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秦海向来游刃有余。
“……综上所述,对方当事人的陈述,其逻辑漏洞过大,建议下次直接申请休庭,免得浪费法庭资源。”秦海语调平稳,却字字带冰,扎进对手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法官敲下法槌,一锤定音,又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胜利。
旁听席的低语,像遥远潮汐。秦海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西装袖口,指尖划过腕表表带,带来一丝短暂而虚弱的慰藉。
昂贵定制面料,勾勒出精英律师无懈可击的轮廓。只有他自己知道,西装革履之下,藏着一头怎样焦渴的困兽。
回到办公室,隔绝了外界,那层坚冰似的伪装,才细微地裂开缝隙。
他签署文件,指尖却无意识地在纸面上反复摩挲;他端起咖啡杯,指腹贪恋那点温热,却又在下一秒,几乎要将杯子掷出去——任何不属于自身的热度,都像是某种挑衅,灼烧着他异常敏感的神经。
下午,秦海与一个难缠的对手当事人短暂对峙,对方情绪激动,试图拉扯。秦海迅速避开,肢体并未真正接触,但那种逼近的陌生气息,已足够引发海啸。
恶心感盘旋在喉头,指尖无法自控地微微颤抖,仿佛刚才接触的,不是空气,而是火焰。
秦海渴望触碰,像沙漠旅人渴水,但别人的体温于他而言,却是滚烫的沙粒。
他需要控制,失控是这世上,最不能被他容忍的事,仅次于失败。
一小时后,秦海站在了某扇门前,门牌上的铭牌刻着:苏涵云,心理医生。他做了个深呼吸,推门而入。
室内温度似乎比走廊低两度,一片性冷淡风的装潢,白、灰、原木色,极简主义,干净得仿佛没有人气。唯一的装饰,是墙上一幅抽象画,线条与色块交错,看不懂什么意思,大概是:“我很贵,且有内涵”。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他,正在文件柜前找什么。身量很高,肩背线条利落。
“苏医生?”秦海开口,声音是自己都讶异的沙哑。
男人转过身,眼神平静,鼻梁很挺,唇色很淡,整张脸写满了“专业,莫挨老子”。
秦海的目光落在苏涵云身上,职业习惯让他先快速地进行了一番“评估”。
结论是:这张脸,放在任何地方,都属于稀缺资源。
苏涵云的帅,并无侵略性,更像一件经过精密计算的艺术品——是摒弃了冗余,只剩下专业权威的英俊;是会让人下意识正襟危坐,不敢轻易造次的英俊。仿佛任何一丝狎昵念头,都是对这件艺术品的冒犯。
白大褂穿在他身上,不像工作服,更像一件战袍,将禁欲气息烘托到极致。
秦海心想:这配置,不去演医疗剧拯救收视率,窝在这冷飕飕的诊所里“普度众生”,有点浪费了。
但无可否认,即便带着挑剔和偏见,秦海也不得不承认——这医生,确实有一副能轻易让人放下心防,甚至产生不必要的非分之想的皮囊。
尤其,是对他这样的病人来说,这种冷感和洁净,本身就像一种危险诱惑。
“秦海律师,您好。”苏涵云的声音也像这房间的温度,偏低,以及恰到好处地保持着距离,“比预约时间早了三分钟,您请坐。”
秦海没动,目光扫过四周,唇角勾起,话语先于思维滑了出去:“苏医生,您这的装修风格,是‘提前体验极乐世界’?倒是很符合心理诊室的定位——让人平静得想出家。”
苏涵云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拿起一支钢笔,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秦律师,我的收费标准,不会因为您的幽默感而打折。现在,请描述您的症状,”他终于抬眼,目光锋利地看过来,“而不是我的装修。”
很好,硬茬。
秦海在他对面的扶手椅坐下,身体看似放松地陷进去,实则肌肉依旧紧绷。
他开始叙述,用他法庭上那套精准而富有条理的语言,将自己剥离成一个“案例”,客观、冷静,甚至带着点玩味的自嘲,试图牢牢掌控谈话的走向。
苏涵云偶尔提问,问题简短,直切核心。他的手指稳定地握着笔,在病历本上一一记录着。
初步问诊接近尾声,苏涵云递还一份资料给他。纸张交接的瞬间,指尖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短暂触碰。
秦海像被无形电流击中,猛地缩回手,资料散落一地……
空气凝固。
苏涵云的动作顿住了,目光从地上的纸张,缓缓移到秦海骤然苍白的脸上。
几秒令人难堪的沉默后,苏涵云微微前倾身体,声音依旧平稳,却能穿透一切伪装:
“秦律师,您似乎在害怕……甚至厌恶触碰。但您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却又显示出一种极度矛盾的渴望,我说的对吗?”
他短暂停顿,抛出那个秦海隐藏至深的核:
“童年时期,您是否经历过……与肢体接触相关的重大创伤?”
秦海呼吸一窒,所有精心构筑的防线,在这一刻,被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轰然击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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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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