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接触到床之后，楚霄就立即翻身坐起。
“周斯。”
“周斯”
“周斯，我们再下去走走吧。”
楚霄不想总是呆在这里了，他应该和周斯做一点不一样的事。
周斯歪了歪脑袋，嘴角又咧开一点弧度。
“好啊。”
周斯很痛快就答应了。
楚霄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整理好自己，然后就和周斯下楼了。
楚霄很喜欢和周斯一起散步，特别现在还是秋天。
楚霄和周斯走在一起，这次楚霄主动牵起了周斯，然后连带着周斯的手一起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的口袋很大，放两只手也没有问题。
他的手比周斯小一点，但还是尽量去包裹住周斯的手。
虽然周斯的手好像散热很快，温度传到他的手上，不到片刻功夫就会流失，但楚霄还是坚定的想把周斯的手捂热。
秋风带着凉气，但却很清爽。
路上没有一个人，甚至没有任何声音，这很奇怪。
但楚霄会忽略一切不合理之处。
月亮依旧在头顶高悬。
楚霄沿着小道一直走，从那个小公园穿出来，继续往老街的方向走。
这条老街很破旧，店铺的装修风格也都是上个世纪的风格，东西也都是一些老式的，平时光顾的也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走在这样的街上，楚霄感觉舒服，就像回到了从前。
……
“周斯，你以前也这么好就好了。”
“会陪我走走。”
楚霄的声音被秋风吹散，旁边的人并没有回应他。
一开口之后，楚霄总是想再说点什么，或许以后都没机会说了。
但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楚霄不是一个话多的，但有时候他也挺想说说话的。
楚霄在口袋里紧紧握着周斯的手。
在走到老街的尽头之后，楚霄终于停下来步子。
周围的场景不时有频闪出现，蓝紫色的光芒在那些场景上一闪而过。
但楚霄好像一直没有注意到。
周斯看了眼没有路的尽头，然后视线就和楚霄对上了。
楚霄露出了个笑容，但却看得人很苦涩。
“我们回去吧。”
周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楚霄停在了那个小公园里。
手机是老型号的，楚霄有点后悔没有换一个好一点的手机，好一点的手机拍照功能肯定会更好。
楚霄在这个小公园的银杏树下和周斯拥有了第一张合影。
楚霄找了一个在他看来很好的位置，然后按下了快门。
回去的路上，楚霄一直在看这张照片。
很好看，他开了闪光灯，照片里的两个人站在银杏树下，虽然两个人都长相出挑，但似乎和这秋日一样，带着萧瑟的气质。
如果能洗出来就好了。
楚霄盯着照片里相挨着的两人，心中有种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的感觉。
但是不能，不能。楚霄的视线从照片上收回，扫了一眼周围出现更多次的频闪。
扫了一眼之后，楚霄就收回了视线。
楚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不是真实世界的。
他刚开始的时候根本没有这种意识，或许是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快完结的小说没有了吧。
这一点确实让楚霄无法接受。
楚霄抬起头看向了天空中的月亮。
月亮和他把刀捅进周斯脖子里的那一天一样亮，亮的他能回想起周斯脸上任何变化的表情。
后悔吗，楚霄不知道，但他知道，周斯肯定想让他后悔。每个人都是矛盾，楚霄是这样，周斯也不例外。或许在他和周斯的这段时间的纠缠里，周斯的情感早已变化，而身处其中的楚霄是看不见的，
楚霄又低头看向了手机上的照片。
真的很想把这张照片洗出来。
不管什么样的梦，只要梦境的主人愿意醒过来，那没有什么能困住他的。
在楚霄踏进房门时，外面的一切都好像消失了。
楚霄前一秒踩过了楼梯，下一秒就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闪了几下消失了。
但楚霄已经淡定的关上了房门。
屋内一切正常。
时钟停留在十一点三十二分，这个时间好像没有变过。
楚霄扫了一眼，就又收回了视线。
这个时间他印象很深，因为当时他杀周斯的时间就是这个时候，天很黑，月亮很亮。
不过现在应该再和周斯做些什么？
楚霄站在客厅，脑子闪过各种画面，但任何一个是可以和现在的周斯一起做的。
楚霄在原地站了足足快有五分钟，才又拉起周斯走进了房间。
“我们睡觉吧。”
听到这话的周斯挑了挑眉，楚霄无视周斯的其他猜想，拉着周斯躺在了床上。
床上很舒服，特别还是和周斯躺在一起。
楚霄很满足了，但他还是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机里的那张照片。
“我人就在这里，你为什么还要看照片呢？”
楚霄听到周斯的话，把手机放下了，转过头看向了周斯。
“周斯，你会消失吗？”
“当然会。”
没有一点犹豫。
“嗯。”
“那我更想把这张照片洗出来了。”
周斯没有再说话，视线也没有随着楚霄再次看向照片而转移。
“楚霄，你想一直这样下去吗？”
这句话周斯说的很慢，一字一句的。
手机屏幕熄灭了，照片也在楚霄的眼睛里消失。
楚霄点了点头。
静默的空气里传来周斯嗤笑的一声，很轻很轻。
“楚霄，人总是贪心不足。”
楚霄点了点头，“我就是贪心。”
楚霄盯着周斯。
“就算你变成鬼了，我也不放过你。”
楚霄说话很认真，盯着周斯的眼睛，仿佛在说情话。
周斯脸上面无表情。
“这场梦，
是时候该醒了。”
“楚霄这或许是我欠你的，也欠你父亲的。”
楚霄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不，他现在还不要醒。
但周斯在那瞬间如同烟花一样消散，悄无声息直接就成了碎片。
楚霄想抓住，但是碎片在顷刻之间又变为灰烬。
房间在下沉，地板在塌陷。
楚霄从床上站在了地上。
周围的一切都在不稳定的震颤。
楚霄一动不动，他盯着虚空里那最后一抹灰烬。
最后一抹灰烬消失之后，楚霄按开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一打开，上面便是他和周斯的那张合影，楚霄又看向了照片。
照片里的两人，没什么表情，但楚霄就是很喜欢。
手机在下一秒闪烁了几下，接着便又成碎片消失。
房子在扭曲，楚霄也在扭曲，他看到了自己弯曲变折的胳膊，像个变异的怪兽。
房子已经像一滩融化的冰淇淋。
颜色已经失真，他看到了不同颜色的闪烁。
紧接着，楚霄脚下突然传来失重感。
楚霄往虚空中跌去，猝不及防，楚霄身体旋转，心脏收缩。
下一秒，楚霄又站在了自己的卧室。
颜色是正常的，空间是正常。
就在楚霄犹豫着要不要向前迈出一步时，房门被推开了。
楚霄走了进来，楚霄看着自己走了进来。
但走进来的另一个自己好像看不到自己。
楚霄盯着另一个楚霄走到床边摘掉眼镜。
接着又一个楚霄推门走了进来。
楚霄视线又跟随着这个楚霄坐在了电脑前。
一个接着一个，全是楚霄，不同时间段的楚霄，楚霄甚至看了几年前的自己。
整个卧室里全是他自己，一个个越来越多，一个叠着一个。
楚霄自己也陷在这群楚霄里面。
但是每个楚霄都碰不到另一个自己。
这场面太诡异了，而且太真实了。
在这个房间越来越多，这一个被下一个覆盖。
楚霄待不下去了，他走到了房门前。
他以为他会触不到门把手，但伸出手后，他却握住了门把手。
转动门把手，楚霄看到了客厅，无比正常的客厅。
楚霄试探性的走了进去。
但刚走一步，楚霄就直接跌落了下去。
客厅和楚霄并不重叠，那是他触摸不到的客厅。
在楚霄心脏又一次因为高处跌落而缩紧时，他出现在了客厅。
他看到了满身是血抱着周斯尸体的自己。
他看到了拿着刀跟在周斯身后的自己。
他看到了祈求周斯留下的自己。
他看到了无数个自己，也看到了无数个周斯。
这个房间血红一片，楚霄这次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
心脏似乎已经适应，或者说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种心脏缩紧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楚霄出现了在了他所在的单元楼下。
老旧小区的绿化很一般，小区的环境也很一般。
周围是不断闪过的人影，还有不断频闪的各种物体，这些东西仿佛都不稳定，抽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从这个世界里消失。
楚霄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
这些人和那些他自己不一样，他们是潦草了。
楚霄甚至看到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还有那些只有一只眼睛，半个鼻子的人。
楚霄想穿过这些人群，他要从这个世界离开。
但楚霄一动，这些假人一般的小区住户们，视线好像都转移到了楚霄身上。
没有五官的脸面朝着楚霄。
一种恐惧感从楚霄心里升起，明明这些都是最熟悉的场景，楚霄甚至在这群人里见到了几个面熟的人。
那是他曾经见过的几个邻居。
太瘆人，楚霄环顾周围，这些人都停下来脚步，在注视着楚霄。
楚霄冲出了小区。
街上的人很多，但楚霄看着那些骑着电动车一闪而过的人，心里只剩下了恐惧。
他们都没有脸。
而那些路过楚霄身边的行人，有些甚至张了一模一样的脸。
楚霄盯着那些形态越来越扭曲的人，最后又冲回了小区。
楚霄一口气冲上了楼梯。
楼梯在旋转，楚霄好像行走在一条彩带上，脚下是软绵的，空间是螺旋扭曲的，但楚霄走在这旋转如同彩带扭曲的楼梯上却摔不下来，也踩不空。
楚霄旋转着向上，但明明近在咫尺的二楼，却好像永远都够不着一样。
楚霄用一秒的时间，直接从楼梯上跳了下去。
在楚霄跳下去的那一刻，楼梯又在扭曲。
楚霄站着了自己家门前。
楚霄还未握上门把手，他又出现了自己的卧室。
撕裂扭曲。
精神混乱，
意识混沌。
“楚霄!”
楚霄睁开眼睛，站着的人变为了平躺。
前庭感受器仿佛还没有恢复正常功能，平躺仿佛还站在卧室中央。
“楚霄？”
楚霄眨了几次眼睛，眩晕感慢慢消失，意识也慢慢恢复，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喊叫。
大脑飞速运转，这个声音也在他脑子里飞快匹配出了对象。
楚霄视力和大脑相接通，看到自己眼前的人时，叫出了他的名字。
“……白喻”
白喻脸上全是担忧和害怕的表情。
楚霄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眼睛很不舒服。
楚霄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下意识扫视了一遍旁边，周斯的骨架不在。
楚霄收回视线，看向了白喻。
“你怎么在这里？”
白喻盯着楚霄，把楚霄从头到下看了一个遍，确定楚霄有点憔悴外，没什么异常的，才回答道:
“你已经睡了快四天。”
才四天吗，才四天啊。
楚霄点点头，“有吃的吗？”
白喻眼神一言难尽的看了楚霄一会，才转身去了厨房。
走出卧室时，还不忘说道:
“我以为你是铁人，永远不会饿呢。”
“还好，我给你准备了吃的，不然你真的有可能饿死在这张床上。”
楚霄没说话，只是注视着白喻的背影出去。
白喻走出去后，楚霄的视线在自己的卧室扫视了一圈。
没有周斯的骨架，他不知道是周斯自己把自己的骨架搬走了。
还是白喻搬走的。
现在楚霄早已不抱着白喻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心态了。
照这样还没发现什么异常，那才真的太不正常了。
白喻很快回来了，端了一碗粥，还有好几份打包在盒子里的菜。
楚霄看到这么多吃点之后，肚子已经叫嚣了起来，楚霄也吞了几口唾沫。
一开始还不太觉得饿，但是一看到吃的，又嗅到香味，楚霄才感觉子女饥肠辘辘，能一口气吃掉一头大象的那种。
“放餐桌上吧。”
这么多，楚霄总不能在床上吃。
白喻点了点头，放好之后，一转身，楚霄就已经走了过来。
楚霄穿着很单薄的衣服，从后面走来时，真的跟他昨天来，看到的那个骨架一样。
*
昨天是白喻第三天没有见到楚霄了。
以往他都可以在上午十点到十二点的时间段内，看到楚霄起床。
有时候楚霄是先拉开卧室的窗帘，有时候是先去浴室。
但浴室的窗户是磨砂的，还很小，白喻看不真切。
在晚上九点到十二点，他能看到从电脑桌前站起身的楚霄。
他不明白，为什么楚霄总是把自己搞得那么疲惫。
……
而在昨天，也就是第三天没有看到楚霄卧室灯亮起时，白喻拨打了楚霄的电话。
没人接，一直没人接。
白喻用铁丝捅开了楚霄家的房门。
这个技能还是高中时，他跟着楚霄学的。
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还能再次派上用场。
打开楚霄的家门时，
白喻发现楚霄的家里安静的出奇。
而打开楚霄卧室房门前，白喻心里已经有几百个不好的念头升起。
以至于看到床铺里陷着的人时，他甚至都不敢去探究床上的人是睡着了，还是没了气息。
还有楚霄紧挨着的那个骨架，打开卧室的房门前，白喻从未想过自己会去嫉妒一副骨架。
但是当他看着楚霄睡容香甜的抱着那副骨架时，真的恨的发疯。
已经成了一副骨架，楚霄竟然还这么念念不忘吗？
所以在确定楚霄只是睡着后，白喻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这具移走。
比起移走，白喻实际上更想做的是把这具骨架从窗户扔下去。
至于骨架是谁的骨架，白喻不想知道，管他是谁的骨架，反正就只是一个骨架而已了。
一个骨架能干什么？一个骨架什么都干不了。
白喻看着楚霄消瘦的脊梁这么想着。
楚霄吃的有点急，这粥和菜都是温度正好的。
楚霄的味蕾已经跟就没有感受过这样好吃的饭菜了。
比他煮的泡面和挂面至少好吃个几百倍。
白喻坐在了周斯旁边。
“慢点吃。”
楚霄点了点头，但丝毫没有减慢吃饭的速度。
白喻笑着，但眼神一直盯着楚霄吃着饭菜的嘴巴。
怎么会那么红，白喻想，一定很好亲。
楚霄的肚子一点点被填饱了。
填饱的楚霄，感到了满足。
“谢谢你，白喻。”
楚霄认真道了谢，醒来能吃上这么一顿，他确实应该谢谢白喻。
白喻盯着楚霄的唇，“不用谢。”
楚霄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了一下，然后对白喻说了一句，“我先去洗个澡。”
说完之后，楚霄接着就去了浴室。
走进浴室之后，楚霄瞟了眼浴缸，浴缸里什么都没有。
楚霄转回视线，开始脱衣服。
脱完上衣，楚霄愣了一下，他盯着自己的腰腹处，裤子的上方有几个指印，这指印一直延伸到他的裤子下。
楚霄盯着镜子里自己的侧腰，脱下了裤子，他腰腹连接着胯骨的地方有一个明显的掌印。
另一边更靠下的地方也有一个。
能清晰的看到指痕，光从这指痕都能看出那一次周斯握他的腰握的有多紧。
楚霄又看了看自己的大腿根。
很红，还微微有些刺痛感。
楚霄盯着看了许久，才侧身，又看向了自己的后颈。
后颈上有一个齿痕，齿痕旁边是红色的吻痕。
楚霄的衣服后领加上他略长的头发，遮挡住了此处，所以才没有暴露出来。
楚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审视了一会，心中有个想法涌了上来……
楚霄收回视线，回到了花洒下面。
温度刚好的热水浇在身上，仿佛带走了楚霄一身的疲倦。
水流顺着楚霄的下颌流下，划过楚霄的瘦弱的身体，虽然很瘦，但这幅身体天生骨架就好，就算真的瘦成一层皮，那也是比例极好，况且这层皮白皙光滑。
楚霄闭着眼睛，周围只有流水的声音。
他这具身体，周斯应该是有一些喜欢的。
楚霄冲了很久，转过身时，怔然和靠在墙角的周斯对上了视线。
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对方穿的板板正正的情况下。
楚霄觉得有点难为情了。
但遮挡好像又显得很扭捏。
楚霄看了眼旁边挂着的衣服，几次想要伸手，最后还是没有伸出手。
周斯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态度。
楚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只好开了口。
“……你……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楚霄的声音都显示出这些的他有多不自在，不自在的同时，又想装出一种自在了。
而这些在对面之人的眼里全是显而易见的。
周斯朝楚霄下半身看了一眼，视线又在楚霄的侧腰处停留了一瞬。面上依旧冷冷淡淡，似乎只是在看一个正常不过的人体。
扫视完之后，浴室里传出周斯不咸不淡的声音。
“小巧可爱。”
好像是一句评价。
这句话刚落下，周斯就已经转身消失了。
楚霄盯着周斯消失的位置，突然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
但好歹人是走了。
在这种被人看着的情况下，楚霄是真的洗不下去澡。
楚霄把身体冲干净之后，就穿上衣服出了浴室。
出了浴室之后，楚霄便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白喻。
白喻随意的翘着二郎腿，单手划着手机，见楚霄出来之后，才把手机收了起来。
朝楚霄走了过来。
楚霄则是在客厅扫视了一圈，客厅里并没有周斯的身影。
白喻竟然能这么悠闲的在他家里玩手机。
楚霄想不明白，周斯的态度，但是……
楚霄看向了白喻，但是白喻他真的不能利用利用吗？
楚霄想起梦境里周斯亲他时那种**，
……那些应该是真的吧，原本的楚霄只觉得那些是一场梦。
但刚才洗澡时自己身上的痕迹又在告诉他，那些好像并不是一场梦。
“在想什么？”
白喻这时候已经走了过来。
……不过周斯的骨架到底去哪了？
不会被这家伙给扔了吧，应该不会，扔了的话，这家伙应该也被周斯扔出门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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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男鬼（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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