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子里待了十几日,顾昭算是知道这人是真喜欢侍弄花草。
每隔四五日就到处找花,然后插瓶。
插得还不错,像是专门学过。
不过,他奇形怪状的花瓶倒是真的多——歪脖子的,被打了两拳的,口子塌下去的,还有五颜六色的。
顾昭真的很好奇,他上哪淘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花瓶。
身体好的差不多,至少是能下地溜几圈了。
见屋外阳光正好,顾昭走出屋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这是她醒来第一次出屋,平时都是在屋里待着,看霍折写的话本子。
说实话这是她看过都话本子里算新颖的,基本都是没接触到的东西,有些东西要不是没注解,估计她都理解不了那些东西。
余光瞥见奚亭午又抱着一捧花路过院子,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奚亭午进了隔壁院子,没关院门。
顾昭扶着门静静站着,观察着院子里的花卉,眉头轻蹙。
她心想这人上哪弄得这么多名贵花种,有的她都没见过。
“哎~你怎么在这?”奚亭午忙放下花盆,把顾昭扶进院子坐下。
顾昭忍了忍还是选择问了出来:“你这些花都是从哪弄来的?好多我都不认识。”
奚亭午听着她的疑问,颇有些自得,“这些都是我阿婆的。有的是宫里贵人给她的,有的是她拿积蓄自己买的。”
“那你阿婆还挺厉害!”顾昭拿起花瓶里放着的一枝花,语气里满是赞叹。
“可不是!插花还是阿婆教我的呢!”奚亭午一脸骄傲地回应。
只是视线划过院子时,奚亭午不自觉叹了口气。
顾昭抬头问他:“你怎么了?”
奚亭午找了个凳子坐在顾昭对面,“没怎么,就是等你好了我要去京城找我师父,这些花没人照顾,我在想怎么弄。”
顾昭放下花看着他,“种地里,种不了的花钱雇个靠谱的人。”
奚亭午摊手,“我没钱啊~”
空气一时间陷入寂静,两人都有些无措。
顾昭咳嗽一声问他,“你这个京城非去不可吗?”
奚亭午煞有介事地点头,“是的!很重要!”
“霍大夫应该会回来的吧?”
“是会回来,但是时间不确定,可能会错过给我加冠。所以师父让我去京城找她!”
顾昭定定望着他,“阿婆呢?”
奚亭午抬头与她对视,“走了,阿婆说的希望师父能给我加冠,所以京城我是一定会去的!”
顾昭有些歉疚,她抬手默默将头上的簪子拔下,向前递出。
看着面前的簪子,奚亭午有些不知所措,“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去当了它,雇个人照顾这些花。”
奚亭午语气坚决,“我不要!我可以赚够了银钱再去京城的,不能要你的!”
顾昭嘴角微扬,手依旧伸着,“那你就当是我雇你照顾我的衣食住行好了。”
“不行!你生病照顾你是我自愿的,不需要钱!”双手后撤语气坚决。
顾昭轻声笑笑,“我是指去京城的路上你照顾我的费用。”
见他疑惑,顾昭继续解释,“我家在京城,出门游历遭此变故,我自是想家了,要回家。”
“那你也不该...”
不等他说完,顾昭就将簪子塞到他怀里,“这不是特别贵重的物品,也没有什么纪念意义,你拿着就是了,算提前支付的报酬!”说完就起身缓步离开院子。
奚亭午看着手里的簪子,不知该作何打算。
一晃一月过去,顾昭满血复活,每天都在村里转悠,时不时还跟着奚亭午去后山。
也是相当闲不住了,自从右腿上支撑的木棍被撤下,每天都要溜够一个时辰,劝也劝不住。
奚亭午见她吃完饭就打算出门,怕又找不到她人忙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顾昭停下脚步扭头看他,“我还寻思看你呢!”
她思考一会儿开口:“后天怎么样?听村头的阿伯说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我看你花都处理差不多了,应该可以吧?”
“没问题!后日早食后我们就走!”他巴不得早点走,哪怕路上慢悠悠,也好过在家里待太久。
奚亭午动作很快,下午便找好了照顾花的人——一个十岁大的小姑娘,叫何莲。
一个很喜欢花的小女孩,他耐心讲解着一些花草需要特别注意的点,时不时停顿思索,生怕漏了。
*
日子总是快的,待两人把东西收拾好,时间也到了。
俩人走了许多天,顾昭被这烈日晒得有些烦闷,“有水吗?”
奚亭午从背篮里找出水袋递了过去,“给!”
顾昭接过水,喝完将水递回去提议:“你累吗?要不要找个地方歇会儿?”
“行!”
两人寻了处阴凉地坐下。
没一会儿奚亭午就站起身往远处走去。
顾昭只静静待着,心情烦闷无暇顾及其他。
横竖都会回来,这样想着身子慢慢向后靠去,闭上眼睛企图缓解情绪。
就这样靠着,在快睡过去的时候听到奚亭午在唤她,语气还挺急切,这样想着,动作却不见拖沓,跑着过去看他是否有急事!
来到近前,见奚亭午光着膀子站在河水里,她面上有些羞恼,还没来得及指责就注意到他手上拖着一个人。
顾昭快步上前帮忙,两人一同将人拖上岸。
就在她觉得事情结束时,她注意到奚亭午在那人脖子处试探脉搏,然后将人侧卧。
顾昭想说些什么,就与奚亭午对视上了。
奚亭午开口说:“你将她衣物脱掉一些,我回去拿件干净的来。”
顾昭呆愣地应着,才反应过来奚亭午的衣物还放在不远处的石头上。
望着他的背影,顾昭才注意到他右边脖颈处有一个形似枫叶的红色胎记。
顾昭想着这胎记倒是挺特别...
奚亭午将衣物拿来时,那妇人已经醒了。
妇人情绪里有庆幸,但更多是绝望。
顾昭在旁边慢慢引导妇人将心中苦闷说出来。
他站在后面,一时有些不忍上前打断顾昭好不容易引导出来的情绪。
两人,一人坐在妇人旁边,一人远远地站在后面,静静听着妇人地诉说。
妇人叫莫三,家里排行第三,是被自己的丈夫赶出来的,原因是不愿给他钱出去赌。
每次去赌必喝酒,喝酒就打人,周围人都劝她忍,她忍了,只是这次家里是真没钱了!
她丈夫气不顺就把她赶出了门。
她没地方去只能四处瞎晃,等着她丈夫醒了再回去做饭,可走到河边没多久,就被人一脚踹进河里,再次醒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莫三说完场面迟迟没有动静,只有水流声与鸟鸣声不时穿过三人耳畔。
最终奚亭午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别干坐着了,衣服还湿着呢,你们先找个地方换换,别染了风寒。”
这话将困在自己思绪里的两人唤醒,顾昭搀起人往回走。
奚亭午留在了原地,似是打算过会再走...
奚亭午回来时,顾昭正支着架子晒衣服,莫三则望着火堆发呆,情绪似乎缓解不少。
顾昭见奚亭午回来,手里还有两条用棍子插着的鱼。
把鱼立在火堆旁就走到背篮里翻东西,拿出几个瓶瓶罐罐放到火堆旁,将木棍拔出递给莫三。
莫三:“?”
奚亭午又将木棍往前递了递,“拿着,你烤,一会好了就撒一点这些在上面。”
莫三茫然地接过东西点了点头。
奚亭午说完就又走了,莫三转头看向靠着树的顾昭,“他一直都这样吗?”
顾昭疑惑睁眼,“谁?”
莫三抬手向奚亭午走掉的方向示意,“就他。”
顾昭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嗯?他怎样了?”
“自大,不会照顾人!”
顾昭嘴角噙着笑,“他不会照顾人?你想错了,他只是不会说话。”
莫三面露质疑,“真的?”
见她点头,莫三的质疑淡了些。
眼瞅着木棍整个都没在火里,顾昭起身来到莫三身边,“给我吧,你刚从水里上来,歇着吧!”
“哦,好!”
顾昭顺势坐下,想了想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报官吗?”
“报官?”
听莫三开口,顾昭便明白这大概率会不了了之,但还是将心里想法说了出来,“不报官也无妨,毕竟报了也不一定会查出什么,至少将事闹开,闹到人尽皆知,这样那个推你入水的人才会有所忌惮。”
莫三摩挲着手,“可是这不会使我更危险吗?而且他不喜欢我丢人。”
听着这话顾昭倒吸一口凉气,眼神里满是震惊,声音不自觉拔高,“谁!?”
“我丈夫。”
顾昭心想一个看着软软糯糯的人是如何说出这令人听之欲死的话。
她看着莫三问:“他很好?”
莫三在回忆,许是那是记忆里很美好的部分,使得她的动作、表情、声音都变得柔和不少,“是的,他以前会给我带山间的野花,有时是手串,有时是花环,有时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捧花;他出门遇到好吃的也会给我带一份;还给我送过几幅画。”
说到此语气里带了些遗憾,“不过有些可惜,他送的几幅画我都不太能看懂。你说我是不是太差劲了。”
顾昭抬头看着她,“你靠这些回忆度过了多少年?”
莫三哽住了,眼睛慢慢向下,目光留在火堆上,没声音,没动作,就连呼吸都变轻了不少,像一团正热烈燃烧的火被泼灭了,只有点点火星在挣扎。
顾昭知道不该说的,可是她总忍不住,出门游历的两年里,她也见过各种为情所困的人,有飞蛾扑火不得善终的,有小心翼翼只求能在对方身边有一席之地的,也有漫长相处后习惯彼此存在的,还有使尽万般手段只求将人强留在身边。这些人,这些情况她无一例外都说过劝对方离开的话,尤其最后者,言辞十分激烈,恨不能带着人跑。每每想起这类人曾出现在她面前过,就恨不得生啖其肉。
周围很安静,只有鸟叫声和面前柴火的噼啪声,她看着面前情绪依旧低落的人,开了口,“熟了!把那几个瓶瓶罐罐拿来。”
“哦,好。”莫三将东西一个一个递给顾昭。
将东西撒上后鱼的味道好上不少,香味一出来两个人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顾昭向远处望去,见人还没回来转头对莫三说:“我去找个东西,很快就回来,稍微等我一下!”
见莫三点头,顾昭便起身离开。
再见时,顾昭手里拿着四片湿湿的叶子,走在她身侧的人怀里兜了一兜子野果。
三人将东西分食后,莫三突然说:“天快黑了,附近最近的村子也就我家那边了,要不你们去我家歇歇脚吧 ?”
顾昭与奚亭午两人对视一眼,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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