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气氛肃杀。
温令臣手持笏板,噗通一声跪在御前,声泪俱下:“陛下!那裴钦洲仗着东宫之势,目无王法,擅闯臣府,重伤我儿!此风若长,日后我等朝臣,岂非人人自危?求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与温家交好的官员纷纷出列附和。
“此乃藐视国法,其心可诛!”
“请陛下严惩裴钦洲,以正视听!”
龙椅上的皇帝面色阴沉,目光如炬地扫向太子:“夏承恩,裴钦洲是你东宫的人,你作何解释?”
太子夏承恩不慌不忙,出列行礼,语气从容:“回父皇,儿臣已查明,温大人发妻新丧,尸骨未寒。其续弦秦氏便带着十余户人家,在灵堂之上,逼迫嫡女温知白当场择婿。”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面色骤变的温令臣,声音朗朗,传遍大殿: “温大人,敢问在亡妻灵前,以妾逼嫡,是否符合我大夏以孝治天下、以礼立纲常的国本?裴钦州与温小姐乃故交,见此不公,愤而出手,虽行为过激,但情有可原。若真要论罪,是否该先论一论,这宠妾灭妻、逼嫁嫡女之罪?!”
“你——!”温令臣气得浑身发抖,却无法反驳。他当年与秦氏的丑事,以及秦氏子女年长于嫡女的事实,乃是公开的秘密。此刻被太子在御前揭开,无异于将他的脸面踩在脚下。
皇帝的脸色愈发难看,他自然知晓其中龌。当年温令臣与江绪婉的婚事乃是他亲自下旨,如今这桩丑闻被太子当众揭开,无异于打了皇家的脸。
“够了!”他厉声打断,“此事既由东宫插手,便由太子全权处置。退朝!”
这句裁决,让温令臣面如死灰,也让他与皇帝之间,刻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华灯初上,裴府的门关得严严实实,与初来那日不同,府中各个角落都有人看守。
书房内,裴钦州低头写字,温知白站在书架间,假装挑选古籍,目光却透过书柜的缝隙打量裴钦州。
再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她要想办法探刺外界的消息。
自己与他无名无分,凭什么禁足?
想到这里,她的嘴巴不禁嘟嚷起来。
却在这一刹那,与裴钦州对上视线。
“温小姐似乎从进书房开始,眼睛就一直落在裴某身上。”他的眼底含笑,从椅子上起身,将她逼进一个狭小的空间,右手抵在书架上,鞋尖抵上鞋尖,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莫非你想清楚了,想直接嫁与我?”
温知白本想躲避他的目光,却被他挑回下巴,逼着自己与他四目相对。
“看着我,别躲。”他的语气轻柔,染上几分认真。
温知白不觉地发抖:“我才没有…那个你。”
“哦?”裴钦州挑眉,打趣道:“那个我?哪个我?是说……偷偷看我这个我,还是——”他的嗓音低沉下去,带着蛊惑,“喜欢我这个我?”
温知白脸颊滚烫:“都没有!!”
他低笑:“没关系,我有那个意思就够了。”
一只白色飞鸽掠过四角的天空,谢谙走到屋檐下,伸出手等待白鸽的停落。
谢谙取下白鸽脚上绑的信纸,只见白纸黑字写着:明日东宫设宴,邀裴大人一聚。
书房的门被谢谙敲响。
“何事?”裴钦州的语气冷下来。
“大人,东宫传信,明日太子设宴,邀您前去。”
裴钦州暂没回应,回过头看着眼前人,温知白一脸藏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不去。就说,我染了风寒。”
“为何?!”温知白蒙了,一把攥住他的衣袖:“太子设宴,哪有不去的道理,你还想不想活了。”
“你是在担心我会被太子责罚,还是说,想趁我不在,偷偷溜走?”
“那当然是——怕裴大人被太子责罚。”温知白瞬间软下来,换了一副娇滴滴的表情,拽着他的袖子:“裴大人,我可是很担心你的,毕竟离开你,谁还愿意这么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去吧,好不好嘛……”
他趁火打劫:“求求我。”
真是蹬鼻子上脸,给点阳光就灿烂。
“……求求你。”
“嗯,我是谁?”
“裴大人?”
“我不喜欢你叫我这么生分。”
“那该叫什么?阿裴?小洲?钦洲?”
他的嘴角牵起清浅的笑意:“看来我没有办法抵抗住温小姐。”裴钦洲眼底暗流涌动,显然极为受用。
他直起身,对门外的谢谙冷声道:“回复东宫,明日裴某准时赴宴。”
温知白心头一喜,以为计划得逞。
却见裴钦洲转回头,指尖轻轻掠过她泛红的耳垂,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 “不过……你得陪我一起去。”
“什么?!”温知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我、我去做什么?”
他凝视着她,“将我视若珍宝的人藏起来,岂非……明珠蒙尘?”
而后,裴钦洲走到书房门前,推开门,却见一脸奸笑的谢谙。
“好笑吗?”
谢谙立马站直,低着头:“不好笑。”
“看来你今日清闲得很,怕是没心思练功了。去,后院,清习剑术加练五遍,明早我检查。”
“大人,我—”
“十遍。”不容反驳,谢谙只好偷偷给身后的温知白递去求助的眼神。
“看什么?是嫌少了?”
谢谙立马收回视线,赶忙摇摇头。
东宫,身着金丝祥云紫袍的男人正独自下棋,长发树冠,丹凤眼轻轻上挑,矜贵的气质倒也多了几分风流,男子二十一岁,他正是大夏新立的太子,夏承恩。
侍卫光兮快步走入,将刚收到的纸条呈上:“殿下,裴府回信,裴大人明日将准时赴宴,并且……会带上温家那位小姐。”
身着金丝祥云紫袍的夏承恩正独自对弈,闻言,执白子的手微微一顿。他丹凤眼轻挑,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他竟真的舍得带出来。本王越来越好奇,那位温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殿下如此大费周章,当真只是为了见那温小姐一面?”
夏承恩落下白子,棋局瞬间杀机四伏,“本王这位幕僚,像天边的月亮,看得见,却摸不透。如今,这月亮身边忽然多了颗星星……你说,这是他的软肋,还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绽?”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光兮:“明日之宴,是试探,也是局。你按计划行事。”
“可裴大人会不会……”
“他会明白本王的良苦用心的。”
“是。”
夜色渐浓,同样的月光,照不进温府那压抑的书房。
温令臣从早朝回来后,便一直待在书房不曾出门,尚吩咐不许有人叨扰。
夜幕低垂,一满头白发的老者轻轻扣响了他的房门:“令臣,是我。”
温令臣从一片狼籍的古册中抬起头,揉了揉模糊的眼睛,待看清门后佝偻的人影,这才匆匆开门去。
“二叔…快请进。”温令臣退到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唉声叹气的坐在相对面。
老者率先开口:“符时遭此一难,谁都不曾料到。只恨天意无情,让我温家痛失一子。”
老者从胸前拿出一本小册子:“这是我与你二叔还有四叔连夜选出来的人,你看看。”
他长舒一口气,才略带几分无奈地接过那本册子。
“你看,如何?”
温令臣合上那本详细记录另外一个姓温的少年的册子,陷入了沉思,他不停拨动大拇指上的扳指。
“这么些年,我亏待雁珍以及两位孩子的,已经太多……”
“糊涂!”老者猛地拄杖起身,“你是温家家主,不止是他温符时一人的父亲!那裴钦洲何时与温知白勾结,你竟毫不知情!族中已非议四起,你别忘了,江绪婉背后还有个江家!待她下葬,江家若来人问责,或是温知白逃去求助,你待如何?!”
风穿过帐幕,吹得床边的烛火摇摇晃晃,殿内也忽明忽暗,墙上的两个人影被拉得老长。
秦雁珍眼睛哭得红肿,嘴角耷拉着。
自今日早朝温令臣告状无果后,作为温符时的父亲,他也没再来看过这个亲儿子。
“娘…娘…”温符时眼睛睁得圆圆的,失神地望着屋顶,嘴里每喊一声娘,秦雁珍的心就作痛一次。
“娘在,儿啊…”话未说两句,喉咙的疼痛便让她讲不出话来。
“爹还会、会认我吗?”温符时最担心的手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了,他娘两眼下最担心的,就是温令臣还会不会认温符时做温府嫡长子。
权势地位,谁不想要?谁不头破血流的去争?
“不怕,你的身上流着温家的血,不用怕。”
“可…万一——”
温符时的话刚说到一半,秦雁珍一下子站起身,撞到身旁木桌上的药碗,随着劈劈啪啪声响而起的,还有她的喊声。
“没有万一!!”鲜红的指甲将床前纱帐攥得愈来愈紧,女人的呼吸加重:“你是老爷的亲儿子,你就算死,也是他温家的儿子,你怕什么?!”
直到又听见床上的抽泣声,她又才恢复几分冷静。
“符时…”作为一个母亲,她再次跪倒在温符时的床前,抚摸着他满是冷汗的额头:“你只需好好养伤,静待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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