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昌栋的离去,大殿内似乎又空旷了些许,但那种紧绷的气氛却缓和了不少,开始转向一种忙碌的秩序。
九雅的目光再次扫过台下那些惊魂未定的官员和长老们。
“今日之事,祸起萧墙,诚为魔界之大不幸。”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回荡在殿中,“逆首尤赤、敖厉等人,结党营私,谋逆作乱,其罪当诛,其行当唾。然,魔界历经此劫,百废待兴,非一人之力可挽。”
她略微停顿,“即日起,空缺之大长老、三长老、六长老、八长老席位,及其所辖事务,暂由本座亲自署理。原属敖厉、关山月之部众、领地及权责,一并收归本座直辖。”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心中更是凛然。这意味着魔尊将直接掌控叛乱派系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和资源,其权柄将在瞬间膨胀到一个空前的高度,再无任何力量能够制衡。她没有立刻进行权力再分配,而是选择直接接管,这既显示了绝对的自信,也是一种警告——在新的秩序明确之前,一切皆由她乾纲独断。
“邢垣长老。”
被点名的邢垣立刻出列躬身:“臣在。”
“你即刻牵头,联合莫罗长老,拟写昭告。将今日叛乱之事,逆首之罪行,及其伏诛之结果,明发魔界各族、各城、各部!务必使魔界众生皆知,祸乱已平,秩序重立。魔界,自此重归一统,凡有再敢心怀异志、挑动纷争者,犹如此辈!”
“臣遵旨!”邢垣和莫罗同时领命。这是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不仅是通报结果,更是掌控舆论、宣扬魔尊权威、安定人心的关键。由相对年轻且在此役中立场明确的邢垣和掌管教化的莫罗共同负责,再合适不过。
“廉伯长老。”九雅的目光看向那位资历最老、一直保持中立直至最后的二长老。
廉伯身体微微一震,上前一步,深深躬身:“老臣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长老年高德劭,见识广博。魔界初定,百端待举,诸多旧例章程或需调整,或需重立。望长老能多多费心,协助本座,稳定局面,梳理秩序。”九雅的话语给了廉伯足够的尊重,但也明确了他“协助”的地位。这是对旧贵族势力的安抚,也是对其能力的有限度利用。
廉伯心中暗叹,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立刻回应:“老臣惶恐,必当竭尽所能,辅佐尊上。”
一系列命令清晰明确,条理分明,迅速而有效地处理着叛乱后的混乱局面。在场的官员们看着御座之上那个年轻却威严日盛的身影,心中那点残存的疑虑和观望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敬畏和些许期望的复杂情绪。
命令下达完毕,九雅挥了挥手:“各部依命行事,退下吧。”
“臣等告退!”
众人如潮水般恭敬地行礼,然后井然有序地退出大庆殿。每个人都知道,魔界的天,从今天开始,彻底变了。他们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更需要思考如何在新的格局下立足。
大殿之内,很快只剩下正在忙碌清理战场的军士、黎岳及其亲卫,以及高踞御座之上的九雅。
喧嚣散去,只余下清扫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九雅看着下方忙碌的景象,看着军士们抬走尸体,擦拭血迹,修复破损。她一步步地走回那尊御座。
这一次,她没有再坐在边缘。
她缓缓坐下,身体微微陷入宽大冰冷的座椅之中。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她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昆吾刀的嗡鸣和敌人鲜血的温度。鼻翼间似乎还能闻到那浓重的血腥与焦糊。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尤赤疯狂的咆哮、关山月悔恨的尖叫、以及敖厉怨毒的诅咒。
这一路走来,步步惊心,如履薄冰。从现代社会的普通社畜,到魔界战战兢兢的傀儡,再到如今……脚下踩着叛乱者的尸骨,手中握着至高无上的权柄,接受万众臣服。
这其中经历了多少恐惧、挣扎、算计和杀戮,唯有她自己知晓。
持续笼罩魔界的内战阴云,终于在她手中被强行驱散。尽管脚下这片土地依旧满目疮痍,尽管暗流或许仍在某些角落涌动,尽管未来还有无数挑战和那逃脱的七穆残魂的隐患……
但一个旧时代,确实已经结束了。
一个由她——商九雅——所主导的新时代,就在这片血与火的废墟上,真的开始了。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穿过洞开的殿门,望向魔界那永恒幽邃的天空,眼神疲惫,却异常明亮。
距离那场席卷大庆殿的血腥叛乱,已过去月余。
昔日破碎的砖石已被更换,焦痕与血污被彻底清洗打磨,狰狞的破损处被能工巧匠精心修复,甚至点缀上了新的、象征力量与秩序的魔纹雕刻。浓郁不散的血腥气早已被一种带有宁神效果的魔香驱散。高耸的穹顶垂下巨大的幽暗魔晶灯盏,散发出威严而柔和的光芒,将整个大殿照耀得灯火通明,却又不失魔界特有的肃穆氛围。
黑曜石御座被擦拭得光可鉴人,两侧伫立着身着崭新玄甲、披着暗红披风的魔尊亲卫,盔甲鲜明,刀戟森然,眼神锐利如鹰,无声地彰显着御座之上那位的无上权威。
今日,是大朝会。
也是魔尊九雅平定内乱后,第一次正式、盛大地面见群臣,论功行赏,重塑格局。
时辰一到,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
以五位长老为首,新任命的各部官员、有功将领、来自魔界各方的部族代表,身着隆重的礼服或官袍,神情肃穆,按照全新的班次序列,鱼贯而入。他们的步伐沉稳而恭敬,再无人敢左顾右盼,交头接耳。宽阔的大殿很快便站满了人,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那至高御座。
九雅端坐其上。
她换上了象征魔尊至高权位的隆重冕服。玄衣纁裳,上绣日月星辰、山峦魔龙,纹路繁复而古老,弥漫着浩瀚的魔威。一头青丝被精心挽起,戴着一顶垂落暗金流旒的冠冕,流旒微微晃动,半掩其后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眸。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并未刻意散发气势,但那经由血火淬炼、手握生杀大权所带来的无形威仪,已如同实质般笼罩整个大殿,压得所有人心头沉甸甸的,生出无限的敬畏。她想到《冥路芳华》中容姜在登临冥皇之位后,如何恩威并施,平衡各方,心中对此番封赏更多了几分清晰的规划。
“众卿平身。”清冷而威严的声音透过流旒传出,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谢尊上!”众臣齐声应道,方才小心翼翼地站直身体,依旧微垂着眼睑。
九雅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沉默了片刻,方才再次开口,声音中多了一丝沉痛:
“月前之乱,逆首伏诛,然魔界亦元气受损,诸多忠勇将士殒身于此役。今日之安定,非仅本座之功,亦是万千将士以血肉铺就。”
她提及了那些牺牲者的功绩,追悼了他们的忠勇,虽言语简洁,却情真意切,让台下不少经历过那场血战的将领和官员面露感慨,心生共鸣。这不仅是对亡者的告慰,更是对生者的安抚,彰显了新君不忘根本的姿态。
追悼完毕,殿内气氛愈发庄重。所有人都知道,重头戏即将来临。
九雅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清晰而决断:
“乱世需用重典,治世当赏功勋。今日,于此大庆殿,本座将论功行赏,以定魔界新序!”
“黎岳、昌栋、晁卿、域狼、蒋丞,上前听封!”
被点名的五人应声出列,单膝跪于御座之下。黎岳依旧沉稳如山;昌栋铁血之气更盛;晁卿和域狼是两位极其年轻的将领,在平叛中勇猛果决,立下奇功,此刻难掩激动;蒋丞则来自原八长老蒋正一族,但其一支早已对蒋正依附尤赤不满,且在关键时刻倒戈,提供了重要情报,保全了家族。
“尔等五人,于平叛之中,或护驾有功,或征战骁勇,或洞察先机,忠勇可嘉,功勋卓著!今,特授尔等‘魔界元帅’之职,统帅魔界诸军,卫我疆土,护我子民!”
“黎岳,统领魔尊直属禁卫军团及影卫系统,负责中枢安危与特殊使命,直接向本座负责!”
“昌栋,统领魔界边军及主要野战军团,负责边防戍卫与对外征伐!”
“晁卿、域狼、蒋丞,分领三大主力军团,驻守魔界要冲,协防边陲,受昌栋节度,亦需听候本座调遣!”
“望尔等五人,精诚协作,互相砥砺,勿负本座厚望!”
五人齐声应诺,声音铿锵:“臣等誓死效忠尊上!万死不辞!”
这番任命,将军权一分为五,黎岳卫戍中枢,昌栋主导对外,晁、域、蒋三位新贵分掌强军,既互相协作又彼此制衡,军权被牢牢掌控在魔尊手中,再无尾大不掉之患。
接下来,是文治与资源方面的封赏。
“擎程、邢垣、廉伯、莫罗,上前听封!”
四位长老出列躬身。
“擎程长老,于危难之际,雪中送炭,提供资源情报,功不可没。今封为黎国公,正式执掌魔界工械制造、魔器炼制与一切资源开发事宜!望国公能竭尽所能,助魔界强盛!”
“邢垣长老,眼光卓绝,于关键时刻匡扶正义,更兼年轻有为。今封为奉国公,协助本座处理日常政务,并负责与魔界年轻一代沟通引导,擢拔新才!”
“廉伯长老,德高望重,顾全大局,于稳定局势有功。今封为卫国公,望能以其经验,辅佐朝政,安定人心。”
“莫罗长老,掌管教化礼仪,秉持文心,于舆论引导有功。今封为廷国公,继续执掌魔界教化、礼仪、文书编纂之事。”
四人领旨谢恩。长老制的世袭特权被彻底废除,取而代之的是基于功绩和能力的爵位与实职,权力被有效收归中央。擎程掌握了实打实的资源生产,邢垣获得了参政和培育新血的权力,廉伯和莫罗则更多是荣誉性和过渡性的安置。
“白虞,上前。”
一身崭新女官服饰气质已截然不同的白虞稳步上前,跪地行礼,她的眼神坚定而充满忠诚。
“白虞,忠心耿耿,于微末之时不离不弃,更兼心思缜密,管理有方。今,正式任命为魔尊宫内廷总管,执掌一切宫闱事务,宫内人员调配、资源用度、一应规矩,皆由尔裁定!直接向本座负责!”
“奴婢……臣,领旨!定不负尊上重托!”白虞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更多的却是沉甸甸的责任感。内廷总管,位同副相,权力极大,这是何等的信任。
随后,九雅又亲自宣读了一长串擢升名单,一大批在平叛中表现出色、或有一技之长的年轻贵族、军官、甚至普通魔族子弟,被破格提拔,安插到各部各司的重要岗位之上,极大地充实了官僚体系,带来了蓬勃的朝气。
整个封赏过程持续了许久,每一项任命都清晰明确,每一次谢恩都恭敬虔诚。
当最后一份敕令宣读完毕,九雅缓缓站起身。
流旒微晃,她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台下每一位臣子。
“封赏已毕,权责已明。望诸卿恪尽职守,同心同德,共筑魔界新章!若有阳奉阴违、玩忽职守、乃至心怀异志者——”
她的声音骤然转冷,森然的杀意一闪而逝,“犹如此案!”
她并未动作,但御座旁一张以坚硬魔铁木制成的案几,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飘散消失。
所有臣子心头一凛,深深躬身:“臣等谨遵尊上教诲!同心同德,共筑魔界!”
声浪震天,充满了敬畏与决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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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战后与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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