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生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换上了病号服，他莫名觉得这个场面有点搞笑，因为不久前他穿着的还是囚服，但此刻他穿着的是病号服，不过没什么差，都是出了点问题需要被纠正和治愈的人。
如同某种难以解释的巧合，辛生的病号服上左胸口处红色的丝线赫然绣出了303的字样。
此时，他所在的更衣室里站了约有六七个人，每个人的衣服上都绣有不同的数字。
“308、298、175……”
像监狱，也像维萨里拍卖会。
辛生看向那几个人，他们和他年纪相仿身高体量几乎都十分相似，大家彼此之间形同陌路并不沟通，只是他们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303号，二号实验室。”
几乎是和监狱里一模一样的实验室结构，巨大的银色装置放置于房间正中央。
“303躺进去就行了，嗯？303吗？”工作人员重复确认了一遍辛生的编码抬头看向他。
“对，怎么了？”
工作人员向上拉了拉口罩，将原本手中的疫苗放在桌上，“没事，进去吧。”
辛生的目光落在他放下的疫苗上，指向身旁的银色装置直接问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没指望他回答，但工作人员却意外说道，“检测你的不同情绪状态，有多少天然成分有多少人工成分，从而判断你是自然人还是仿生人，如果是为接受实验规训的自然人那天然情绪成分中是否有拉满的条格，从而衡量出你是否是一个合格的实验体。”工作人员按下开关，银色装置的盖子旋转而开。
辛生见这个工作人员似乎无意对他有所隐瞒又继续问道，“这躺的人多吗？”
“五楼人比较少，剩下几层人倒是不少，毕竟这是根据你们身体档案提供的数据进行划分的，能到五楼这层的也就占维萨里整体人数的百分之一吧。”
维萨里整体人数......难道维萨里所有人都在这？
“还有什么问题吗？”工作人员双手撑着桌子，他微微俯下身眉眼下弯，看向辛生。
“没了。”
辛生觉得这个工作人员的眼睛有些熟悉，是那双熟悉的桃花眼......
“那就进去吧。”
巨大的银色装置盖子在旋转一周后又完美盖了回去。
实验室中的装置似乎与监狱中不同，它的强度更大，甚至让辛生逐渐窒息，当氧气渐近稀薄时，辛生觉得自己眼前滋长出了陌生又熟悉的影像。
如同水果老虎机一样的钟表装置在眼前顺时针旋转，每一个格子里都有着一张熟悉的面孔，像是记忆的轮盘开始急速旋转。
只陪伴了自己六年的父母、陌生的“强迫”过自己的Omega、那个善良的好人、神父、以及那个只在梦里和幻想里出现过的Omega，被带走的穆诚，以及最角落里小小的童年时的自己。
最终飞速旋转的指针停滞在那个善良的人身上，第一次辛生发现这个人的眉眼和自己在Leon身上幻想出的那个Omega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他幻想出的那个人就是他的年轻版？
辛生渐渐觉得头脑昏沉，如同溺水般的感受向他的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几乎覆盖了他所有的神经。
无法呼吸。
那些他想要遗忘的却又有一些温暖的夜里，那个善良的大人似乎抱着年幼的他说过，“我也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他在岛外生活，如果有一天你们相见了，你们会成为彼此的救赎，而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留给他唯一的希望。”
窒息感逐渐吞没辛生，突然，新鲜的空气向他的口鼻袭来，呛的他剧烈的咳嗽，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喉咙里被血腥味充斥。
“咳咳咳！”
辛生猛地坐起来，他的胸脯随着呼吸剧烈的起伏，如同溺水的人被人救醒后突然呼吸到了氧气，胸口如同被利爪撕裂开来的痛。
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紧盯着辛生锁骨处的纹身，他的目光逐渐暗淡，继而带着些犹豫的望向辛生因为太过痛苦而有些扭曲的表情。
辛生的情绪极少因为□□的疼痛而带来变化，他习惯了忍受，但如果说有什么是无法忍受的只有那些不断拽着他沉沦的记忆，如同泥沼，一旦他步入其中除了被活活吞噬他毫无选择。
“难受成这样还主动来这？就这么愿意折磨自己？”工作人员轻声道。
工作人员的话在辛生听来如同一种冷漠的讽刺，像是一只攥住他脖颈的手，不舒适但还是将他从刚刚的“泥沼”中拉扯了出来。
辛生这才发现银色装置的盖子已经旋转打开了。
“你确实是个很特殊的体质，林丽死的不冤。”说完这句话，工作人员示意辛生走出银色装置，然后将一旁早已输出完毕的纸质数据交给了他。
“给那位巡视员吧，这是你今天的检测结果。”
“结束了？”
工作人员意味深长道，“不然呢？”
几乎是同一时间，刚刚在换衣室里的人都从不同实验室走了出来，298、175面容憔悴，308则看起来神采奕奕像是睡了一个好觉。
至于辛生，只从外表上看，他是毫无变化的。
李特站在不远处凝视他良久方才走了过去，他亲切的摸了摸辛生的后脑勺，如同不久前他曾亲切的抚摸着Leon的头那般。
“乖孩子，不痛吧。”
极度令人作呕的来自陌生人的肢体触碰。
辛生强忍着从胃里翻涌而起的恶心微笑看向李特，“没什么感觉，只是有点饿。”
“三楼有食堂，一起去吃饭吧。”
“好。”
辛生跟在李特的身后重新回到了电梯里，李特抱着成打儿的数据仔细分析着什么。
“当孩子做了一个让家长满意的行为时，及时给予孩子某种需求的满足形成了奖励机制，我想你可以找李特要一个奖励。”刚刚的工作人员在辛生终于有力气从地上站起来时如是说道。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让你舒服点呢，如果你很饿的话或许可以去三楼，所有参与实验者都会去三楼吃饭，包括......”工作人员故意弯腰凑近刚刚坐起来的辛生，“那个你想找的人。”
因为两个人距离太近，工作人员的呼吸即便隔着口罩依旧拂过辛生额前的碎发。
他的呼吸中有着一种莫名让辛生熟悉的气息，该怎样形容？像是被雨淋湿的玫瑰被坠落在维萨里潮湿的树木上，浓郁、潮湿。
这一次辛生看清了这双眼，下睫毛与眼睑衔接处生着一颗泪痣，辛生总觉得他似乎要望穿他的灵魂。
“你觉得我想找谁？”
工作人员笑而不语，转身按开了遥控实验室大门的电动按钮，房门自动打开，门外早已有别的工作人员站在那里。
“你可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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