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的一夜终于结束了。
莉莉丝在考虑如何把水搅浑后迅速跑路。
爱琳很有创造性地建议：“既然非人部族不满已久，我们可以联合他们一起啊。”
恶魔贝特利一听来劲了，给那群自大的走狗添点堵的事他可太愿意了。他早就看不顺眼了，牛的又不是他们本人，不知道在骄傲什么，恶魔一向以实力为大，变弱就乖乖挨揍吧。
但问题是，他现在无法离开时空裂缝。
贝特利呲牙，勾起一个血腥的笑容：“转告巴菲罗斯，让他务必好好玩。”
爱琳被打断思路，不满地白他一眼。
莉莉丝下意识点点头，扫过爱琳一脸无语，忙不迭摇头。
贝特利无辜地一摊手，意思很明确：怪我咯？
爱琳不理他，继续思考：“但是我们缺少一个机会，让教会从内部土崩瓦解的机会。”
她的目光轮流扫过一脸严肃的小女巫和吊儿郎当的长发恶魔，电光火石间，杂乱的思绪中开辟出一条通路。
“你说教会豢养了恶魔，有没有可能把他们放出去呢？”爱琳想制造一场大动乱，为战争赋予一个名义。
莉莉丝睁大眼睛：“那要找莱欧吧，毕竟他是骑士长，对教会更熟悉一些。”
爱琳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笑笑：“那么，是时候回去大干一场了吧，莉莉丝。”
“诶—！我吗？”莉莉丝瞳孔地震，“那你们呢？”
贝特利摆弄着头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时刻关注。如果爱琳要离开，那他们就自由啦哈哈哈哈。
爱琳好像看穿了恶魔心中所想：“走是不可能走的，毕竟我还要看守被关押在这里的恶魔。等到联合其他部族开战，才到我出场。”
莉莉丝一脸担忧：“好吧，那我走啦。”
爱琳抬手，漩涡在眼前飞速扩大，逝去的时间开始流转，黑白跳跃着变成模糊色块，一点点细化。
狂风大作，掀起莉莉丝的黑发。色彩中央留下一个稚嫩却决绝的背影。
那背影转过来，留下最后一句：“温莫姐姐她，很想你。”
爱琳怔了一瞬，小女巫就失去了踪影。
什么啊，爱琳嘴角微弯一下。
一滴带着温度的液体溅在地上，在黑白绝对分明的背景里晕染成七彩。
第二次时间穿越的莉莉丝从容很多，但还是被时间挤压出来，胃里翻江倒海，落在怀表消失的地方。
深夜，巴菲罗斯昏沉中失去意识。好心的骑士把床让给恶魔，自己则去了外室的沙发上休息。
凌晨时分，天空已经泛白，沉沉的夜色被驱赶出这座城市。
映入莉莉丝眼帘的是，巴菲罗斯侧身在床上皱着眉头睡去，神色有些不安，小声地哼唧着。
他睡得颇不宁静，契约者不在身边的躁动席卷了全身，烧灼着每一寸皮肤，属于恶魔的心脏没有规律地跳动着。
没枕着的一边犄角已经萌出，随着呼吸颤颤巍巍地起伏。
莉莉丝没来由地想，应该给这角上戴条链子，最好是亮闪闪的，一晃还会叮铃铃地响。
失而复得的契约同样影响了她，血液里奔腾着莉莉丝没有体验过的某种东西，叫嚣着冲出她的身体，但她的双手还是一片冰凉。
莉莉丝抬手覆上恶魔的前额。
“好烫。”莉莉丝小声嘀咕，简直比岩浆还要烫。
莉莉丝下意识收回手却被拉住。
烧糊涂的恶魔感受到令人舒适的凉意，满意地发出一声喟叹，然而这温度转瞬即逝，恶魔出于本能不舍地留恋着。
巴菲罗斯烧红的侧脸追着莉莉丝的手心，严丝合缝地嵌了进去，恶魔心满意足地露出一个微笑。
莉莉丝呆滞，放弃了对自己手掌的控制权。灼热的温度通过薄薄的掌心传到脸颊上，不知道是不是时空跳跃的后遗症，汹涌的魔力冲击着她的心脏，转而腾地冲上她的大脑。
莉莉丝脑中“轰”的一声，忽然生出一股冲动俯下身去。
然而俯下身去之后要做什么呢？女巫迷茫了。她想，这一定是我体内的魔力失控了，要尽快梳理才行。
莉莉丝催动魔法，强行清空大脑，平和冷静占据了她的身体，波涛汹涌的海浪逐渐平静下来。
手心被捂暖，女巫和恶魔的体温趋于一致。
她的身体好像泡在温泉里，又像照耀在冬日的阳光里，暖洋洋的，好舒服。
巴菲罗斯头上的角已经安分地收了回去，莉莉丝有些可惜，她想起了在魔渊肆无忌惮拽恶魔角的美好时光。
再往下，红宝石般的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她。
莉莉丝心虚地一撇手：“你醒了怎么不早说？”
巴菲罗斯“唔”一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骨碌爬起身来，紧紧地抱住莉莉丝。
他想说莉莉丝“砰”地一声就消失了，像变魔术一样，想说莱欧污蔑他，想说一群骑士围观他还欺负他，想说他试了很多次都感应不到她。他想诉说他的委屈，想抱怨莉莉丝抛下他，想告诉她他很担心却没办法的感觉很不好。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在紧紧的拥抱里，他蹭着女巫柔软的颈窝，只有一句闷闷的：“我很想你。”
一句话，前两个字闷闷地震动着，后两个字生生地变了调，带上几分泣音。
莉莉丝心中一颤，读懂了他潜藏的下一句。
【所以，不要丢下我好吗？】
心音在同一时间响起，一字一句重合。
酥酥麻麻的情绪蹿上脸颊，莉莉丝怀疑心里有一只蝴蝶在飞，翅膀忽闪忽闪的，好痒，细细密密得她生出一股冲动要大声喊些什么，又因为这悉悉簌簌的奇妙感觉使不出力气。
少顷，莉莉丝小声说：“我不会扔下你的。”
也许是感觉脑袋里进了一整罐蜂蜜，粘稠的思绪搅拌在一起，连呼吸也沉重起来。
鸟鸣声骤然响起，天边泛上金黄，日出时分马上到来。
莉莉丝猛地推开巴菲罗斯，呼吸顿时顺畅，大脑一片清明。
卧室门外传来莱欧的声音：“我进来了。”
莉莉丝庆幸自己早一步推开了恶魔，不然被莱欧撞见就只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可是哪里有能钻得进他们两个的地缝呢？
莱欧进来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黑发绿眼的原装女巫。
那个怀表，他也曾经进去过，只是没过多久就被时间踢出去了。
巴菲罗斯坦然地从床上跳下来，无比自然地铺好被子，抚平褶皱。
莉莉丝感觉有点不对劲，盯盯这个盯盯那个，犹豫着开口：“怎么感觉……你们两个关系好了很多？”
莱欧笑眯眯转向了巴菲罗斯：“巴洛兄，你有什么头绪吗？”
不堪回首的记忆攻击大脑，恶魔炸毛：“谁和他关系好了！”
莱欧淡定地抛下一句话：“你也不想被莉莉丝知道我们昨晚……”
巴菲罗斯马上蔫了，可怜巴巴地垂下头。内心却恶狠狠地想：好你个莱欧，本王记住你了！
莉莉丝听得云里雾里，这台词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什么巴洛兄？你改名了？我不知道什么？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
莱欧戏弄够了，一本正经地岔开话题：“只是聊了一些关于恶魔的话题。关于你们最想知道的问题，我的回答是肯定的。王城里的确有恶魔存在。”
莉莉丝和巴菲罗斯大惊失色。
莱欧语速很快地继续：“现在是拂晓，还有不到一小时就到骑士团操练的时间了，我们时间有限，所以我先告诉你们我掌握的信息。”
莉莉丝点点头：“好，我也和巴菲罗斯共享一下记忆。”
巴菲罗斯点头点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一脸惊恐。
然而蜕变后的莉莉丝人狠话不多，记忆共享只是一瞬间的事。
巴菲罗斯看莉莉丝面色如常，松了一口气。
莱欧简短叙述道：“恶魔的气息很弱，但主要集中在教堂。”
“教堂……”莉莉丝回想，“好像没感觉有什么不对。”
巴菲罗斯不屑，以为是狗鼻子吗这么灵。恶魔质疑道：“你怎么知道呢？我也是恶魔，我身上也有恶魔的气息，你不会闻错吗？”
莉莉丝转头，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什么都没感觉到，身边有这么大一只恶魔，就好像她吃烤肉，怎么闻得见隔出几栋房子的烤鸡腿的香味呢。
莱欧没有反驳，而是表情凝重：“因为我亲自见过。”
莉莉丝和巴菲罗斯震惊石化加咆哮：“不是哥，这么重要的事不早说！”
莱欧无辜：“五点多说还不早吗？”
莉莉丝烦躁地一捋头发：“我们的任务是把那群恶魔放出来，趁乱寻找机会。”
巴菲罗斯刚从记忆里翻找出这段对话，向前滚动翻看着。
骑士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们无法控制恶魔不伤害平民。据我所知，他们似乎没有神智，只听从本能行事。如果是这样的计划，原谅我不能答应。”
莉莉丝不以为意，推了巴菲罗斯一把：“这家伙也是恶魔，高阶克低阶，我们有计划有组织地搞破坏。”
巴菲罗斯也摇头：“不行，本体出不了魔渊。我的力量在减弱。”
女巫抓狂：“救命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巴菲罗斯，对不起你，忘记给你自由了，莉莉丝两行面条泪。
莱欧镇定的声音让他们平静下来：“如果只是低阶恶魔的话，我和骑士团会尽全力保护平民的，放心好了，做你们想做的。”
话里转变的意味很明显，巴菲罗斯都行，莱欧自认为比他更强。
这番挑衅意味颇浓的话成功收获了恶魔的瞪视。巴菲罗斯忿忿地想，看在莉莉丝的面子上，等我用回本体，尽量留你一命。
骑士笑眯眯地好整以暇，他存了一点私心。在教堂里豢养恶魔，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到？腐烂的根部不如尽早铲掉，一个心术不端的高位者比四面八方的动乱还要可怕。
说到底，他的信仰已经动摇，往后的事还要看这群女巫能怎样。
“教堂，告解室，” 莱欧快速地低声道出连续的短语，“吹灭蜡烛，地下室，”他停顿了一下，“以及，小心神父。”
女巫伸出手，狡黠地投过去一个“早知如此”的眼神：“现在我们是同盟了。”
金发骑士握上去：“没错，我倒戈向这个女巫恶魔骑士的阵营，与王国骑士团独立。”
莉莉丝满意地笑了笑，又想起什么：“但你要继续卧底在这里，成为我们在敌人内部最后的火种，等时机到达，辛西娅会带给你指引。”
莱欧从记忆里翻出这个名字，视线偏移：“辛西娅，是边境征伐队的队长吧。我听过她，她很厉害。”
莉莉丝两眼放光，骄傲地昂头：“没错，辛西娅姐姐就是最厉害的骑士，她还夸我是第二厉害的骑士！”
在场唯一称得上骑士的人接过话头：“那我就是第三厉害的骑士好了。”
莉莉丝歪头思考，然后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
恶魔不解：“女巫可以同时成为骑士吗？”
“怎么不行！”莉莉丝大声反驳，“是双重身份啦，白天是守护城邦的骑士，晚上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女巫，不是很带感吗？”
莱欧轻笑一声，目送他们离开，右手握拳放在心脏上。
能指引我的，不只有命运，还有女巫。
天光大亮，晦暗的、呼啸的似乎都封存在昨夜，叫人寻不到一点迹象。
共识之后，女巫和恶魔换上先前的马甲。
他们现在还是预备骑士，不能参与训练，只是远远地参观着，由拉诺瓦领着辨认这里的各处建筑。
睡眠不足又早起的魔法师似乎对此颇有不满，平日里这个时候，他还在补足精神。
每一队骑士都会配备一个魔法师，拉诺瓦是常驻在王都的。
魔法师是珍贵的，莉莉丝从他的话里了解到，运用魔法的力量似乎变得越来越难，虽然官方对此并没有回应什么，但流言里猜测纷纷。
魔法师也越来越少。
拉诺瓦心虚地不敢回头看，生怕想起自己昨晚糟糕的物理攻击，然而一想到后面的人就是自己睡眠不足的罪魁祸首，又没所谓地昂首挺胸起来。
“这里是骑士的宿舍，”拉诺瓦尽职尽责地介绍着，“一般骑士都住在这里。”
按理说，昨晚他们应该在分开的客房休息。但阴差阳错地谁都没去。
拉诺瓦补充道：“不过我和莱欧都拥有自己的房子。”
他顿了一下，回头朝黑发少年挤眉弄眼：“你们应该昨天就知道了吧。”
说完，魔法师如常前进，听着的主人公巴洛要考虑的就多了。
巴菲罗斯暗道糟糕，不是这光明城都什么人啊，说好不宣扬，怎么才过几个小时就开始满嘴跑火车了。他隐晦地借着余光瞟莉莉丝。
只见莉莉丝脸色怪异，好像刚咽下一大块泥浆。
巴菲罗斯小心翼翼地试探：“你知道昨晚发生什么啦？”
旁边的莉莉丝绷不住哈哈大笑：“记忆共享是双向的，不是我抽给你、你抽给我，多读点书吧你！”
恶魔深深地低下头去，无助地捂着心脏。
他们很快走到了训练场，挥洒汗水的骑士们纷纷停下动作，喝喝水，擦擦汗，侃天侃地。
另一边，一行三人汗也快下来了。
拉诺瓦毫无感情地感叹道：“哇哦，真是万众瞩目呢。”
莉莉丝同样幽幽地吐出：“真是如芒在背呢。”
恶魔…恶魔有点汗颜了。
他闭着眼睛：“什么啊，发生什么事了，我完全不知道啊。”
“呵呵。”
莱欧注意到这边骑士们借着休息的名义划水，催他们赶紧回去认真训练。
把水倒脖子上再擦掉这招是谁想出来的，莱欧噎了一下。像赶小鸡的老鹰一样把一群小伙子赶回去后，莱欧朝路过的三人打个招呼。
莉莉丝：“哎呀你们关系真是好了很多呢，看起来爱琳小姐没说错，你们真的相处得非常好呢。”
巴菲罗斯：“啊啊啊谁和他关系好，那个装腔作势的无脑金发男！”
拉诺瓦目光游移，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八卦呢。算了，小情侣的事还是别多掺和了。
至于小情侣是谁和谁？
拉诺瓦眯眼。形影不离、相依为命的年轻学徒，一见倾心、全力救治的金发骑士，天赋卓越、不卑不亢的未来圣骑士。
哎呀，哪对都行啦，谁俩在一起就磕谁。
拉诺瓦美滋滋地想。
本章可以概括为：
莉莉丝：怎么感觉你们关系好了很多
巴菲罗斯炸毛：谁和他关系好了
莱欧笑：你也不想被人知道、、、吧，你想知道你感受到的恶魔气息来自哪里吗，我知道，所以你要听我话哦
咦好恶趣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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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咦你们关系好了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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