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接着朝玉棠院走去,一路上江滢叽叽喳喳说道:“玉澈,他知恩图报,我不过是请他吃了一顿饭他就常常在暗处保护我,还教我练剑。”
“我听说他天资很高,假以时日定会成功飞升,届时他的恩人是不是也能获益颇多,我得好好想想我会要什么。”
“而且这陷害实在是拙劣,就连我一个小小的凡女都看得出,那些得过玉澈帮助的人肯定都看得出,他们应该也同我们一样在暗处找证据。”
一旁的行藏没有说话,只是漠然地听着。江滢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说了几句就转向其他地方,比如行藏在外的风光事迹。
殊不知行藏眼中的晦暗加深,他斜眼看向江滢,她有些不对劲。走在一旁的江滢越加忐忑,悄悄打量行藏的面色,揣摩他的意图。她的意思已经过于明显,甚至出明牌,但她没有办法明天就是定刑,大后天就是审判。
守门人见行藏来后恭敬地打开玉棠院院门,她知道这院子早就被搜刮了好几遍,没有有价值的东西。但是书中掌门骤然知道真相,而掌门的活动范围只在沧浪派中,所以只有两个地方最有可能发现新的证据——枫林晚和玉棠院。枫林晚是竹雪和山林客的老巢,她铁定去不了,所以只有这里。
江滢跟在行藏身后走入院中,慕然片片花瓣从她眼前飘过,她顺势看去一树垂丝海棠花开,初开灼华似锦,现下满地清白。一片白色落在她手心,她深思片刻又将它归于人间。
行藏看着江滢的举动,他等待她走近后,说:“玉澈,他一年救下的生灵少说也有几十个……”她什么也不做也没人说什么。
“行藏仙长,我们进去看看,可以吗?”江滢第一次打断行藏发言。
“可。”他不再多言又恢复原来的神情,本想着她是胡鹭的心上人提点一番,既然她愿意徒劳,他又何必多管。
江滢推开房门,一声清脆的风铃声响来。
院落组成很简单,一处会客厅、一个主卧、一间次卧、一个书房、一间小厨房、一处药房和一个小花园,每间屋子布置以实用为主,素雅为辅,但在很多小细节可以瞥见温馨,例如会客厅里里的海棠花,书房里正对着海棠的小榻,花园里生长的蔬菜。
江滢一无所获,房间内都是一些很平常的东西。骤然,她看见了一部辣菜菜谱,嘴角不禁上扬,但很快这种幸福被一无所获的无奈吞没。
“这里会不会有什么法阵?”江滢不甘心问道。
“……没有。”
她再次看向桌子上储物袋的东西,几副手帕,几瓶丹药,几十株灵药,一些衣服和弟子牌等,都是一些很平常的东西。江滢感觉头大,书中掌门在后来到底发现了什么!
而听见江滢问法阵的时候,行藏慢半拍才回答,同时他还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弟子牌很快就移开。
但江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注意到行藏的异样。
“行藏仙长,我们要不先把青徐仙者的事情跟掌门说一下?”江滢只得抓住这最重要的一处生机。
行藏平静地看向江滢开口道:“不行。”江滢心一个沉入海底,她看清行藏的立场。但理智迫使她按下心中的不敢,说道:“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江滢,你还有一个见玉澈的机会。”行藏平静开口。这么积极,这孤女和玉澈关系不一般。胡鹭是一个傻子,他被江滢背叛他毫不意外。只是好歹是亲侄子,帮助他断了不该的心思也是他作为叔父应该做的。
江滢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只是修仙天赋方面有待考核。她若不再执迷不悟,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某个长老的亲传弟子,胡鹭和她也不是不可以。
而江滢低头,她在计算着其他,为什么一个拙劣的诬陷能成功,为什么这个拙劣的诬陷没有人愿意推翻。此刻她懂了,她平静地看向行藏,突然明白他之前的眼神,那是对徒劳的嘲弄。
就像上帝嘲弄西西弗斯一样,行藏嘲弄着软弱的她。但是就像西西弗斯永远不会停止推动巨石,而她也不会放弃一丝希望。她摸了摸腰间的小包,里面放着最后一瓶青徐的药。
“好,我们就走吧。”
行藏看着面色如常的江滢,竟看不穿她的想法。她是放弃不再执着一个不可能还是愚蠢地走下来撞个头破血流。他垂眸看向弟子牌,须臾弟子牌就消失了。
两人慢慢走着,行藏第一次仔细观察一个人揣摩其想法。他看了很久,心中心绪纷飞。
罢了,见了最后一面放下也好,既然胡鹭喜欢她,等此间事了,可以好好培养培养。
“到了。”行藏突然说道。
江滢这才抬起头,一眼便看见金镶玉制成的监察堂门匾。她垂眸跟着行藏走了进去,越往里光线越晦暗。
骤然,她看见一处地牢里坐着一身血衣的人,江滢立即跑了过去,抓住栏杆。她咬了咬嘴唇,颤抖地喊道:“玉澈。”她看着他衣裳的血迹就忍不住低头闭眼留住欲掉的眼泪。
玉澈在听见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呆住,随即染上浓厚的担忧,他急忙说道:“你快离开这,这……这里太暗了。”他本想这里血腥而暴力,但他还是终究没能说出口,他害怕她担心。江滢却在听见亲切的声音时一下子没忍住落下眼泪,而玉澈却下意识上前。
她的眼泪落在他的手心,更落在他心里。
行藏看着他两“郎情妾意、生死相依”的模样,心中越加烦躁。希望江滢不要让他失望,好不容易瞧见一个有点正常的人,若是她也被蠢化,行藏一想到这就感到十足的厌烦。
而江滢借着行藏看向别处的时候,小声问道:“怎么见到掌门?”
玉澈了然,他掩盖所有的心绪,说:“江滢,谢谢你,但你走吧,不要趟这淌浑水了。”
“不,玉澈,这不是浑水。对的就是对,错的就是错,我们不能让错的一直错下去。”
江滢在路上想了许久,她知道自己多年来的教育无法让她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人送死。若她选择了顺从与安逸,那么她真就一辈子都无法安逸了。
她目光如炬,眼神坚定,恰是苍穹之上的北极星。
玉澈愣住,他看着她的眼睛,回想起第一次上课时教习讲的天道、人道和众生道。
“天道自然而然,清静无为,至公至虚,循坏往复。”
“人道,无为而治,返璞归真,尊重万物,和谐共生。”
“众生道,道生万物,德蓄万物,物各有性,顺兴而为。”
玉澈记下心中,渐渐人道却变了样子。
“仁政教化,礼乐规范,忠恕之道,孝悌为本。”
对的,是对的,可是变了。
“天地与我同在,万物与我为一”不在有,人族之外的其他族群被不断压榨驱赶乃至售卖,人族之内求仙问道追名逐利等级森严。
对错之分变得模糊,荒诞之事时常发生。框框条条,他看见了,却又看不见,他以为沧浪是个意外,没想到他才是那个意外。
他一直在矛盾中挣扎,无法平衡心中所想和实际所做,他习天道,但他处于人间,如此何以立足天地。
同门说他菩萨心肠,草木之心,是因为他看不清这天地,看不清着人间。
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是顺其自然,还是主动干预?
他不懂,但当他看着江滢闪亮的眼睛骤然明白她是答案的关键。
可,现下他不能拖累她。
他垂眸,不敢看她,说:“江滢,可以了,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江滢小心翼翼将腰间小包里的药瓶塞给他,小声说道:“这是青徐的药汁,里面有断……毒药。”
“谢谢。”
“不客气……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可以现在告诉我。”
“……江滢,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
行藏瞧见两人的小动作,江滢不再执迷不悟也是好事,浅浅允许她犯些低级错误。
江滢跟在行藏身后离开地牢,思考对策。掌门作为最大的变数她靠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行藏的态度很明确拉拢失败,凡女的踪迹更是影都不清楚。
骤然,一道声音响起,“你若是在十年后的内门测试中成为某位长老的亲传弟子,你和胡鹭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必须忘了玉澈。”
“?????”问号将她脑子包围。
行藏继续说道:“玉澈死不了,你若是后面再与他有任何牵扯,天涯海角万我都会杀了你,挫骨扬灰。”他的语气月结冰冷狠劣。江滢背冒冷汗,似乎被一条阴狠毒辣的猛蛇盯上。
“……行藏仙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江滢试探道,刚刚她从阎罗殿走了一圈。
“呵。”他又不是傻子,怎么看不来她和玉澈之间的关系。
“行藏仙长,我可以去三清山看看吗?”
这是江滢最后的一条路,如果全部失败了,那么她将大闹三清山,蓝星人从不认输!!
行藏愣住,他看着她良久,冷冷开口道:“你真的要去三清山吗?”
江滢点了点头。
“蠢货。”
江滢无语,他不是有……等下,他知道,不对,她从一开始也没有隐瞒,忍不住小怼一把,说道:“大智若愚,小黠大痴。”江滢早就想怼他了,一天到晚不知在装什么。
行藏听后却不怒反笑,讽刺她的天真,取笑她的无知。他高高在上地俯视江滢,看着羔羊微不足道的反抗。
江滢没有说话,她就站在那里,仍由他的打量,看着他透过她嘲弄自己。
境由心生,行藏你在嘲笑江滢,还是在嘲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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