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林予甜天天都往御书房跑，去司砚面前刷存在感，捏捏肩，捶捶背，倒倒水，再软着嗓子说一些好听的话，司砚貌似很受用。
林予甜总觉得自己离回家越来越近了，只需要挑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再吓一吓司砚。
她走在路上，越想越开心。
刚走到御花园时，她就听到两道极轻的声音：“你听说了吗？陛下在殿前呕血了。”
“可否属实？”
“真的，不骗你，我刚刚亲耳听到的，常太医都来了。”
“可殿下怎么会病得如此严重？”
“听说还是胃疾，殿下的胃疾好些年前就很严重了，常太医发了好大的火呢。”
“可陛下前段时间才过了十八...”
“哎...听说先皇也有这个毛病，陛下还经常不吃饭，在御书房一坐就是一整天，身子肯定吃不消。”
林予甜眉头微皱，她火速加快了脚步去往了御书房。
刚走到门外就看到屋外站了一排人，屋内还有一道略带愤怒的声音响起：“陛下，你现在是完全不为自己的身体找想了吗？”
“朕知道。”
司砚的声音响起。
可这次的声线是林予甜从未听过的疲惫。
“今日呕血就是胃疾恶化的象征，如果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那人继续说，“臣恳请陛下往后能多多注意龙体。”
司砚哑声说：“朕明白。”
她咳了几声：“你给朕开几套药方，朕吃吃看。”
现在快晌午了，林予甜估计要来了。
不能让她看见。
常太医没办法，只能说：“臣遵旨。”
她看着司砚还是没忍住说：“臣听说陛下这段时间日日食用荤腥肥腻，还望陛下能够终止，多清淡饮食。”
......
林予甜在外面听得出神，有人出来了也不知道。
常太医是一个高挑的女人，她望了林予甜一眼，光凭打扮就认出她就是近日一直陪伴在司砚左右，迷得司砚乐不思蜀的小宫女。
她是宫廷身分最高的御用太医，性子不受拘泥，就算是先皇都要让她几分，医术甚是高明，更是当年将司砚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
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现在又因为这个蓄意接近她的小宫女而再而忽视自己的身体，这让常太医对林予甜的印象非常差。
她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林予甜被她笑得愣住了。
等到常太医离开后，她才回过神来。
呕血？
可是这段时间司砚陪着她都好好的啊，林予甜陪在她旁边，给司砚夹什么她就吃什么，一日三餐也规律了不少。
林予甜也没有看过她有半分难受的模样。
怎么会忽然这么严重呢？
林予甜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脚走进了御书房。
司砚正在屋内边喝茶边看折子，如果不是林予甜刚刚亲眼所见，都不会相信这人刚刚还病重到需要看太医。
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不休息休息呢。
司砚拉过林予甜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腿上：“怎么脸色这么差劲？”
林予甜愣了一下，随后小声说：“没有吧。”
她身子紧紧贴着司砚，嗅到了对方身上浅浅的药香。
“嗯，没有。”
司砚调侃着说，“就差把心情写在脸上给孤看了。”
还是那么找揍的语气。
林予甜忍不住偷偷看了司砚一眼，发现对方虽然嘴角含笑，但眼底淡淡的乌青和疲倦却难以很好的掩藏。
其实司砚身上的疲态已经很明显了，只是她过于擅长伪装，林予甜之前完全没有发现。
林予甜心里有些堵，她不太明白司砚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这些，为什么要一直迁就着她。
明明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可偏偏是最不可能的答案。
司砚有白月光，她喜欢的人也不会是她。
那到底为什么司砚要这么对她，明明她们之间认识也不过一个月。
宫女将午膳摆在了桌面上，依旧都是林予甜爱吃的。
司砚牵住林予甜的手将她带到桌边，可林予甜却很反常的收回了手。
她眨着眼望向司砚，完全不顾忌司砚会不会发怒，用很任性很讨人嫌的语气说：“我以后不想吃这些了。”
这话竟然能从一顿能吃两碗饭的林予甜口中说出真是稀奇。
但司砚还是很耐心地问：“那你想吃点什么？”
“我...”
林予甜卡了一下壳，慢吞吞地说，“喝点白粥。”
司砚眯了眯眼，忽然抬手捏了捏林予甜的脸，语气平淡：“刚刚是不是听见什么了？”
林予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司砚怎么猜到的？
“我就听到一点点。”
林予甜瞅着司砚，“你不能吃这些怎么不跟我说？”
司砚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像往常那样调笑着问：“心疼孤了？”
林予甜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她这算什么心疼！顶多就算关心！
而且她又不喜欢女生，怎么可能会心疼。
林予甜羞愤之余还有点小生气。
“你不要每次我跟你讲认真讲话的时候都说这种话。”
林予甜不喜欢被司砚刻意岔开话题的感觉，她声音里也带着些委屈，“你总是这样，我也容易抓不住重点。”
“而且，”
林予甜还不忘自己原本定好的人设，杏眼满是控诉，“如果陛下真的想于我长久相处的话，就更不应该什么事都瞒着我。”
“如果整日都与我说那些浓情蜜意的话，却不肯让我知道你的事情，只会让我觉得我除了身子能够吸引陛下之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还是说，”
林予甜手指微微攥紧，“我对陛下而言只是一个暖床用的小宫女？”
司砚唇角原本勉勉强强的笑意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
她柳眉轻皱，伸手捂住了林予甜的唇：“孤从未这样想过。”
林予甜明亮的眸子定定看着她，继续问：“那陛下为什么不肯让我知道你今天呕血，身体不适，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胃疾那么严重...”
林予甜承认自己有点把坏情绪都放在司砚身上的意味。
可司砚有胃疾这点，如果不是乔嬷嬷告诉她，如果不是她今天亲眼看到，司砚是不是就会一直瞒着她呢？
林予甜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司砚像自己隐瞒这些而生气。
但这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吗？
司砚对她产生猜忌和不信任，最终她试图刺杀司砚的时候也能利落点死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到司砚不好好吃饭就生闷气。
司砚罕见的有些无措，朝堂上说一不二的君王此刻摸着林予甜的脸，低声轻哄：“孤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也只有在这时候，司砚才会表现出几分少年人该有的青涩和担忧。
“不是不告诉我就可以让我不要担心。”
林予甜想到了司砚之后的路，暗暗提醒她，“以后陛下如若遇到了注定的人，如果没有一副好的身体又怎么跟她白头偕老？”
“什么注定的人。”
司砚攥住了她的手，“只有你。”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让林予甜莫名想到了她校门口的那只流浪狗。
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恍惚了一瞬间才在心里很没有底气的反驳：...骗人。
但林予甜也不想跟司砚逞口舌之快，毕竟她也活不到那个时候，说不定过阵子就要走了。
她不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这里，都只是一个不起眼的NPC而已，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跟司砚纠缠在一起了。
但司砚的胃病加重肯定有林予甜的责任，她不想背负着愧疚离开。
可林予甜不想让司砚听出她的关心，于是很骄纵地说：“既然只有我，陛下不是更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她恶意猜测：“难道陛下想让我当小寡妇吗？”
这么蛮不讲理，司砚听了肯定觉得烦。
可林予甜却见司砚眉眼弯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阿予说得是。”
司砚低头轻轻抵住她的额间，“孤以后定好好调养身子。”
司砚这副显然一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心事的样子，明显没有把她的话放心上！
林予甜拧着眉控诉道：“你都没有认真听我讲话。”
司砚笑盈盈地说：“孤有啊。”
阿予关心她，还想跟她一起终老。
林予甜看着她的样子，果断地决定放弃跟她沟通了。
以前怎么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过，现在跟她说这么严肃的事情反而还笑。
这人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林予甜觉得对司砚还是不要多说没用的话了，不然只会觉得很无力。
她总感觉她跟司砚之间好像隔了一层纱，明明用的是同一种语言，可就是听不懂对方的话。
下午时，司砚在批奏折，林予甜早早回了寝宫。
司砚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在她身边的确比较烦闷，林予甜待了这么久应该也腻了。
她在宫内给林予甜派了几个暗卫，人身安全这一块司砚不需要考虑。
只是耳根忽然清净了太多，让司砚稍稍有些不太习惯。
另一边，林予甜正在常太医的医馆前，积极地喊：“太医太医。”
常宁本来不想搭理她，奈何林予甜实在太能叨叨，最后她忍无可忍将林予甜放了进来。
林予甜跟常宁不熟，于是就有些拘谨地站在不远处轻声问：“太医。”
“不去跟陛下告状，来我这里做什么？”
常宁喝了一口茶。
林予甜挠了挠脸：“告什么状？”
常宁瞥了她一眼：“你不必在我面前装疯卖傻。”
她阅人无数，这点小把戏对她来说简直小儿科。
林予甜还是不理解。
常宁也无所畏惧的跟她对视，就等着林予甜狐狸尾巴冒出来。
O_O
O.O?
“......”
常宁觉得自己的举动也很幼稚。
她语气不太好地问：“你找我什么事？”
林予甜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来想问您一些问题的。”
“问题？”
常宁有些疑惑。
“就是司...陛下她的病也有我的责任，我想问问平时该注意些什么？”
林予甜乖巧发问。
常宁对她的第一印象差极了，说话也是口无遮拦：“你离开她就可以了。”
林予甜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生气，反而像是找到了盟友一般说：“我会离开的，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离开。”
“当真？”
常宁问。
林予甜点点头：“当真。”
常宁才不信，她弯了弯唇，故意道：“那我这里有一味药，你喝了之后便会在七日内发病而亡，你要是喝了，我就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你愿意吗？”
她本来就是为了吓唬吓唬眼前这个虚伪又贪婪的家伙，谁知那少女眼睛一亮，很惊喜道：“真的吗？”
还有这种好事？
“...？”
常宁对她的这个反应有些意外。
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这对于林予甜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她连忙说：“那我现在就可以！”
常宁心里有些意外，但还是起身拿出了一个小陶瓷瓶，将里面的东西倒进了一杯茶里，递给了林予甜。
林予甜刚接到手就直接往嘴里灌，她喝完后还砸吧了一下嘴。
甜甜的。
毒药原来这么好喝吗？
她喝完后发现常宁的神色有些异样，还眨了眨眼，轻声问：“怎么了吗？”
常宁不动声色地掩去了眼底的诧异：“没怎么。”
她示意一旁的人给林予甜拉了把椅子，语气稍稍有些改善：“你找我想问什么？”
林予甜笑了笑：“我本来想问问胃病在饮食和作息上需要注意点什么呢，但现在好像不太需要了。”
反正她还有七天就要回家了，以后也见不到司砚了。
常宁继续喝茶：“药方面我会帮她处理，平日的话三餐规律，少吃荤腥和流食，且勿饮酒。”
她顿了顿，继续说，“如果可以的话，让陛下不要过多熬夜。”
其实她说的都是众人皆知的东西，林予甜没必要来问她。
但偏偏她注意到林予甜一脸认真地记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欢欢喜喜起身：“谢谢常太医，我先走了！”
常宁望着她，直到看不见女生纤瘦的身影后才若有所悟地低头吹了口茶。
一旁观看了许久的学徒没忍住问：“常太医，为什么要用糖粉吓唬她？”
常宁敛下了眸子，“测试一下而已。”
*
桌边的折子看了大半，司砚才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胀的肩膀。
她转头看向门外——外面天色渐黑，送晚膳的也还没来。
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司砚刚准备继续看一会儿时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快开门快开门。”
是林予甜的声音。
听着很是急切。
难道是遇到什么事了？
司砚刚想起身就见门被打开了。
林予甜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小跑了进来。
她呼吸有些急促，嘴边呼出的全是白气。
林予甜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后对司砚说：“你尝尝这个。”
司砚垂眸看过去，有些错愕。
“这是...？”
“这个是我家那边的一种做法，冬天喝一碗会很舒服。”
林予甜拉着司砚的衣袖，“你要不要试试看。”
司砚一时间没有动筷，而是看着她问：“你亲手为孤做的？”
林予甜挠了挠脸蛋，摸不准她为什么要这么问，所以轻轻嗯了一声。
“卖相可能有点差。”
林予甜说，“味道...也不一定好。”
她说完自己都有点尴尬了。
司砚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是很独特的味道。
空了许久的胃忽然变得暖洋洋的。
“好喝吧！”
林予甜说。
司砚轻轻嗯了一声。
林予甜有些得意：“这可是我妈妈教我的。”
司砚望着她，“那你母亲现在身在何处？”
林予甜呃了一声，她有些干笑着说：“她们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说到这个，林予甜意志忽然有些消沉。
那段记忆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提及了，再次提起还是会有些低落。
下一秒，司砚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抱歉，”
她说，“让你想起不愉快的事。”
林予甜摆了摆手：“这没什么的，我早就习惯了。”
她赶紧转移话题：“你快吃吧，等下都凉了。”
但这个话题显然让林予甜有些难过，整个人有些蔫了吧唧的。
司砚忽然想起重逢时林予甜那副浑身都是刺的模样，跟初见时完全不像。
没想到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多事。
可她却不知道。
那次战乱，让很多百姓都流离失所。
那也是司砚永远的痛。
她想着便紧紧牵住了林予甜的手，眸色认真：“孤答应你，孤在一日，海内永无兵戈之乱。”
林予甜不知道司砚为什么忽然要做这种承诺，但她却莫名感觉到司砚的态度是异于往常的认真。
屋内点着油灯，映得司砚那张脸出尘的脸格外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第一次流露出少年般的清朗锐气。
林予甜心骤然跳了两下，她压下心里的异样弯了弯眼：“嗯，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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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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