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杨大宝沉默扒拉米饭,柳二宝摔筷离开,忍冬眼眶微红,咬了咬下嘴唇,颤抖着声音询问:“多久回来?”
江滢垂目,“不会回来。”话一出,柳二宝的房间出来异响。杨大宝起身,一滴泪落在米饭,“我吃好了”,急忙转身离开。
忍冬强忍着微笑,“我可以准备一顿大餐好好为你践行”,因强撑违背原本感情,眼里积起泪水,脸部肌肉颤抖。察觉到不妥后,忍冬转身背对江滢,前行改变哽咽的声音,“我先回去准备东西。”
江滢回到一个冰冷冷的被窝里,她感觉有种不自在,过去柳二宝总是喜欢挤着她,拉着她,非要她给自己讲睡前故事或者是摇篮曲,而现在昏黄的灯火下只有沉默的影子。江滢长叹气,她是江滢,成不了十三,也不能做十三。
风吹过柳叶,吹散窗前的四个木偶,那是第二年开春忍冬做的。
泪水打湿被褥,柳二埋在黑暗中,思绪回到三年前的夜里,拉到过去的梦魇中。鲜血从娘亲身上流出,一点点爬到柳二宝脚下,淹没全身。
柳二宝从噩梦中惊醒,泪水糊了一脸,汗水浸湿衣裳,眼中闪着惊慌的光。
如果她当时能够再,不,不对,是因为十三姐...目妖,是她食言了,是她,是她导致娘亲的死亡!三年前,她明明打算宽恕她的罪行,如今她竟还要抛弃她们,不可以,她必须付出代价!
柳二宝攥紧被子,眼神狠厉。
清晨,阳光驱散昨夜的阴霾,唤醒白天使者。雄鸡一声响亮豪放的嗓音,惊动群山飞鸟。
江滢推开窗户,三年的时候除去十三眼之外其他部分都恢复得差不多。她也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江滢不喜欢依依不舍的场景,她打算第六天晚上就离开。
这几天,柳二宝频繁地前往东市,每次都是两手空空回来,每次一次都像干了一天活,精气神越来越差。
离开前的那天清晨,杨大宝在去东市的路上的拉住柳二宝,冷声说道:“三年前,你就已经失败,现在你还要如此。”
三年前,柳二宝并非单纯地学习捉妖,她希望那俩人能够主动发现十三目妖,如此她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可她只想说两个瞎子。
后面,她曾……算了,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如何让茶大娘知道十三的身份。
“又如何,现在她死依旧,她是个食言者,如果不是她……”柳二宝激烈的言辞还未说完,杨大宝无情地打断她,“你应该知道当时是你说爷爷在……”见柳二宝情绪不稳,她最终还是未能说完。
是呀,谁能想到,爷爷提前回来,谁又能想到麻袋木棍居然用了替死符,成为半人半鬼的怪物。
柳二宝听后,眼里蓄起水珠,“你的意思是我害死了娘亲”,声音开始带着哭腔,情绪越加不稳。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杨大宝见状急忙解释道。柳二宝垂头哭泣,“姐姐,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能知道,知道的话我活不下去的”,仰头看向杨大宝,眼泪划过。
“有的,秦北,是她,她主导这件事情。她对替死符做了手脚,不,准确来说是对爹的尸体。”杨大宝冷静说道,而柳二宝不一样,她的复仇之心一直坚定。
柳二宝垂眉,闷闷应声,对的,还有一人,还有一人……心一直在漏风,只有十三目妖能够补,而且只有对她的恨。但十三姐姐对她的好,浸泡着那颗破碎心,让冰冷有了温度,不会忘记那天满身鲜血的十三。地狱的恶魔来到人间,救了她们。
“好了,别想那么多,我们去东市选些礼物吧。前几天,听说村长要搬走,正在卖地,我看杨家大宅过于潮湿,这三年,十三姐姐赚了不少钱,还给我不少,等过几天借点钱我们就买下它,生活总得向阳嘛。
还有你的入念,必须早早解决,否则耽误修行怎么办。正好有仙者过几天来要开道会……”
杨大宝絮絮叨叨说道,柳二宝一边踢着石子,一边闷声回应。她们走过一亩亩青草地,那里曾经是村长的地,如今成了张三李四的新田。
而另一边,江滢正在和豆腐店主讨价还价,“漂亮姐姐,便宜一点吧,五枚下品灵石可好,我都买了好几次,都是老熟人,我是真的喜欢你的豆腐,只是这实在是囊中羞涩。”
“呵,你这小贪心,听说去年冬天包子可赚了不少,更别提打猎是赚的,还在乎我这少一块下品灵石的钱”,店主姐姐笑着打趣。
“漂亮姐姐,这不是家里面有两个小孩嘛,能不节约节约嘛”,江滢笑着应承。
店主姐姐笑着取出最方正的豆腐装好,递给江滢,“给,知道你喜欢好看的,早就给你留好了。”
江滢接过,“谢谢漂亮姐姐。”
江滢正四处寻找美味,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一转头,竟是胡鹭。
胡鹭顺手接过东西,抱怨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叔父怎么闹崩,我被牵连,被发配到消恶处。”
江滢神经紧绷,眼神一沉,法衣不是元婴以下探不清,他怎会,难不成是扮猪吃老虎,江滢小心试探:“你怎么认出我的?”
“这不很明显吗?!这马来山除了假死的你还有谁想要隐藏自己”,胡鹭漫不经心回答,“我都知道,等叔父追妻火葬场是吧,哎,不行的,叔母....江滢,叔父死鸭子嘴硬,现在多半心死如灰都不会第一个低头。”
江滢脚趾扣地,但没有忘记自己的问题,“隐藏自己?你怎么看出……”
胡鹭抬头继续说道:“确实,一般人或者一般修仙者看你都是一个普通人的样子,记不清也看不清,直到他突然意识到你的存在且没有受到你传递的信息干扰。但是我不一样,作为监察堂堂主的侄子和圣殿殿主幼子,我可是有很厉害.....的法器。”
江滢无语,好吧,怎么跟充钱玩家比,怎么比!不过,十三眼,进行试探:“我这隐藏得如何?”
胡鹭摇摇头,“你这样是不行的,一点易容也没有,叔父一来就能发现你。”
江滢看似垂眉应声,实则嘴角上扬,看来胡鹭被诱导。
“你真的不打算去找叔父吗?我看……”,江滢打断胡鹭的话,冷漠回复:“我没有错,凭什么要我服软。”呵呵怪实在不讨人喜。
胡鹭眼里多了几分忧愁和...激动,书中就是这样,女主誓死不从宁死不屈,男主为爱走下神台,为爱痴狂或者两人天各一方,彼此怀恋,在爱恨情仇中交织缠绵。他还是很期待叔父为爱走下神坛,甘愿俯首称臣。想想,胡鹭激动万分。
江滢看着沉迷与幻想的胡鹭,一脸无奈。长叹一口气。
江滢若是会读心术,定是面露不屑,她讨厌第一种的卑微与不自爱,反感第二种的懦弱和扭捏,但更恶心的是语言中隐藏男方置于高位的信息。她只知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没有足够的筹码和补偿,凭什么要求她后退一步。
刚到东市的柳二宝看见江滢和胡鹭并肩而行的样子,扭扯着袖口,“十三姐姐,你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吊儿郎当的人抛弃了我们”,眼神凌迟胡鹭。杨大宝沉默着,眼神却越来越暗,明明正常的社交距离在她眼里都显得碍眼。
柳二宝打破沉默,惆怅说道:“姐姐,沧浪派还有二十几天就开始招生,我这个样子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入念,若是有些灵药就好了……杨家的预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实现……”这些话像一颗种子埋进杨大宝的心中。
江滢和胡鹭越走越远,离开东市,身后的两只小老鼠偷偷摸摸跟随一路。直到江滢和胡鹭分开,杨大宝拉住柳二宝,“二宝。”
她只是轻声呼唤,柳二宝就明白,她不愿意,她不愿意如此,拂开杨大宝的手,转身回到东市。
“这可是上好的迷药,只需要一点点,哪怕金丹真人都睡上一觉,只需要50枚下品灵石”,店小二热情推荐。
柳二宝冷声补充道:“凡人一天,练气两个时辰,筑基半个刻钟,金丹最多三息,且只有对方受重伤的情况才能成功。”
店小二尴尬地保持微笑,“小妹妹好生厉害,这样30枚下品灵石。”
“……解药呢?”
“也是30枚下品灵石,你要吗?”
柳二宝握紧拳头,小小的她被黑色斗篷完全遮掩,她伸手向前,闭眼全是娘亲鲜血淋漓的样子,一个黑色的影子闪现,她很可怖,但是却很温暖。两种画面不断循环出现,重合成为一个无奈跪神像的自己,她抬头却看向……柳二宝猛得回神,放下灵石,匆匆离开。
另一边,忍冬将春装落下最后一针,这本来是作为诞辰礼物,没想到却成为离别之礼。周围暗香浮动,房间红帐青纱,隔壁屋内传来迷乱声音,忍冬重重叹气,取出抽屉里的破旧玩偶排戏。
“有个人叫冬冬,幼时失父,娘亲辛苦拉扯大。读书低不成高不就,其他能力也平平无奇,还爱哭鼻子,偏偏这容颜盛,招惹恶人。
恶人见色起意,索要不成。先是毁了娘亲的官途,再是断了其仕途,最后竟发火害人。
冬冬自知害死亲人,转身入合欢窑,换取仇人之死,从此冬冬不再,只得金银。身在合欢窑几载,人老色衰,被下放春风楼。
冬冬呀,冬冬呀,明知容貌是祸,怎不毁去,明知自己是祸,怎不离去。
金银呀,金银呀,明知非人物也,怎要贪图,明知妄念,怎可贪念。”
玩偶被拉扯着,演绎着。排戏人冷声咿呀着,“妖也,情也,虚妄也;冬也,爱也,幻想也”,戏到此,排戏人声音越来越低,沉默良久,加上:“心也,知也,风动也。”
戏完,该谢幕,忍冬拿起玩偶举到蜡烛上。
他冷静地看着火焰吞噬玩偶,黑烟上扬。一个信徒将失去自己的神明会做什么,忍冬不知道。
“走也,散也,过活也”,此时才算真正意义的戏散,该回到现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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