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周晴花了半天的时间，耗在汤厂长的办公室里，从海量的服装款式里，挑选出了三十三张她认为更符合现代审美，却又不过分暴露开放的衣服图纸。交给了汤厂长。
汤厂长笑道：“这些款式好卖不好卖，你就是试金石了。”
周晴轻声道：“我一定会及时反馈给厂里的。”
“我回头就叫人每样做十件，你大概多久要货。”
“房子我已经定下来了，装修要一周的时间，下周，我需要的时候，会跟你说——你日理万机，我是直接找你，还是找其他人？”周晴觉得自己不能一点小事都找厂长。
“直接找我吧，这个关系到我们厂订单的事情，算是很重要的事务了。”汤厂长郑重地说。
“到时候，我会派人把衣服送到你店里，让你签收，货款的结算，你找文芳就可以，退货的话，你找仓库就可以，我会一一跟她们打招呼。”
说完，汤厂长又问：“对了，留个字条，写上你店的具体地址。”
周晴拿起他办公桌的钢笔，扯过一张空白的纸，留下了自己新租店铺的地址。
回到食堂，她又和周月忙碌了起来。
这几天，她刻意减少了炸鸡柳的数量，每顿饭只炸了六十斤，这样周月一个人，自己再稍微干点，就能忙得过来了。
见她回来了，周月就说：“昨晚，我回去跟你姐夫说了面包糠的事情。”
“姐夫怎么说？”
周月看了她一眼，有些小心翼翼地说：“你姐夫说，他弄不到搞面包糠的路子，心里不踏实，干脆，回乡下种地好了。”
周晴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邱超这一招，可真够流氓无赖的。
他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自己，可真是天方夜谭！
难不成自己这个摊位，还找不到转手的人了？
就算这个摊位不干了，对自己又有什么损失！
邱超这样说，赌得无非就是自己对周月的姐妹之情罢了。
这样的人，最可恶！
想到这里，她就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啊这样啊？那要不，我再想想呗。”
这时候，李丽端了一盆洗好的菜走了过来。
周晴见了，就问：“哎呦，李丽，我问你个事哈！”
“什么事？你问吧？”
“假如我这窗口不干了，想转让给你，你愿意不愿意接手？”周晴缓缓道。
李丽眼前一亮：“你要我干你这个炸鸡柳么？哎呀那可太好了，你要是愿意转让给我，那我可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了！”
“我的窗口可以转让给你，面包糠我也可以帮你搞到，不过，我不会把渠道给你，你愿意吗？”
李丽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呢！你能给我面包糠，我就千恩万谢了，那玩意是个稀罕东西，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
周晴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再看周晴，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
周月见了，心里暗暗叹息。
大姐这个样子，自己怎么能放心地把面包糠的渠道交给邱超呢。
于是她就说：“大姐，你回去，让姐夫再想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这个窗口，你们要是不要，我可就要给别人了！”
周月低了头，再也没有做声。
姐妹二人一通忙活，卖完鸡柳，就各自端着餐盘去吃饭。
周月去找了周星在一起，周晴就去找杨丽丽和李媛媛。
因为周星的到来，周晴已经几天没跟李媛媛和杨丽丽一起吃饭了。现在，自己要开店了，总得跟她们说一声。
见她来了，杨丽丽立刻笑道：“哎呦，你现在可是稀客了。”
“哪儿啊，我妹刚来，我得先陪陪她。”周晴说着，就坐了下来。
“是要多陪陪，她新来乍到的。”杨丽丽道。
周晴注意到，李媛媛自始至终，都低头默默吃饭，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于是，周晴就说：“我这次来，是跟你们两个告别的。”
“告别？你这话，从何说起？”杨丽丽吃了一惊。
“我马上要辞职了，不在厂里干了！”
李媛媛一愣，没说话，只是停了筷子，也没有抬头。
杨丽丽忙问：“你不在厂里干了？那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市里开服装店卖衣服了。”
这时候，李媛媛说话了：“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要进部队大院当少奶奶去了呢！”
这句话里的酸味，明显而浓郁。
周晴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李媛媛对自己的敌意，已经扎根，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只要她不像周大翠那样，把嫉妒付诸行动，就可以了。
想到周大翠，她又想起上午在路上的一幕。
她上午往食堂里走的时候，迎面正看见一群新学徒工，好像是去什么地方培训刚回来。
人群里，她一眼就看见了周大翠。
她百分百可以确定，这人就是周大翠。
当然，周大翠也看见了她，周大翠的眼神里，明显有着得意之色，意思很明显，这地方你能来，我也能来！
周晴没理会，她才不会把这个人放在心上。
以周大翠的心性和人品，将来这车间里，有的是人收拾她。
东风服装厂可不是她们村，这里的人不会忌惮她有五个哥哥，也不会怕她那强势厉害的老娘，她要敢惹谁，人家分分钟教她做人。
“周晴，服装生意你没有做过，可要三思啊！”杨丽丽一脸真诚。
“我店面已经租好了，过几天就开业，到时候你们来玩。”周晴觉得有些饿了，就扒了几大口饭。
“你是大老板，又是首长的儿媳妇，出了厂子，我们可就高攀不起了。”李媛媛继续酸。
这时候，杨丽丽忍不住了：“媛媛，咱们可是铁三角，你这样跟周晴说话，是不对的！”
这时候，周晴就淡淡地说：“丽丽，你不要再说了，人与人之间，是讲缘分的，缘分尽了，就不要再多说什么了！”
说完，她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去。
晚上，司炎的小屋里，电灯的光黄黄的。
像往常一样，司炎把一大碗西红柿鸡蛋面端到了她面前：“这面，我都醒了快一个小时了，绝对劲道，你快点乘热吃了吧。”
可是，周晴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她回想起初见李媛媛时的情形。
那时候的她，是多么的热情，多么的温暖的一个人啊！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周晴，你有心事？”司炎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将她搂住问。
周晴叹了口气：“司炎，你说，朋友是一辈子的事情吗？”
“周晴，朋友是一段时间一段时间的。”司炎柔声道。
“什么叫一段时间一段时间的？”
司炎笑道：“比如我吧，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里，六岁以前，我在村里有很多小伙伴，好朋友！可是，后来我回城里上学了，离开了他们，慢慢就，就没有再见面了，就交不上朋友了。然后我上了中学，又会交新的朋友，毕业各奔东西，我到了大学阶段，又会有一批新朋友。周晴，失去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你的失去，是因为客观原因，而我的失去，却是因为不愉快！”
司炎就问：“是李媛媛么？”
周晴一惊：“你怎么知道？”
“猜的！”司炎淡淡地道。
“那你为什么会猜是她呢？”
司炎轻声道：“从她送我那支英雄钢笔起，我就知道她绝不会再待见你了。”
周晴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司炎会这么的精于世故。
“司炎，女人的嫉妒，真的是太可怕了，以往那么温厚的一个人……”
司炎笑道：“正常的，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好人，又哪里有绝对的坏人！她以前当你是好友，是因为你没有威胁到她的利益，而她在厂里若想立足，就得有朋友依靠。”
“是的，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你对她有利的就是好人，你对她没有好处甚至跟她的利益冲突了，你就是陌生人或者是坏人！”
说到这里，周晴顿了顿，看了司炎一眼。
“周晴，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爱情其实也是阶段性的吧。”说完，她认真看了司炎一眼。
司炎微微一笑，没有做声。
不用猜都知道，像司炎这样的条件，肯定是有无数女人倒贴的。
司炎沉默了一会，就说：“李媛媛送的那支钢笔，最后的下落，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那其他人呢？”周晴不依不饶。
“其他人？哪里有其他人啊？没有其他人啊！”司炎眨巴眨巴眼。
“比如那个相亲对象，文工团跳舞的那个！”周晴憋着气说。
司炎哈哈一笑：“没有那个人，那个是我编出来的！”
周晴哼了一声：“那，你身边的女医生，女护士，总该是有的吧。”
司炎抓住她的手：“我要是跟她们好的话，就不会找你了！周晴，你跟她们都不一样，你知道你有多勇敢么？你知道你身上多有力量吗？”
周晴不说话了。
她为自己刚才的疑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她当然明白，爱情也是阶段性的。
就像人一定会死一样，人也不可能永远激情四射地爱下去。
只要，享受当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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