。
齐昭正懊恼着，可走着走着，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走廊里现在没人，学生和老师都在上课，齐昭脚步忽然顿住，自言自语道：“对了，她今天，好像一句谢谢都没讲？”
齐昭记得，每次跟她说句话，她左一个谢谢，右一个抱歉，弄得自己怪不好意思接着说了。
今天自己帮了她这么大忙，她却反而一句谢谢也没有说。
而且，她说完让自己先回去后了又补了句，下节课要讲新内容，让自己不要旷课。
这也算是——关心同学吗？
过去，她从没对别人表达过一丝关心，不止是自己，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而今天，她真说了关心同学的话了。
想到这里，齐昭的嘴角已经掩饰不住笑意了。
“对！这就是**裸的关心！”
齐昭继续肯定了一句，嘴角的笑意已经传染遍了整张面孔。
*
关月输完液以后，已经是中午最后一节课了。
校医给关月开了几样药，嘱咐关月要保暖，多休息，多喝水之后也就没事了。
关月离开医务室，回到了教室的一瞬，班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朝关月投了过来。
关月很敏感，她从这些稚嫩的眼光中，已经看出了同学们已经改变了之前对她的看法。
没错，当她收拾过郑薇和周雅歌之后，没有人还会觉得，她还是以前那个软弱可欺的原身。
他们现在都害怕关月了，准确说是摸不透关月，明明乖得像只小猫一样好欺负，没想到露出牙的时候却像只猛兽。
这不是以前的那个关月，所有人都一致认同，眼前的这个关月不好欺负了！
而在班里所有的同学中，感到最不可思议的，就是齐昭了。
刚刚齐昭回班之后，他的同桌已经憋不住，把班里刚才发生的事儿，都给齐昭讲了一遍。
齐昭听完，惶惑地看向同桌，询问道：“你说的是我们班的关月？”
看到齐昭惊诧的表情，同桌也十分激动，狠狠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压抑不住地说：“全年级也就咱们班一个关月。”
齐昭相信了，他转过头，看向了关月的空座位，脑海中还在重复着同桌刚才讲的内容……
说搜就给搜，搜不到的人要吞笔，即使说搜身也不怕，还把钢笔找了出来，最后居然逼郑薇和周雅歌爬出去？
太不可以思议！
齐昭简直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在他的记忆里，关月一直是个胆小怕事的女生，即便受到欺负也是忍气吞声，齐昭还为她出过几次头，非但没有解决关月的困境，反而更加剧了关月的不安。
打那以后，除非被齐昭碰到有人在欺负关月，不然也不会再去加重关月的负担。
而现在，居然有人说，关月面对欺凌者，轻而易举的就解决掉了她俩。
真是无法相信！
最后一节课，齐昭也是糊里糊涂的，总是来来回回在想这件事。
关月则听得异常认真，书本上记满了笔记，同桌王晓琪瞧见了，好奇地询问关月：“你听懂了吗？这堂课内容，又多又难，反正我是没太听懂，笔记做的也是一塌糊涂。”
关月的同桌王晓琪也是个女生，平时跟关月处得还行，想跟关月交朋友，但是关月总是封闭自己，给出的热情得不到回复，没多久王晓琪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如同现在一样，过去王晓琪问关月问题，即便关月知道，也会推诿自己不知道。
其实现在王晓琪这样问，也没抱多少关月能够回复她的希望。
正当王晓琪转回脑袋，盯着笔记本又开始犯愁时，关月将自己的笔记递给了她，说：“你先自己看看，有看不懂的地方，我再给你讲。”
今天的关月格外大方，王晓琪都愣住了，回过神后连连点头，“好好好！太谢谢你了！”
关月冲她说：“不用谢！只要是我会的，我当然会告诉你的。”
王晓琪有点感动到想泪目，跟关月做了快两学期的同桌，今天终于体会到了来自同桌的温暖。
王晓琪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她是个比较中二的女生，没什么心眼，一笑起来就喜欢故意扮丑来逗笑别人。
关月被她逗笑了，正笑着摇着头无奈地看着她。
王晓琪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直指着关月惊呼道：“月月，你居然笑了，我的天呢，你笑起来居然这么好看，我要被你的笑容陶醉死了！”
王晓琪的表演天赋也不错，嘴里这么说着，手里把书就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上，脑袋倒在桌子上，做出一副被关月的笑容陶醉死了的样子。
不怪王晓琪反应大，自打关月上了高中以来，从来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一次也没有在同学面前笑过。
关月转转眼珠子，冲她说道：“赶紧看书吧！以后我经常笑，你不经常能看到吗？”
“真的吗？”王晓琪认真地问道。
关月挑挑眉，表示是真的。
王晓琪高兴地直拍手。
不止是王晓琪高兴，就连左后方，从关月进教室以后，就一直盯着她看的齐昭，在看到关月笑的一刹那，整颗心脏便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以前，他也从没见过关月笑，只觉得关月好看，没想到关月一笑的时候，居然会好看到这种程度？
那个笑容，已经印刻在了齐昭脑海里，一直不停的在重复播放，他也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
同桌被吓了一跳，拿手在齐昭面前摇了摇，齐昭被同桌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齐昭问道。
同桌则关切地问道：“我说昭哥，你没事吧？刚才就魂不守舍的样子，现在又突然发笑，我以为你生病了呢，还准备举手叫老师呢？”
齐昭则对同桌说：“去去去！你才生病了！”
齐昭嘴上这么说，心里自语道，你是刚刚没看见关月的笑容，要不你笑得比我还灿烂。
可转念又一想，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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