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桂十三年的冬,雪落得急,东宫偏殿的窗棂早结了层薄冰。季成珛正低头给炭火添柴,听见院门外熟悉的、带着踉跄的脚步声时,手里的火钳“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除了郇缪,没人会在这深冬夜里,踩着雪往他这冷清的偏殿跑。
他掀帘出去,就见玄色劲装染血的身影晃了晃,重重摔在雪地里。郇缪的左臂以诡异的角度垂着,发间落满雪粒,脸上的血混着雪水往下淌,却在看见他时,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阿珛……我回来了。”
季成珛的心猛地揪紧,几步冲过去蹲下身,伸手碰他左臂时,郇缪疼得闷哼一声,额角的冷汗瞬间浸湿了碎发。“是皇兄干的?”季成珛的声音发颤,却还是稳稳地架住他的胳膊往殿里挪——他早知道季青容不下郇缪,却没想到,他竟会借着西境查探的由头,对亲弟弟下死手。
“嗯。”郇缪靠在他肩上,声音虚弱得像随时会断,“他说有叛军密信……是圈套。”温热的呼吸拂过季成珛的颈侧,带着血腥味,却让季成珛瞬间红了眼。
偏殿的药箱是两人上次偷偷从太医院“借”来的,季成珛熟门熟路地翻出金疮药和绷带,蹲在榻边剪开郇缪的劲装。左臂的伤口深可见骨,周围还留着鞭痕,显然是被折磨过,季成珛的指尖抖得厉害,倒烈酒消毒时,生怕他疼。
“别怕,我疼惯了。”郇缪道“你还记得去年演武场,我被马摔了,也是你给我上的药,比太医弄得好。”
季成珛没说话,只是把药粉洒得更轻了些。他当然记得,那时他还是个被宫人欺负、连暖炉都用不起的人,郇缪却总偷偷把御膳房的点心塞给他,陪他在偏殿看书,替他挡掉那些明枪暗箭。他们是君臣,是朋友,是这冰冷皇宫里,彼此唯一的暖。
“他为什么非要置你于死地?”季成珛缠绷带的手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就因为你与我是友?”
郇缪笑了笑,笑声里带着自嘲:“或许吧,也或许,他觉得我碍着他当太子了。”他抬眼,望着季成珛紧绷的侧脸,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阿珛,这次我能逃出来,全靠想着你还在这偏殿等我,要是我真死了,你可怎么办?”
季成珛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酸得发疼。他抬头,撞进郇缪深邃的眼底——那里没有了往日的爽朗,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还有藏不住的依赖。“你不会死。”季成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有我在,你不会死。”
他转身去给榻边的炭火添柴,却被郇缪从身后轻轻拽住衣角。“别走。”郇缪的声音带着点委屈的沙哑,“陪我坐会儿,这殿里太冷清了,只有你在,我才觉得疼得轻些。”
季成珛顺着他的力道坐在榻边,郇缪像只受伤的兽,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地方。偏殿的烛火映着两人,雪粒敲打着窗棂,却没半点寒意。
窗外的雪还在下,偏殿里的炭火却烧得旺了,暖融融的光裹着两人,像把所有的苦难与寒冷,都隔绝在了殿外。季成珛望着郇缪渐渐睡熟的脸,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不管未来有多难,他都要护住郇缪,护住这偏殿里的暖,护住他们之间,这份无人知晓的、沉甸甸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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